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宮衛
她說着也不吃了,望着封何華,“乾羅,二丫頭雖說出身比不上弗引,但她學識品性都頗為不凡,為你做個妾室綽綽有餘。”
“況且,天家能有幾分真心?你父親和你母親那樣的畢竟少有,左家那小子冒天下之大不諱答應你的求娶已是難得,你不該再去奢求更多。”她拉住封何華的手,“就算你同那小子真的情比金堅,大朔也是需要繼承人的。”
“祖母……”封何華萬萬沒想到太後會如此說,先前向左悠之提親之事,朔皇并不許封何華告訴太後,怕太後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因為這個原因,消息公之于衆後,別說封何華了,連朔皇都不敢在太後這裏多坐,封何華早上過來都是提心吊膽。
“傻孩子,你高興了奶奶也便安心了。”老人家眼角有些紅,“我活了七十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我做姑娘時,也是在紫衡讀過書的,這些事見了不少,沒什麽接受不了的。”
“祖母,其實我……”封何華張了張口,想說的話幾次三番沒能吐出口,太後見他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拍了拍他的手,“若是不便說就不要說了。”
又猶豫了一陣,終是勸告他,“你終究是要做帝王的人,很多大事上由不得你任性,雖說當年你父親為求娶你母親費了天大的波折,但若是你母親沒有生下你,朝臣們也不會放任你父親空置後宮那些年的。”
“孩子,生在帝王家,你錦衣玉食坐享榮華富貴是沒錯,但你的命從你出生便不屬于你自己了,你每走一步路,都得為天下人考慮啊。”
封何華聽完低垂着頭,太後也不急,等他說話,半晌,封何華擡起頭,盯着太後的眼睛,鼓起勇氣,“祖母,就算如此,我還是不能取永安公的二姑娘。”
說完看太後并無怒意,這才接着說,“與永安公家結親,自然更容易叫我收服朝臣,也好叫父皇與祖母安心,只是我不該因為這個,去毀了一個女子的将來。”
“您看喬皇後,再看看周貴妃,父皇心中從始至終可曾有過她二人?當年她二人被祖父賜予父皇,為的不也是助父皇快些穩固帝位麽?”封何華越說聲音越低,“身為帝王該為天下人謀劃,難道這左家二姑娘,就算不得天下人了麽?這所謂的大義,不該也輪不到由她一個弱女子來承擔。”
太後直愣愣地聽他說完,然後看他起身跪下,“祖母,是孫兒有違祖母的好意,朝中之事孫兒自會去穩固,但求祖母不要再操心孫兒的婚事了,孫兒有分寸。”
說罷起身告退,太後也不攔他,由着他走了,顧嬷嬷見太後在那裏發愣而不動筷子,走過去小聲提醒,“太後,用膳吧,不然該涼了。”
“……嗯。”太後回過神來,忽然說到,“阿顧,乾羅他是,真的長大了。”
“是啊,太子殿下有陛下當年的風範。”顧嬷嬷笑着應答。
“我怕他走上皇兒的老路。”太後又忍不住嘆道,“都說封家人向來多情,我倒覺得,從先皇到乾羅,一個比一個癡心。”
見提起先皇,顧嬷嬷心知太後是想起往昔了,怕說多了令她傷心,忙轉移話題,“那太後,二姑娘之事?”
“你抽空去趟永安公家,問問二丫頭的意思,她若是願意嫁少常,我便也不再阻攔了。”
“是。”顧嬷嬷點頭,“那太後就快些用膳吧。”
“嗯。”太後吃了幾口,又叫顧嬷嬷,“阿顧啊,一會兒你跟我去理一下我當年的嫁妝,既然乾羅的媳婦兒是個男子,那原先準備好的镯子和觀音像也該換掉了。”
“欸,好。”顧嬷嬷忙下去安排。
封何華出了長樂宮,直奔朔皇的書房,朔皇剛下朝正準備用膳,看封何華來,有些訝異,“怎麽今天這麽早便來了?”
又看他空着手,眉頭皺了起來,“大冷天的怎得也不帶個手爐?你身邊的人就這樣伺候的?”
一邊說着一邊命人給他拿手爐來,“用飯了沒?想吃什麽朕命人給你做。”
“我讓跟的人去馬車那兒歇息去了,手爐叫他一并帶去了,反正父皇這裏有地龍也不冷。”封何華脫了鬥篷交給上來伺候的侍女,“剛剛在祖母那邊用過早膳了。”
事實上他并沒吃幾口,只是現在實在是沒胃口,也就順水推舟地說吃了。
朔皇看出了他不怎麽高興,也大概猜出了原因,“你祖母是為你好。”
“她不知道實情,這樣想無可厚非,只是你也不能瞞一輩子。”朔皇安慰他,“你也是,別逼自己太狠,這些虛的無所謂,父皇只求你能安穩地過完這輩子。”
“父皇早上将皇兄從祖母那邊喊走,是為何事?”封何華不願再聽,主動提起早上之事。
“這不馬上要過年了嗎?”朔皇呵呵一笑,知道自己說的東西封何華不愛聽,便順了他的意把事情和盤托出,“今早上朝時禮部尚書說起明年開春科考的事,又提起了今年的年節,須得有個皇子主事去安排,老三老四年紀太小,你又馬上要成婚,這想來想去也就只有少常合适去了,朕便把這事交予了他去辦。”
“皇兄做事,父皇自然是放心的。”封何華笑道,“不知還有什麽需要兒臣去做的?左右太子妃還未到,兒臣也是閑着。”
“過年前你便歇了吧,左家那小子不消幾日便到了,他既入得了你的眼,有些事便同他說開吧,別瞞着了。”說完看封何華不答話,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父皇也管不了你太多,這天下終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他的意思封何華明白,封何華沉默了一下,“父皇大可放心,将來我若無後,便以阿城為皇太弟,封家的江山不會斷的。”
朔皇還想再說什麽,封何華站了起來,“父皇且安心用膳,兒臣傳了宮裏管事的有要事問詢。”
“也罷,朕不攔你,你自己想清楚便最好。”朔皇不強留他,“那個管事早早便來了,朕叫他在偏殿等候了。”
說完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發生了什麽?你開始操心這些了?”
“早上入宮時天氣寒冷,兒臣看宮門口守衛衣着單薄,故而叫他前來問詢一番。”封何華答道,“近幾年的冬天日益寒冷,守衛的衣着卻還是如舊年那般,如此下去不是辦法。”
朔皇贊同地點頭,“是這個理,倒也是內府疏忽了,那此事便交予你去辦吧,回頭辦好了同朕說一聲。”
“兒臣明白,那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管宮門守衛的将軍名為左安,是永安公家裏的一個旁支族人,先前考了武舉,後來被安排成了宮門守衛,又在那個位置上熬了幾十年,這才坐上了将軍的位置,如今他年近五十,倒因為常年的習武演練,體格健壯,身軀絲毫不顯老态,說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也有人信。
只是說到底,對于被太子殿下傳召這件事有些心裏毛毛的,畢竟早上太子殿下表現實在是詭異,也沒明說什麽事,他正在安排今日巡守事宜,就收到消息說太子傳召,把事情交給副手就忙不疊地就往陛下禦書房跑,太子殿下卻還未到,又被陛下趕來偏殿等候,心裏越發慌亂,仔細回想近日裏也沒犯什麽錯,反而更加擔心,生怕是在什麽自己沒有注意的地方惹惱了太子殿下,急得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宮人端上來的茶水都沒心情喝。
忽然就看到殿門打開,封何華走了進來,他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微臣給太子殿下請安。”
封何華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就笑出了聲,繞過他走到上首去坐下,“左将軍不必行此大禮,平身吧。”
左安聽到他笑,心裏反而更忐忑,封何華指了指另一把椅子,“将軍請坐。”
“微臣不過是看守宮門,擔不起将軍之名,太子殿下謬贊了。”左安緊張地坐下。
“哪裏。”封何華喝了口宮人剛換上來的茶水,“左将軍辛勤勞苦守衛宮門,這整個皇宮與父皇的安全全得依賴左将軍,左将軍雖與邊關将士功勞不同,苦勞卻不比邊關将士要少,當得起這将軍之名。”
說着舉起茶杯,“此刻不便飲酒,本宮便以茶代酒,敬左将軍一杯。”
左安慌忙起身,然後跪下,“太子殿下這是折煞微臣啊,微臣不敢當。”
“左将軍快快請起。”封何華伸手虛扶一把,“将軍快些坐下才是。”
“太子殿下喚微臣來究竟所為何事?”這麽久都不見封何華說事,左安坐下後見封何華仍舊沒有要說的意思,只好硬着頭皮主動開口問詢。
“倒也不瞞左将軍,本宮請左将軍來,确實是有要事相商,還望左将軍莫要怪罪。”封何華端起茶杯又喝了口。
“太子殿下請講,若有用得上微臣的,微臣必将粉身碎骨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