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去并不好,臉色青白,似乎凝結了一股負面的情緒。

羅琦琪拉着我我并排坐在離他不遠處的休息區,輕聲解析說,“今天是永城第一次試着站起來重新學走路,醫生說這種病情的客戶最困難就是邁開康複的第一步,因為心理的陰影會阻礙他的雙腿邁開步伐。我陪着他試了一小時,似乎他的雙腿依舊沒有恢複力氣。”

“不,不是這樣的。”我搖了搖頭繼續說,“剛才我去病房之前,已經詢問過他的主治醫生,說他經過一段時間的理療,雙腿已經恢複了知覺。加上護工每天都會幫他按摩雙腿,保持血液的循環,嚴格來說他只是未沖破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兒。”

羅琦琪意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嘴角露出了一絲擔憂,“我知道那場車禍,讓永城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如果你看過他做完手術後的樣子,也會被他人不似人的鬼樣子吓到。”

我的視線依舊望向不遠處的陸永城,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沒有了幾天前的自信。他的雙手緊握着身旁的不鏽鋼扶手,目光卻落在窗外翠綠的大樹上。初夏已至,四處都顯得生機勃勃,那份淡然而寧靜的美好,卻沒有讓陸永城感到愉悅。

我知道,陸永城此刻的心情一定糟透了。

“你知道嗎?手術後的他滴水不進,每天依靠營養點滴過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幾乎哭着在病床邊問他,如果芷晴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會心痛的。”羅琦琪看我沒有答話,又繼續輕聲回憶當日的情景。“他聽到你的名字以後,手術後第一次說話,開口第一句就是拜托我不要告訴你他的情況,免得你擔心。”

陸永城還是從前那般懂我,雖然我們之間發生過很多不愉快、甚至到過水火不容的地步,可是如果當日我知道他車禍的事情,也會不顧一切從上海回來探望他。愛恨與否,我從來不會把他丢棄,因為我舍不得。

正如他舍不得讓我擔心、讓我看到他無助而痛苦的樣子。

曾經我揚言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也告訴身邊所有人我們之間不拖不欠。然而恨過、痛過以後,我還是選擇原諒。大概也只有陸永城知道,我從來未試過真正恨過誰,即使是從前的陳立仁。

我收回目光,側頭看着羅琦琪完美的側臉線條,淡淡地說,“琪琪,這些我都理解。可是我們也無法回到從前,現在的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的身邊,鼓勵他、支持他,身份與你相當。”

幾聲哀嘆以後,羅琦琪低垂腦袋,語氣充滿傷感。“芷晴,永城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我認識他這麽多年以來,從未看過他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喪失理智,甚至不可理喻。雖然他這個人看上去對愛情毫不在意,可是唯獨對你的愛超出了自己能承受的範圍,才會做出那些瘋狂的舉動。”

---唯獨對你的愛超出了自己能承受的範圍,才會做出那些瘋狂的舉動。

羅琦琪的這番說話,像重錘般敲打我的內心。曾經我在思考與陸永城之間的關系時,也想過這個曾被忽略的問題。他的懷疑、他的極端、甚至他三番四次的挽留,初衷也不過是對我愛得太深。

思緒飄回到那個周日的早上,他滿懷期待地把一枚簡單的戒指套在我的中指上。那份慎重和源于心底的堅定,現在回想起來是那麽的讓人感到心酸。

對愛情不信任的,又何止陸永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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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第一次分手複合的時候,我們曾經擁抱着彼此熟悉的身體,誓言要為對方改變自己倔強的脾氣。可是,我們這些壞脾氣又怎會一時之間完全改變?現在再思量這些,得到的不過是一份唏噓。

我們錯過的這份愛情,也只怪有緣無分。

☆、129.你可以

看着陸永城在醫生的幫助下站起來,然後又坐回去。如此反複,他似乎喪失了剛才僅餘的一絲信心,整個人都陷入了悲觀的狀态當中。

我不忍心看到陸永城流露出如此憂郁和失望的表情,從長椅上站起來直徑往他的方向走去。“陸永城,試了這麽多次,怎麽還沒有一點進步?”

剛才還一臉沮喪的陸永城聞聲望過來,看到我的那刻表情變得窘迫,輕咳了幾聲然後把目光收回,盯着自己的雙腿說道,“怎麽現在才來?”

“因為這幾天我沒空來監督你,所以偷懶了?”我蹲在陸永城身旁,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腿問道,“到底是理療的效果不好,還是你沒勇氣站起來?”

陸永城這男人果然一如從前的驕傲,捏着我的手指反駁說,“誰說我沒勇氣站起來,只是剛才一直在熱身,現在才正式開始練習。”

“熱身需要一個小時嗎?”我不屑地問道,雙手很自然地落在他的胳膊上,小心地攙扶他的身體想要再次站起來。

陸永城的臉頰紅了一片,在我的幫助下緩慢地站了起來,不以為然地對我說,“哼,我陸永城是什麽人,你不要太小看我的毅力。”

當我的雙手離開陸永城的手臂時,我明顯感受到他的身體猛地搖晃了幾下,直到雙手緊抓住一旁的不鏽鋼扶手,才最終站穩了腳步。

“你先站一會兒,覺得自己可以了,再試着慢慢邁開腳步。”說着,我向前垮了幾步,站在離陸永城大約兩米之外的地方,鼓勵他說,“我在這裏等着你走過來,不要讓我等太久,否則我會離開。”

陸永城像受到了極大的鼓勵,微微舒了一口氣以後,在原地站立。他的眼神逐漸恢複了往日的自信,握着不鏽鋼扶手的雙手也在一點點地收緊。

我們就這麽面對面站着,彼此的目光都沒有從對方身上挪開。細心之下可以發現,他的臉色已經紅潤了不少,臉上也好像長了一點肉。雙肩也沒有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那般消瘦,整個人都變得精神奕奕。

“陸永城,你可以的。”此刻我的眼中只有他,是多麽迫切地想要看到他重新邁開步伐。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右腿開始緩慢地向前挪動。雖然幅度不大,可是在我眼中看來,已經是邁向成功的一大步。似乎這一步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當右腳的腳掌落在地面上的時候,他的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窗外的陽光灑在康複室的這個角落,燃亮了原本陰暗的氣氛。陸永城的雙眼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右腳可以再次活動。他的雙手順着不鏽鋼扶手往我的方向滑動了一寸,然後再次嘗試擡起自己的左腳。

這次的嘗試明顯沒有剛才那麽吃力,他努力把腳擡高一點,讓跨出的腳步可以伸遠一點。當左腳輕輕落在一步之外的時候,我看到陸永城的雙眼中閃着喜悅。他低頭看着那雙曾經失去知覺的雙腿重新活動起來,整個人都恢複了往日的光彩。

“芷晴…我..可以的!”他望向我,期待的目光如春日的微風般輕柔,卻又帶着北風的蒼勁。我知道,陸永城已經做到了。

他可以再次站起來,我是知道的。

沒等我上前扶着他,他已經跌跌蕩蕩又走了兩步,然後整個身體撲在我的身上,彎身把我擁入懷裏,激動地說道,“芷晴,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凝滞的雙手慢慢地落在他的腰椎上,我輕拍他的後背安撫說,“陸永城,我就說了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

醫生似乎被我們的堅持感動了,在身後傳來了鼓勵的掌聲。我尴尬地把陸永城從自己的身上推開,扶着他慢慢走到椅子旁。

接下來,急促的腳步聲在我們的身後響起,然後是一陣輕微的抽泣聲。我回頭一看,發現陸母正淚流滿臉,站在我的身後哭得像個小孩子似的。陸永城嘴角勾起了耐看的弧度,輕聲地呼喚陸母,“媽…”

這一聲久別的、含着激動和喜悅的稱呼,讓陸母忍不住情緒失控。她激動地沖向前,幾乎跌坐在地板上,抱着陸永城的身體又哭又笑。“永城,你終于可以再次站起來了,媽媽真為你驕傲。”

陸母的背影似乎比之前更消瘦,發髻也松散下來。但她早已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撲在陸永城的懷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羅琦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我身後,雙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輕聲呼喚說。“芷晴,謝謝你!只有你有能力讓永城恢複信心,邁開這一步…”

再次回頭的時候,我發現羅琦琪的眼中同樣閃爍着淚花,那份激動一點也不輸給陸母。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別過臉擦了一把眼淚以後,低聲呢喃說,“我趕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天佑,他一定會激動得馬上趕來醫院。”

雖然我的表面上平靜得很,可是內心的洶湧早已翻卷了千萬遍。我笑着提議,“陸永城你也累了,今天的康複訓練就到這裏結束吧,先回病房休息。”

回到病房的時候,我發現剛才帶過來的外賣已經涼了。“我先去把粥熱一下,你在這裏等着。”我朝陸永城和陸母笑笑,得到回應以後獨自捧着飯盒來到護士站。

口袋裏的手機恰好在這個時候響起,毫無意外是張子健的電話。我把飯盒往桌子上一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劃下了接聽鍵,“子健…”

“嗯…是我。”張子健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疲憊,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你在哪裏?”

我說,“我還在醫院裏,陸永城今天可以走幾步了,太讓人高興。”

“是嗎?”張子健的聲音略顯失落,語氣攙和一絲刻意屏蔽的郁悶。“你開車回去的時候,小心點,我還忙着,回頭打給你。”

沒等我回應,張子健已經挂斷了電話。那頭冰冷的“嘟嘟”聲讓我感到一絲擔憂。是因為他這次出差的工作,遇到什麽刺手的問題嗎?

沒過幾秒鐘,我的手機響起了郵件的提示音,原來是Haji的郵件。如今我與他的合作已經日益緊密,他對我的信任也超出了采購商和供應商的關系。我們就像認識很久的朋友那樣熟悉,在業務之外我還會幫他處理一些采購和安排裝櫃的事情。

郵件是關于下周需要裝櫃的訂單,我把具體的情況寫下來,有些數據還專門打電話到Haji指定的供應商詢問過後,才最終定下來。有些重要的細節,我複核了兩次之後才按下發送鍵。當做完這一切以後,我發現粥還擱放在一旁,連忙放進微波爐弄好以後,匆匆往病房的方向走回去。

想不到我離開的這些時間,病房已經擠滿了人。透過敞開的門,我粗略環視了一圈,發現裏面的人我都認識,分別是陸父、陳天佑和陳美妍。大概他們已經約好這天下午來探望陸永城,桌上已經放滿了他們帶來的東西。

他們圍着陸永城有說有笑,陸父把手搭放在他的肩膀上,沒有說話,可是表情早已表達了內心無比的激動和安慰。陳美妍打開了保溫瓶,那把嬌嗔的聲音傳到病房之外,讓我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永城哥哥,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飯菜,你就嘗一口嘛。”

不知道是我多心,還是陳美妍本就如此,那聲“你那就嘗一口嘛”充滿了撒嬌的口吻,讓我再次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只見陸永城看着陳美妍,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接過陳美妍手中的飯盒和勺子,輕微點頭以後吃了兩口,然後把飯盒遞回給陳美妍。

我握着飯盒的手一顫,差點把粥打翻在地上。看着他們樂也融融的樣子,我覺得自己的存在已經變得毫無意義。再次遇到陸父,發現他的精神依舊很好,嚴肅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或許是錯覺,我總感到他的身影似乎蒼老了十歲。

我只猶豫了十秒鐘,就決定轉身離去。當我路過垃圾桶的時候,把手中的飯盒往裏面一丢,然後朝電梯的方向走去。這個決定并不是該死的糾結或者膽怯,而是我覺得自己能陪伴陸永城至此,已經足夠。

真實的想法,是我害怕自己再繼續下去,會更變得搖擺不定。我答應了陸母陪伴陸永城到他能再次站起來,如今這個承諾已經實現,我也沒有再出現的必要。堅定自己的想法,無論對我、張子健還是陸永城,都會是最好的選擇。

我發動汽車,沿着擁擠的馬路往家的方向駛去。今天的路況不好,很快就堵上了。我拿起手機的時候發現有三個未接來電,有兩個是陸永城的,剩下一個是羅琦琪的。我沒有回電話給他們,只群發了一條信息,說公司有事先行離開。

我把手機放好,發現屏幕顯示電池不足自動關機,這樣更好,陸永城就不會繼續撥打我的電話。看着窗外長長的車龍,我随手打開汽車的音響,裏面傳來了一曲悠揚的曲調。

When.I.fall.in.love

☆、130.聘禮

由于堵車的原因,我也沒有按原定的路線回自己的公寓,而是離開市區往父母家的方向駛去。這段時間有點忙碌,已經有幾周時間沒有回去探望父母了。

當我打開家門的時候,發現全家人正圍着餐桌興高采烈地讨論什麽。看到我回來,林浩然興奮地從坐在上站起來,像小時候那樣沖向前摟着我的肩膀問道,“姐,媽媽說你決定要跟姐夫登記結婚了,是真的嗎?不會當逃跑新娘吧?”

我故作生氣地扭着林浩然的耳朵,輕聲責罵說,“你都叫他姐夫了,還有什麽落跑新娘?你成熟大方的老姐是那樣随便的女人嗎?”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你放開我!”林浩然痛得呱呱大叫,惹來爸爸媽媽一陣陣笑聲。

媽媽笑得眉毛都彎成了新月,起身到廚房盛了一碗湯,呼喚我坐下來。她得意地對我說,“你們姐弟倆果然有默契,你上午說要跟子健登記結婚,下午林浩然這小子就說向小歡求婚成功,說今年再存點錢,明年就可以舉辦婚宴。這下好了,林家雙喜臨門,可樂壞了你們外婆。”

聽着媽媽喋喋不休的話語,我也興奮地扯着林浩然的手臂審問,“終于把小歡辦了?你這小子可要負責任!”

“什麽辦了…小歡可是純潔的女孩子,你以後別在她面前說這些話,免得吓到她。”這回輪到林浩然捏着我的耳朵,痛得我慌忙向爸爸求助。

爸爸也樂得眉開眼笑,看着我們姐弟打鬧也沒有取笑。“你們都成家了,我就安心。”

想起成家,我連忙問媽媽,“上次你說我們這裏準備拆遷,子健介紹你們去看的樓盤怎樣?如果覺得好的話盡快下訂金,我還有一些積蓄可以墊付房款。”

誰知話音剛落,他們三人面面相觑,飄忽的眼神惹來了我的猜疑。我細心留意他們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發現他們都不約而同回避我的問題。

“哈哈…老婆你做的菜越來越好吃。”爸爸夾了一塊雞肉放到媽媽碗裏,尴尬地說道,“快嘗一口,做飯辛苦了。”

媽媽誇張地把雞肉塞到嘴裏,連忙點頭附和,“對,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不是我自誇,這三杯雞絕對是大廚的級別。”

“哈哈…”坐在我身旁的林浩然也傻兮兮地笑起來,卻想不到接下來的說話。

我怒瞪了林浩然一眼,吓得他差點把碗跌落在桌面上。我冷吭了一聲,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他的碗裏,把聲音弄得冰冷無比,“林浩然,快從實招來,否則…我把你初中還尿床的事情告訴小歡,讓她嘲笑你一輩子。”

“姐,我的親姐!你千萬別沖動。其實….其實姐夫他已經在那個樓盤買了一套四室一廳的公寓,說是給林家的聘禮。”林浩然在我的威逼之下,終于吞吞吐吐地把實情道出。我再次把責備的目光轉向桌子對面的爸爸媽媽,發現他們的目光瞬間變得閃爍起來。

“吃飯吧…”媽媽悶頭吃飯,絲毫沒有解析下去的意思。

我把筷子“啪”的一聲甩在桌面上,怒氣沖沖地對媽媽說,“說好不讓子健付款的,怎麽就當聘禮收下了?你們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

媽媽笑得有些牽強,用手肘撞了一下爸爸的手臂。爸爸丢給媽媽一記埋怨的目光,然後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我們怎敢賣女兒,就算把你賣了,也不值這麽多…不不不…我們怎麽舍得把你賣掉,對吧老婆?哈哈…”

這回媽媽不淡定了,拿起桌面上的筷子重敲了一下我的額頭說,“子健又不是沒能力,你擔心什麽?開始的時候我也很堅決地拒絕他,覺得收這麽大的聘禮心裏過意不去。可是看到子健失落的表情,我這個丈母娘也心疼。”

心疼你毛,其實你這是心疼自己的兒子,收下屋子以後他就不用供樓,多省事兒。親愛的老媽子,我也是你親生的,怎麽就這麽偏心?

爸爸看到我不悅的表情,輕聲安慰說,“閨女,我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希望自己能獨立,全家人都不依賴子健。可是你想想,每次都拒絕他的好意,他作為男人的自尊心會嚴重受損的。”

我嘆了口氣,冷冷地說道,“我還沒正式過門,你們就收下這麽大的聘禮,要是我反悔怎麽辦?”

我剛說完,三人馬上異口同聲地吼道,“你不嫁給他,嫁給誰?”

聽他們這般齊心地責罵我,我的心都涼了一截。這頓晚飯吃得很不是滋味,匆匆扒了幾口以後,我就洗澡回到房間裏待着。

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我的心情無比的糟糕。我已經很久沒感到這麽浮躁,難道是大姨媽将至的緣故?沒過多久,卧室的門被打開了,媽媽的手裏拿着紅色的存折,蹑手蹑腳地走到我床邊,毫不猶豫地鑽到我的被窩裏。

“林芷晴…”她每次稱呼我全名的時候,就是态度嚴肅之時。我嫌棄地把被單搶過來,沒好氣地問道,“說吧,我要睡了,今天很累。”

媽媽笑了幾聲,然後把身體挪向我,打開那個紅色的本本翻到最後一頁,小聲地說,“要知道我和你爸這些年的積蓄,都在金融風暴那年血本無歸了。這兩年我存了點錢,你明天去銀行彙給子健吧,算是我給他的回禮。”

回禮?我偷偷瞄了一眼最下方的數字,一下子精神起來。“媽,你虧空公款嗎?怎麽能存這麽多?”

我剛說完,媽媽的手掌“啪”一聲落在我的額頭上,嗤笑一聲說,“雖然我不玩股票了,可是轉行跟風買賣黃金,也算穩健投資,稍有盈餘。”

我坐了起來,把存折合上塞回媽媽的手中,一臉人真地說,“媽,收了就算,現在回過去不是讓子健更難堪嗎?”

“真的不打算回禮了?”媽媽試探性地問道。

我再次認真而慎重地回答,“嗯,拿回去養老,免得将來會對我和林浩然造成經濟上的負擔。”

結果,媽媽歡天喜地地離開了我的卧室。事實再次證明,我是她老人家的親生女兒。

沒過半小時,虛掩的卧室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我剛說了聲“進來”,爸爸便鬼鬼祟祟地從門縫裏朝我招手,小聲說道,“晴晴,快到陽臺去。”

疑惑的我慌忙鑽出自己的被窩,小跑到陽臺上。爸爸立刻把陽臺門關上,然後把我扯到角落裏小聲說道,“接下來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媽媽。”

“嗯,絕對不告訴媽媽。”我鄭重地回答。

爸爸舒了一口氣,從褲袋裏摸出一個綠色的存折偷偷塞到我的手裏,看上去萬般不舍,“要知道我和你媽這些年的積蓄,都在金融風暴那年血本無歸了。這兩年我存了點錢,你明天去銀行彙給子健吧,算是我給他的回禮,但千萬不要告訴你媽。”

我愣了愣,怎麽這對白這麽熟悉呢?小心翻開存折,借着頭頂微弱的燈光,我對最後一行的數字表示極度的驚訝。“爸…你向高利貸借錢了嗎?”

“噓!”爸爸做了一個禁言的手勢,貼着我的耳邊小聲叮囑說,“去年我弄了個科研項目,研發出的新方案幫公司省了百分之十的用電,這是老總獎勵給我的。加上每月上繳給你媽的工資,我每次都扣起五分之一存入小金庫。記着,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我的天呀,怎麽連妻管嚴的爸爸也弄起小金庫來了,數目還不少呢。“爸…怎麽我說要供樓的時候,你不借給我?”

他想了想,很直接地反問道,“借給你,又不能收利息,多虧。就算我說借給你,你會要嗎?”

沒思考半刻,我果斷地回答,“絕對不會,我暫時有能力供樓。可是我也不會拿你的老本,免得造成我和林浩然的負擔。”

爸爸皺了皺眉問道,“真的不要?”

“不要!”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嗯,果然是我的親生女兒。”說完,爸爸将存折塞回褲袋,偷偷在門縫看了一眼,确定媽媽還沒從浴室出來之後,準備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連忙拉着爸爸的衣角問道,“爸,方阿姨還好嗎?”

他的身體明顯僵住了,沒回頭,聲音卻透着淡淡的悔意,“晴晴,我很久沒見到她了,不太清楚。”說完,他飛快地打開陽臺門,往卧室的方向跑去。

不見面就好,男人的謊言要麽沒有,要麽一輩子。他與方阿姨的事情,我早在大一那年已經知曉。其實我也忍受不了最親近的人的欺騙,所以才會在畢業後義無反顧地搬出了溫暖的家,用這般極端的方式威脅爸爸與方阿姨分開。

我選擇幫他隐瞞媽媽,是因為相信他可以回心轉意,回到這個家中。我也知道他與方阿姨徹底分開,大概是我流産後坐小月子的那段時間。無論他犯下多大的錯誤,始終是我的爸爸,只要他能處理好這些破事兒,我也可以徹底把當年的事情忘記。

當我回到卧室準備再次睡下的時候,敲門聲再次響起。“林浩然,進來吧。”

門被推開的時候,我發現林浩然正一臉疑惑地看着我,然後拉過書桌旁的椅子坐下來,手中果然握着一本藍色封面的存折。“咳咳…林芷晴,我…”

“你打算把這些年的積蓄給我,當作對子健送房子給你的回禮,對嗎?”我搶過他手中的存折翻到最後一頁,還好餘額是我能接受的數目。我想也沒想,直接把存折甩回林浩然的手中,大字型躺回床上。

林浩然似乎很驚訝我會猜到他來找我的目的,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要把積蓄交給你?”

我翻了個身,改為趴在床上盯着他那張秀氣的小白臉說,“我們當了二十幾年的姐弟,你有什麽心事瞞得過我?錢你存起來,結婚的時候花錢的地方多着呢。而且新房需要裝修,你沒理由動用老人家的養老金吧?”

“姐,我長大了,有能力支撐這個家。”林浩然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無比的執着和堅定。我知道,他真的長大了,不再是從前自卑、膽怯的男孩。他的內心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早已變得無比強大。

我爬起來像從前那樣親昵地摟着他的肩膀,用輕松的口吻笑說,“即使你以後結婚、升級當爸爸,甚至老得走不動的時候,你還是我林芷晴的弟弟,我這一輩子最疼愛的弟弟。我說過要照顧你,就會直到我老去的那天。”

我知道我們的家庭并非大富大貴,每個人都是衆多小市民中最平常的一個。可是我們相親相愛、互助互勉,即使在我最困難和痛苦的時間裏,只要每天都能吃上媽媽親手為我準備的晚餐,漂泊的心都會變得安寧,無懼風雨。

“林芷晴…”林浩然扯過自己的衣袖小心地擦拭我眼角的淚水,坦誠地問道,“你已經決定好要嫁給張子健了嗎?”

我輕輕點頭回應,“嗯,決定了。你們都一致認為,我不嫁給他,還能嫁給誰?”

“可是,我怎麽覺得你一點兒幸福的感覺都沒有。我還記得去年你說要嫁給陸永城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我是長這麽大以來,從未見過的幸福。”林浩然在嘆氣,我知道他在擔心我。

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辰,我的心也有些麻木。“林浩然,他能給我安穩和細致的關懷,而他卻不一定能讓我一輩子擁有這麽平淡的日子。如果是從前的我,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後者,可是現在不同,我累了,不願意再去傾心付出。”

林浩然沉默下來,過了很久才輕聲問道,“他的雙腿好了嗎?”

我的心有些酸,是那種打從心底裏泛起的無奈。“好了,今天已經可以走幾步,醫生說只要走出這幾步,慢慢練習很快會回複正常。我以後不會再去找他,因為我要學着做一個好老婆、好兒媳,甚至是…好媽媽。”

“好媽媽”三個字,曾經是我的夢靥,也是我每次想起都會忍不住落淚的稱呼。我始終會成為孩子的媽媽,過一些正常女人的生活。

這晚,我一夜未眠。

☆、131.心意

第二天清早,我匆匆吃過早餐以後回到工廠,看着桌面上厚厚一疊的文件等候我審閱,連忙到茶水間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提神。

為了規範工廠的管理,我讓人事部的主管重新整理了全體員工的資料,并把所有重要的信息輸入公司的ERP系統當中,同時對一些人手不足的部門下達了招聘的通知。

我把部分重要的文件審閱好以後,随意地拿起新晉員工的檔案翻閱起來,目光無意之中落在設計部新入職的主管簡歷之上。

---趙紅。

我的心裏有些好奇,趙紅這個名字雖然很普通,可是當他是一個男人的名字時,就變得特別。好奇心促使我登錄了公司的ERP系統,輕輕敲下“趙紅”二字,然後仔細地把他的資料閱讀了一遍。趙紅的簡歷很簡潔,這讓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我合上筆記本電腦,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腦海中不斷翻閱着曾經的記憶。

拿起手機想要給張子健打電話的時候,發現沒電關機了。當我更換上備用電池重新開機的時候,未接來電的短信提示一條接一條響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逐一閱讀,座機也在此時響起。

“芷晴,你昨晚整個晚上都關機,擔心死我了。今天一早把電話打到你家,才知道你回公司了。”張子健擔憂的聲線從電話的那頭傳來,語氣仿佛比昨天更疲憊。“我在機場,一小時後的飛機回來。”

“嗯,你把具體時間告訴我,我安排司機去機場接你。”

挂了電話,我才想起張子健并沒有按原定的日期回來,足足提早了兩天。這不太像他的風格,多少讓我今天的疑惑又增加了不少。我趕緊把杯中剩餘的咖啡喝掉,然後查閱手機的短信。

讓我意外的是,陸永城并沒有發信息給我,反而是羅琦琪給我發了一條很長的短信,大意就是陸永城今天早上突然又說雙腿無力,站不起來,讓我過來鼓勵他。

我忍不住笑了,陸永城耍賴的性子一點也沒有改變。他心中在想什麽,我又怎會不知道?委婉地向羅琦琪表達了我心中的想法以後,很快又投入到緊張而繁忙的工作當中去。

将近下班的時候,陸永城還是給我發了一條短信,簡潔得只有幾個字“還會來嗎?”

握着手機的手有些無力,我靜靜地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沉思,最後還是決定打電話給陸永城解析清楚。電話剛響一下,他馬上接通了,似乎一直在等候我的來電。

“陸永城…”

“嗯,我在。”

我突然之間不知道怎麽解析下去,是告訴他我不打算繼續往醫院裏跑,還是告訴他我準備與張子健結婚了?無論是哪一種解析,我都感到萬般沉重。我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右手手腕之上,那只與張子健同款的手表,像是磁鐵般把我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許久,我才淡淡地回應說,“既然你可以重新走路,我也很替你高興。我最近工作比較忙,如果有空我還會去看你。”

電話的那頭也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陸永城沉重的呼吸聲。他的語氣十分平靜,“芷晴,我知道了。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每次吃你煮的面條,我都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幸福感。”

“嗯,我先忙去了。”

“好,去吧。”

挂了電話,我用座機撥通了司機的電話,告訴他張子健的接機改為我去,然後匆匆收拾東西離開。

我靠在出閘口的欄杆處,随意地看着來往的人群發呆。以前我很喜歡出差,那種奔波的感覺讓我感到生活充實而富有挑戰性。但現在不同,我似乎對這種漂泊的生活産生了一絲抵觸,很多時候我寧願留在公司處理工作。

沒等半小時,張子健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擁擠的人群當中。我一眼就認出了他,連忙揮動手臂向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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