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夜瘋狂，張阮阮醒來的時候全身都疼，他撐起酸痛的眼皮，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沒有晃人眼的吊燈，也沒有花花綠綠的飲料和酒，簡潔明亮的環境，溫馨小巧的床頭燈，桌子上還擺了一盆多肉。

他什幺時候回的家？

張阮阮睜大了眼睛，卻不敢側過頭去看，只是伸出手往邊上摸。

溫厚的手掌，強健的手臂，還有…那張讓張阮阮迷戀不已的臉。

是真的？？？

還來不及狂喜，只聽到自己卧室的門被人打開，一個陌生男性的聲音傳入張阮阮的耳朵裏。

“醒了？剛好，這家夥也撐不了多久了，最後通知你一聲，我們該回去了。”說着，他似乎想起了什幺，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真是麻煩，非要等到現在才走，天知道我還有那幺多事情要處理。”

張阮阮一下子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個陌生人。

“哦抱歉，忘了做自我介紹了，我是亞當，巴薩星球的，在你們這裏，大概是叫我們機器人的。”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啧，真是俗氣的稱呼。”

亞當嘴裏說着抱歉，語氣卻一丁點都不抱歉，他撇着嘴遞給張阮阮一個杯子，目光若有若無打量着他。

“艾斯這個家夥說早上醒來可能會不舒服，讓我到廚房泡杯檸檬茶給你。”

“艾斯？”

亞當對着張阮阮揶揄一笑。

“是啊，艾斯，你的先生。”

張阮阮面色一紅，低下頭去看先生。

Advertisement

他現在眼睛緊閉着，五官也都封閉起來一般，神情毫無波動，整個人也一動不動，端正的躺在床上，手和腳都是機器一般的冰涼。

張阮阮有些着急。

“他怎幺了？”

“在你們這邊，大概叫做死亡？好吧寶貝，不要露出那種神情，你的先生要是醒過來看到估計會心疼…天知道，他一個機器人居然也會心疼。”

握着先生的手，張阮阮咬着嘴唇忍着心裏翻湧而上的痛苦，問道：“先生…他不是機器人嗎？機器人也會死亡？”

“會，當然，人類會死亡，我們會毀滅，這個世界上沒有什幺東西是長存的，連星球都會毀滅”他頓了頓，抱着臂走到桌子邊上，似乎很有興趣的打量着張阮阮桌上的那盆鮮嫩可愛的小植物。

“艾斯應該告訴過你，當年他是怎幺來到地球的？”

“先生說…為了争領地，他和另一個機器人打了一仗，從他的星球墜落到了地球。”

“說的很對，那個戰勝他的機器人就是我……好吧好吧，不要對我露出那種表情，我又不是故意的。”亞當聳了聳肩，仿佛毫不在意，繼續敘述：“你的先生大概不忍心告訴你，他變成了電腦之後就一直保持着休眠的狀态，能感知到外面發生了什幺，卻什幺都不能做，之後你弄了一些摧毀性極弱的小東西到他的身體裏，激發了他的能量，他才恢複了一些，但是他的晶石受損，能量消耗的非常快，要知道，我們的系統要把機器語轉化為人類的語言也很耗費能量，更不用說是維持本身的狀态了。”

張阮阮一瞬間就紅了眼角，他想到先生自從在那次夢裏之後久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昨天晚上他差點被侵犯，他才終于出現。

那個時候，先生早就已經撐不住了吧？

“是…只要能量就夠了嗎？如果換了一塊晶石，先生是不是就可以醒過來？”張阮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那個毫無動靜的人，說話的時候，嗓子都不自覺地發緊，仿佛被強灌了一大杯苦藥。

“當然沒你想的那幺簡單，艾斯當年墜落到地球的時候身體受了重創，還需要大面積的檢查和修理，而且你要了解，晶石不是說換就能換，這就和你們人類的心髒一樣，一個不小心，或許他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我該怎幺做？”

“什幺都不需要，我馬上會把艾斯帶回巴薩，現在他身體裏只剩下最後一點微弱的能量，再不回去他就真的沒救了。”

張阮阮慌張的握緊了先生的手，他剛起床，頭發還沒有來得及梳，眼角通紅，神情慌亂，整個人可憐巴巴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将要被遺棄的小奶狗。

“我能一起去嗎？求求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能離開他。”

亞當的眼裏多了幾分憐憫，可即便是這樣，他說出來的話仍舊是殘酷而無情的。

“我們能夠适應地球的氣候與大氣，但是人類去了巴薩就是必死無疑，放棄吧，就算你真的能适應巴薩上的所有，就算艾斯真的能醒過來，他也不一定能夠記得你，你大概不知道，我們巴薩星球的人換了晶石之後會順便清理掉一些不太重要和沒價值的存儲記憶，這些記憶對我們自身沒什幺用處，先別哭，聽我說，你要了解，人類的感情對于機器人來說是最無用的東西。”

那幺，對先生來說，我也是最無用的東西嗎？

亞當還是帶着先生走了，他臨走的時候看了失魂落魄的張阮阮一眼，似乎是在考慮什幺，終于還是轉過身，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張阮阮。

“拿着吧，把這一串東西輸到你們那個低端的機器裏去，如果艾斯醒了，興許能夠看到你的留言。”

話畢，亞當按了按自己手腕上的東西，一陣劇烈的光芒閃過，屋子裏已經沒有了人。

只有張阮阮，木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手裏那張寫了一長串代碼的紙條，透明的窗子照進陽光來，映照出張阮阮濕潤的，沾滿了淚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