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祖母

左道之欣然應允。

一面等着晚飯送進來,又開始聊,忽然說到了斷魂峽。

“斷魂峽之事堂兄也聽說了?”左悠之問他。

“了解了一些,有人冒充左家人前去祭拜。”左道之點頭,“斷魂峽地勢險要,憑此關口大朔才得以屢屢在外族進攻下屹立不倒,轉危為安。家中先祖當年在異族的進攻下守護了斷魂峽,有人前去緬懷祭拜實屬正常,只是令我實在想不通的是,究竟是何人,要以我左家之人的身份去祭拜?”

他說着,眉頭就蹙了起來,“斷魂峽并非先祖真正的埋骨之處,聽聞當初先祖軀體失蹤,戰甲被興祖帶回去後來随葬入了皇陵,斷魂峽內的那座墳,裏邊埋的只是先祖生前的官服,然而此事不是秘密。”

“堂兄是如何懷疑的?”左悠之問,“竟之回家時,帶了消息回來,說是南方異族有異動,恐對左家不利。”

“南方異族之事,父親也收到過消息,只是總歸無實證,說不定又是風聲鶴唳,難以明辨,畢竟這六百年間,異族也不是頭一次有動靜了。”

南方異族在六百年前被朔朝大軍擊潰後便一蹶不振,首領倉皇而逃,這六百年來總有傳聞說是其後人卷土重來,卻屢屢都被證實是捕風捉影,時間久了,連大朔朝廷也不在在意,消息報上去往往是石沉大海,最後不了了之,再後來,就連地方官員發現異動,也不再向上呈報了。

“如今也只剩左家還在守着了。”左悠之感慨,左家先祖有遺命,除非封家負了左家,否則左家世世代代忠于封家不得有違逆之意,違者不得入祖祠,左家人人得而誅之。

“那悠之你可是大錯特錯。”左道之說道,“何華太子也在查這事,只是因為陛下不松口,何華太子只得私底下進行。”

“竟還有這樣的緣故?”左悠之訝異道,“何華太子倒也不負美名。”

再說下去就要牽扯到朝政了,左悠之也不願再繼續下去,剛巧飯食送了上來,兩人便适時地停了交談,安心用飯。

何媽媽又端了熬好的姜湯來,雲晃也安置好車馬上來了,他年歲與左悠之相當,生得異常高大,相貌英偉,左道之看到他,眼裏閃過一絲贊賞,“這位是?”

“是我的侍從。”左悠之笑道,“名叫雲晃。”

雲晃安靜地站在一旁給左悠之布菜,何媽媽則是進了裏間去歇息了。

“是位壯士。”左道之斟了酒親自奉予他,“我敬閣下一杯。”

“謝嗣子好意,只是雲晃今晚得守夜,實在不便飲酒。”雲晃婉言謝絕,左道之也沒硬逼着他喝。

用過飯又聊了一會兒風花雪月,左道之便告辭回去歇息,左悠之送走他,回頭問雲晃,“你與何媽媽用過飯了沒?”

又看了眼桌上的殘羹剩飯,左悠之露出歉意的眼神,“實在是堂兄在,不便喊你們吃飯。”

“公子言重了。”雲晃連忙告罪,“我與阿媽如何消受得起。”

吩咐了店家再送些飯食上來,左悠之問雲晃,“你看左道之此人,如何?”

雲晃自小跟左悠之一塊兒長大,左悠之學了的,他多少也都學過些,不說滿腹經綸,卻也差不到那兒去,此刻聽左悠之這樣問,雲晃答道,“絕非傳言那般。”

“哦?”左悠之好奇,“你為何如此說?”

“方才他與公子談論詩詞,屢次想把話題往何華太子身上引,很明顯是想聽公子對何華太子的看法。”雲晃收拾好飯桌上的殘局等店家上來,接着說道,“要不是看公子你實在沒有談論何華太子的意思,他絕不會輕易告辭。”

左悠之也有同感。

左道之此次拜訪,并非偶然,似乎他早已等候他們多時,上來後,開頭便勸他求人做主與何華太子撇清關系,提到何華太子又滿是誇耀之意,由不得左悠之懷疑。

“他不會是何華太子派來試探公子的吧?”雲晃試探着問。

“想必不是。”左悠之雖然也短暫地如此想過,又想到自己的某個推測,搖搖頭,篤定,“應該是他自己來的。”

雲晃想不通,“公子為何如此肯定?”

左悠之滿臉笑意卻是不說原因,雲晃看他這樣便知道自己是問不出答案來了,不過他也懶得多想了,催左悠之去歇息,“公子你早些睡吧,一會兒飯送上來我喊我阿媽。”

次日,封何華起了個大早,因朔皇特準他無事不需要去上早朝,因此雖說已經過了早朝時間,宮門口的守衛見他這麽早進宮,還是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忙不疊給他的馬車讓道。

“不必。”封何華慢悠悠下車,身上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袍子,披着狐貍毛的鬥篷,他戴好兜帽,從小厮手裏接過手爐,“本宮是來見祖母的。”

大冬天封何華穿的如此之厚都覺得冷,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走到守衛旁,守衛以為自己有什麽錯處,忙低下了頭不敢看他。

“伸出手。”封何華說道。

侍衛依言照做。

封何華盯着他的手看了一陣,眉頭皺了起來,只因算時間這守衛應該是剛剛換班不久,手上盡管戴着皮手套,摘了後那只手仍然是凍得有點紅。

封何華看了看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長戟,把懷裏的手爐交給旁邊跟着的小厮,伸出手摸了摸長戟。

金屬的冰冷觸感凍得他一哆嗦,他又走過去看其他守衛,無一例外,竟都是那樣,眉頭越皺越深。

“叫你們管事的上午去見我。”臨了,封何華吩咐了一聲。

到了太後的長樂宮,太後已經起床了,正在等早膳端上來,周貴妃和封雲際也在坐着陪她說話。

太後已經年逾古稀,仍舊是姿容高貴容态端方,身體也硬朗的很,滿頭鶴發,觀之便慈祥可親,讓人忍不住就想要親近些。

聽到封何華來,太後高興的讓人請進來,忙吩咐身邊的婆子,“去取前幾日皇兒送來的果品,再吩咐廚房做條魚。”

“婆婆且慢。”這話剛好被封何華聽到,連忙出聲阻止,對太後說道,“祖母,大早上的還是随祖母用些清淡的吧。”

“好好聽你的。”太後連聲答應。

封何華向周貴妃和封雲際問了安,又說道,“皇兄今日來得好早。”

“昨夜你皇兄在宮裏住下了,因他太久沒來長樂宮了,趁着早上來見見你皇祖母,陪陪老人家。”周貴妃笑着接話。

“原是如此。”封何華笑着,就聽到太後招呼他,“何華快些過來這兒,有前些日子番邦進貢的果品。”

說着太後往旁邊坐了坐,給他讓出些位置,封何華過去坐下,太後伸手摟住他,給他剝果皮,“番邦進貢的,你自小愛吃這個,多吃些。”

“祖母您吃吧。先前父皇命人給我送去不少的。”封何華嘴裏被塞了一個,一口吸溜了下去然後側頭,“顧婆婆把這些拿下去吧,讓祖母留着吃,我吃了不少了,不該再吃祖母的份額。”

太後聞言瞪他,“你這麽瘦不多吃點怎麽行。”

周貴妃和封雲際有些難受了,他們趕了個大早過來,一方面确實是來看望太後,另一方面是想求太後給封雲際和左家女兒的婚事做個主,只是如今封何華一來,太後只顧着封何華了,他們如坐針氈,尋了個理由便要告退。

“早膳馬上就端上來了。”太後出言挽留,“哀家也許久未和少常一道用飯了。”

“貴妃和皇兄就留下吧。”封何華窩在太後懷裏,也說道,“祖母宮裏的廚子可是這宮裏頂尖的呢,能吃到實在是福氣。”

“虧你次次這麽說。”太後在他腦袋上輕輕拍了下,“次次數你吃的最少。”

太後和封何華都這樣說了,周貴妃母子也不便再推辭了,只好留下一塊吃了早飯,飯後周貴妃便告辭,“母後,臣妾該去皇後娘娘那裏了。”

太後點點頭,放她去了。

又剛巧趕上朔皇派人來喊封雲際過去,于是封雲際也走了,太後給封何華舀了一勺參湯,“多喝點,補身體。”

“祖母我自己來吧。”封何華拿過勺子。

“你這麽早來我這兒,是有什麽要緊事麽?”太後又給封何華夾了塊米糕,自己也夾了快就着湯細細咀嚼,“盡管說便是了。”

封何華放下筷子,雙手置于桌面,“祖母,書靈說左家二姑娘溫柔賢淑,想讓我求娶,她們好做姐妹。”

太後頓了頓,瞪他,“你呀,敢情是興師問罪來了,長世侯家這丫頭也是,嘴上沒個把門的。”

話是這樣說,卻也沒有怪罪的意思,“我确實跟她祖母提過,想借她之口,去叫你娶個左家的女兒。”

說罷嘆道,“我不是非要你與永安公家結親,實在是你母親走得早,你外祖家又無關朝政,你在朝中雖有些實力,我還是怕那些舊臣會不服氣,不會真心輔佐你,你又與弗引那丫頭無緣,江湖那左家是否真心還是兩說,就算是真心又能幫上你幾個忙,我想着你納了二丫頭,有永安公的支持,也好叫那些老臣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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