第31章

午後,天氣異常沉悶,似乎要迎來一場大雨,蕭明歌埋頭在文件中,剛剛寫下一個字,“碰”一聲,門被撞開了。

她從一堆文件裏擡起頭,莊馨捏着幾張紙,眼裏充滿火氣,似乎能吃了她。

“師姐怎麽了,為什麽發這麽大的火?”

“怎麽了?蕭明歌你還真敢問我!”莊馨把手裏的文件抛在地上,指着道,“我之前抛出去的散股,怎麽會都被一個人買了?”

蕭明歌盯着地上的文件淡淡道,“師姐應該去找那個買師姐股份的人。”

“是啊,所以我這不是過來了嗎?”

莊馨一步一步靠近她,撐在書桌上,拉她的肩,蕭明歌迫不得已和她貼的極近,不自覺眉頭緊皺。

“蕭明歌你可以啊,翅膀硬了就想飛了,你也不看看,當初是誰讓你有了第一桶金,是誰讓你有了人脈,是誰給了你機會在這裏坐着,用你的錢去養你的那個沒腦子的下三濫女朋友的!”

她怎麽罵自己,蕭明歌都無動于衷,但牽扯到蘇流音,她就不能不開口了。“師姐怎麽敢篤定,買師姐股份的就是我?”

“我不但敢篤定,我還可以肯定确定!如果你說不是你,那有種等股東大會的時候,你不要用那些股份啊!”

“師姐胡攪蠻纏就沒意思了。”這麽拙劣的激将法,蕭明歌當然不會上當,低笑道,“當初師姐教導我,我很感激,但是這些年我自認為也幫了師姐不少,況且,商場上波瀾詭谲,靠的是自己有幾分本事,這句話當初還是師姐教我的,如今師姐便忘了不成?”

莊馨被堵的沒話說,當初她的确是天之驕子,蕭明歌在她眼皮子底下弄得這麽拙劣手段,她應該一開始就發覺的,可是近來她有些耽于享樂,精神上就松懈了一些。

“蕭明歌,以前我總念及你是我師妹,所以還有所顧忌,既然現在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不跟你來柔的了,咱們就硬碰硬,看誰比較厲害!”

丢下一句狠話,莊馨踩着高跟鞋氣勢洶洶的走開了,蕭明歌捏着手裏的鋼筆,打電話,“找人幫我盯着莊馨,尤其是她私下見的那些人,一個也不要放過。”

說完,她靠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嘆息。

第一桶金啊,每次她忘記了自己曾經做過什麽,莊馨就時不時跳出來提醒她,她曾經和她一樣都是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人,她們該一起墜入地獄,得不到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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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去一起看演唱會的那天,蘇流音特意提前幾個小時到達蕭明歌的公司,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在門口徘徊,鬼鬼祟祟的樣子讓看門的保安多看了好幾眼,如果不是蕭明歌這時候走到她身邊,相信他已經過來盤問了。

“怎麽這麽早?”蕭明歌驚訝問,這時候離下班時間還很早,蘇流音把她約下來時,四周還沒有什麽人。

“這時候比較安全。”蘇流音壓低了棒球棒,老老實實回答。

她說的很對,現在這座城市,很少有不認得她和蕭明歌的,如果她不提前找她,恐怕她們就會暴露,被一堆人圍住走不掉了。

蕭明歌愣了一下,随即就點頭,“等着,我去開車。”

她們一起上路的時候,路上的行人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

冬天非常幹燥,車內開了暖氣就更幹燥了,蘇流音脫了外套,只穿一件外衫,看着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忽然笑了一下。

蕭明歌看她一眼,“想到什麽了?”

“沒有,不過好像這是咱們幾年以來,第一次在這種時候,不顧手裏的工作,跑出來玩兒。”

人越是長大,就越容易被各種各樣的事牽絆住,她們在一起後,有各種各樣的事橫在她們之間,有這樣閑情雅致出來玩的時間,的确少了很多。

蕭明歌沉默,看見車窗外的街道旁有人在賣氣球,她停下了車。

“你幹什麽?”蘇流音本有些詫異的,看見她拿着兩只米老鼠的玩具氣球走回來時,指着她笑,“你幾歲了?”

“童心人人都要有的。”蕭明歌也笑了,遞一只給她,“抱着這個,你今天就十六歲了。”

“我永遠十六歲好嗎!”蘇流音掐了她一把,言辭鑿鑿,“我有一顆永遠十六歲的心,所以我永遠十六!”

“你最有理。”蕭明歌無奈搖頭,剛進入駕駛室,身邊的人就撲過來,溫暖濕潤的唇印在她的臉上,笑靥如花,“這是買禮物的錢。”

她有意要和自己鬧,蕭明歌也配合她,故意板起臉,“我花了二十塊呢。”

“太貴了,蕭明歌你騙我嗎,我十塊錢就可以買一沓回來。”

“不信你自己過去問問。”蕭明歌索性不開車了,配合她,兩個人就在車裏鬧騰,“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不走了,演唱會趕不上,也賴不着我。”

“資本家的陰謀哼哼。”蘇流音覺得自己現在是十六,蕭明歌比她還要小,她又在她左右臉各親了一口,補回差價,蕭明歌才滿意,載着她到演唱會的會場。

雖然離開場還有三個多小時,會場外卻已經人山人海了。

蘇流音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跟蕭明歌遮得嚴嚴實實的,趁着人潮洶湧的時候,一齊擠進會場中。

進去的時候,氣氛正好,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手拿燈牌和熒光棒,對着臺上尖叫。

幾年前蘇流音是有可能加入她們的,但她如今沒了那個心力,拉着蕭明歌坐在一側。褚微人很好,給她們的是vip席,可以将臺上的一切盡收眼底。

蘇流音對着臺上四處打量時,一旁早有準備的蕭明歌掰了兩根熒光棒遞給她。

蘇流音轉身,看見她一本正經的拿着螢青色的熒光棒左右揮舞,有點像小學生用規定好的動作演唱比賽一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你笑什麽?”蕭明歌還很奇怪,捏着熒光棒不解的看着她。

“哪裏有像你這樣,揮熒光棒的時候不笑,就只板着臉的?”

“有規定一定要笑的嗎?”蕭明歌扭頭去看四周,的确好像每個揮棒揮的起勁的年輕人,臉上都滿是笑意。

“好吧。”蕭明歌認真點頭,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這樣行嗎?”

蘇流音笑着搖頭,“又不是去見客人,你笑得太客氣了。”

可是這麽多年,她都快忘了真心笑是什麽樣的了,沒想到看個演唱會笑一笑也要求這麽多,蕭明歌嘆氣,“那我不揮了。”

她眉眼間的懊喪刺痛了蘇流音,她不是傻子,明顯感覺得到,自從她們約定既往不咎,蕭明歌面對她的時候,多了幾分小心翼翼,讓她無端端心裏梗了一下,忙笑着撫上她臉頰,揉了幾把,哼唧道,“打趣你也分不出來麽,喏,我的也給你,随便你怎麽揮,要是有人敢說什麽,我過去和她拼命。”

“又不是什麽大事,說的那麽嚴重。”

蕭明歌笑着搖頭,拿着熒光棒揮的時候,臉上還是努力擺出笑容。

蘇流音看着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剛才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多這麽一出。

暗自恨不得把自己捶死的時候,褚微從後臺出來了,場中的氣氛瞬間爆棚,後邊的女孩子尖叫聲似乎能刺穿她的耳膜,旁邊坐着的人也激動的往她那裏擠。

一邊的蕭明歌拉了她一把,讓她可以往她懷裏靠,免除這些擾動。

“這樣就不怕被撞到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束led光正巧打在她臉上,本來就完美的側臉在燈光下像是雕塑一般,看得蘇流音心裏泛起漣漪。

她們先前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愛極了她的側臉,尤其每次清晨看見她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她的愛意如洶湧的波濤,咆哮着将她湮沒,讓她看不清自己所處何地,所在何處,一心一意只有她。

蕭明歌本來是認認真真的揮熒光棒的,但是旁邊人的視線太強烈,她不得已回頭,就看見蘇流音看她的時候,眼中透出強烈的光,恨不得把她吃了一樣。

蘇流音有點顏控,可能她自己都沒發現。

她往自己這邊又靠了一下,蕭明歌看看四周熱烈的人,覺得大庭廣衆之下可能影響不太好,只好拽住她的手,往廣場的一角走。

那裏有個私密的空間,她剛剛帶她進去打開燈,她就一下子抱了上來。

蕭明歌覺得自己被勒得快窒息了,但更讓她覺得窒息的是蘇流音的吻,熱切的纏住她,像一條蛇,不停的往她身上蹭。

她緊緊牽住她的手,帶着她往自己身上放,吻她吻的熱切而專注,蕭明歌感覺自己像溺水的人,快要透不過氣的時候,她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柔和的音樂能夠安撫人心,但是在這種時候響實在是太讓人惱火了。

蘇流音頓了一下,繼續吻她,甚至有點賭氣一樣,開始咬她唇角。

惱人的響聲響了一會兒就斷了,蘇流音心滿意足,繼續帶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撫的時候,鈴聲又響了,锲而不舍,斷了又響,響了又斷。

一般來說,沒有特別緊急的事,公司裏的那些人絕對不會在她不接電話的時候,那麽急切,所以,這次應該是有重要的事要找她。

蕭明歌掙紮着推開她一些,氣喘籲籲道,“等…等…應該是有…急事…”

蘇流音這才放開她,跪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看着蕭明歌平息了一下呼吸,拿出手機。

“有什麽事嗎?股東會?不是推遲了?莊馨一定要開?……你讓小九接電話。”

她壓低聲音和電話那端的人說話,蘇流音靜靜坐在椅子上看她眉頭緊鎖的樣子,似曾相識的情形,剎那間就讓她想起,她和蕭明歌鬧矛盾的起源是什麽了。

她大學剛畢業那半年,一直沒有人來找她拍戲,她只能每天窩在和蕭明歌一起租的房子裏,看着她忙忙碌碌的為她們的生計奔波。

那時候的蕭明歌,剛剛和莊馨一起合夥創辦公司,每天忙得連吃飯時間都沒有。她起床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每天她深夜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下了。

保持着這樣的生活半年,某天她穿着普通的T-恤出門,遇見大學同學。她穿的光鮮亮麗在大街上等着經紀人給她買水,看見她的時候,故意高聲說,“蘇流音,咱們那麽多時候沒見,你在哪裏高就啊?”

女人全身上下包裝的無懈可擊,反觀她自己,提着一袋垃圾,穿着普通的衣服,在大街上閑逛,就像是無業游民。

她從小到大,都是衆星捧月,是人人稱頌的天之驕子,什麽時候淪落成這樣了。

她因為自己的變化敏感而痛苦,她讨厭別人說她不行,她讨厭自己被人說是靠人上位,她和蕭明歌說話的機會,溝通的機會越來越少,以至于,最後她跟蕭明歌吵架時,她憤怒的甩了一句,“我們沒有什麽好談的!”就丢下屋子裏的蕭明歌走開了。

現在想想,當初她和蕭明歌哪怕是多說一句話,都不可能有後來的結果。

可是,長久被忽視的痛苦,長久因為伴侶太忙碌不能一起度過時光享受愛情的痛苦,又該如何排解呢。

她正在回想,蕭明歌已經挂斷電話,一臉歉意的走向她,“對不起,公司有事,我…”

她話沒說完,蘇流音就起身上前,抱住她,給了她一個吻,替她捋好剛才被她解開的衣扣,笑道。“沒關系,你去吧,我自己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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