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君如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令周羨淵愣了一下。他停住了手,下意識回頭看向顧君如:“……你怎麽來了?”
“我……嗳你小心!”顧君如指着周羨淵身後方向,有些着急的喊道。
周羨淵這才想起自己正跟人纏鬥着,連忙擡手去擋對方的攻擊。他手中的長劍架住了對方的寬刀,心道好險,剛要松一口氣,卻見一只拳頭虎虎生風的砸了過來。
周羨淵痛苦的捂着鼻子,兩行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對面那人也停止了攻擊,一手扛着刀,一手掐着腰,嘴上忍不住的幸災樂禍:“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到小爺的功夫進步了?”
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周羨淵甕聲甕氣的罵了一句:“滾!”
顧君如已經提着裙子跑了過來,見周羨淵皺着眉似是有些痛苦,便去拉他的手腕:“傷的如何?快讓阿姐瞧瞧。”
顧君如跑了這一路,額角沁汗,臉頰緋紅。她的身上還穿着那件大紅喜袍,裙擺曳地,領口處繡着金紋。原就是個十分出彩的美人兒,穿上這大紅的嫁衣,更是增添了幾分豔麗,就如那話本子裏描述的牡丹仙子一般。
周羨淵這一看,便有些挪不開眼睛。任由顧君如拉着他的手,好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哎呀,這鼻子怎麽都流血了。”望着周羨淵鼻子下那兩條紅紅的血痕,顧君如頗有些心疼。一面從袖中掏出手帕幫周羨淵擦拭,一面皺着眉瞪向他對面那個人。
那是個年紀約十六七歲的少年,身材颀長,身穿一件玄色飛魚服,腰跨金帶,一側勾着三尺長的匕首。此人天生一對柳葉眉,雙目如鈎,竟比女子還多幾分媚态。看見顧君如目光不善的望着自己,連忙攤手解釋:“小娘子你可千萬別這麽看我,分明沒用了多少力氣,誰知道他如今這麽不禁打了……”
這人言語輕浮,态度散漫,也是存了心想逗一逗顧君如。尋常女子遇到這事,至多也就是啐一口罵幾句,卻不想顧君如卻不然。她只是望了對面浪蕩公子一眼,倏而勾起唇角一笑:“是麽……如此說來,你倒是很能吃打了?”
“那是自然……”然字才說出口,卻見對面寒光一閃,竟是顧君如搶了周羨淵手中長劍,迎面劈了過去。
這一劈雖毫無章法,卻架不住對方絲毫沒有防備。眼見着那鋒利的劍芒要刺中自己,那人慌忙狼狽躲閃,劍尖擦着他肩膀掃過,竟生生挑下半片衣袖。
捂着雪白的手臂,那人氣的直跳腳,指着顧君如同周羨淵控訴道:“幺哥兒,快管管你家的人。”
“怎麽不劈死你!”看到這滑稽的一幕,周羨淵氣的快笑了。雖嘴上說着置氣的話,卻還是攔住了顧君如:“別劈了,他命硬的很,這玩意兒砍不死的。快省省力氣吧。”
顧君如氣哼哼的将手中長劍扔在地上,轉頭吩咐門口看熱鬧的下人:“去請辛大夫,就說二公子受傷了。”
周羨淵擦了擦鼻子,目光閃過一抹尴尬,擺手拒絕道:“無事,已經好了。”
對面那人端着肩膀,一只手支着下巴望着周羨淵:“咦……血止的這麽快,看起來倒不像是外傷啊。”
“閉嘴,都是你惹得禍。”周羨淵又氣的瞪了他一眼。
那人連番讨了幾次無趣,便不再搭理周羨淵。看見顧君如身上穿着大紅的喜袍,他眼睛一轉,似乎明白了什麽。上前幾步,同顧君如拱手道:“想來這位,就是周家大嫂了?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前些日子在京城的時候就聽說周大人家裏定了一房國色天香的媳婦,原還覺得傳聞有些誇張,眼下一見,倒覺得那傳聞形容的太過謙虛了。唉……只可惜柳英命不好,若能早一步遇到嫂嫂,說不定……”
“說不定他就能少娶那六七□□房的姨娘了!”周羨魚語氣嘲弄,一邊揭人老底一邊不屑的翻白眼。
被拆穿家事,柳英尴尬的直撓頭:“唉,沒意思,真是沒意思。幺哥兒你少說幾句不行麽。”
“你若再多說幾句,我怕會被人揍死。”周羨淵捏了捏拳頭,似乎很不介意當那個把他揍死的人。不過這種事也只能心裏想想,實在不能付諸行動。四下掃視一番,周羨淵頗覺得頭痛。這人一來就鬧的天翻地覆,恐怕今晚是不能睡個安生覺了。
實則周羨淵也所料不錯,聚英閣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很快便驚動了周夫人。因着她那院距離聚英閣遠一些,收到消息的時候,周羨淵與柳英已經停手了。顧君如見這二人态度相熟,言談之間又多次提到周羨淵乳名,料想也應該是熟人。
其後在周羨淵的介紹下方才知曉,這柳英的父親與周大人同朝為官,因着關系還不錯,此番竟是特地派他從京城趕過來賀喜的。
既是周大人的同僚,周夫人自然不敢怠慢。今日之事雖鬧的有些過分,依着周夫人的性子,應當也不會追究。
顧君如心裏松了一口氣,擡手遣散門口看熱鬧的下人,正當帶着那二人往院外走。遠遠便看見周夫人侍女丹朱匆匆小跑而來。甫一擡頭看見顧君如,丹朱也是一愣,下意識問了一句:“娘子怎地也在?”
顧君如不答反問:“可是阿姑讓你來的?”
丹朱點頭:“聽說聚英閣這邊出了事,夫人派奴婢過來看看。”丹朱說着話又走近了些,看見聚英閣內情形一時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好:“……這是後山的豬都跑出來了麽?竟将好好的院子糟蹋成這樣。”
“誰家的豬能這麽厲害,可別擡舉豬了。”顧君如揶揄的看了一眼柳英和周羨淵。丹朱見她身上還披着喜袍,便忍不住勸道:“今兒日子特殊,娘子還是快些回去吧。”
“啊……自然,洞房花燭夜麽,确實也該走了。”柳英擡頭看看天,月亮已經被雲層遮住光芒,天幕一片漆黑,竟已經是深夜了。
他這麽一提醒,顧君如這才想起,洞房花燭夜,周羨魚怕是還在屋裏等着呢。當即懊惱的一拍自己腦門,同身旁那幾個揮揮手,提着裙子叮鈴當啷的跑了。
周羨魚皺着眉,目送顧君如跑遠。一只手欲擡不擡的,就那麽僵在了半空中。
那廂柳英悶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麽,好半天碰了碰周羨魚手臂,問道:“問你,這位阿嫂究竟什麽來頭?”
“我怎麽知道。”周羨淵虎着臉,率先轉身往外走去。
“觀她容貌如此熟悉,總覺得在哪裏看過似的……”柳英一邊跟在周羨淵身後,一邊不死心的嘀咕。“唉……真是可惜了,這麽美麗的女子,竟然嫁給周羨魚那個殘疾了。”
“她既已成婚,你便少打主意。”周羨淵虎着臉,義正言辭的呵斥柳英。
丹朱複又繞着聚英閣轉了一圈,見那院子被損毀的七七八八,連連哀嘆,終究無法,只得帶着二人去見周夫人。
卻說顧君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路跑回桃花閣,汗水已将妝容洇花了大半。見緋檀在主屋門口守着,一邊進門一邊吩咐:“去将廂房收拾出來,今晚我就住在那裏……青霜呢?”
緋檀垂着頭,說話格外小心翼翼:“青霜身子不适,奴婢就叫她回房歇了。”
顧君如聞言也沒多想,只道是今日累壞了。掀開簾子進屋,一眼便看見周羨魚還在桌邊坐着。他面前的酒杯已經空了,銀酒壺歪歪斜斜倒在一邊,滿屋子都是酒氣。
看見顧君如進門,周羨魚眼睛一亮,笑着同她打招呼道:“阿如,你回來了?”
“怎麽喝了這麽多酒?”顧君如走過去将酒壺立起,轉身吩咐墨生:“備水,伺候大公子沐浴。”
周羨魚緊緊拉住顧君如的手,也吩咐墨生:“備兩份,将夫人那份也準備出來。”
顧君如忙擺手拒絕道:“不用這麽麻煩,适才已經吩咐緋檀去收拾廂房了……一會我回自己房裏洗漱就好。”
“夫人可是在說笑了,您既然已經嫁給大公子,理當住在一個屋子裏。若叫人知道您搬出去住,不知情的還以為您這是在嫌棄咱們公子呢!您這麽做,可叫咱們公子怎麽見人!”見周羨魚臉色不好,墨生連忙為主子出頭。
墨生伶牙俐齒,字字誅心。顧君如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卻耐着性子同周羨魚解釋:“阿兄且莫多想,你身體不好,與我同住多有不便之處……”
周羨魚似笑非笑的望着顧君如:“我不過只是雙腿有些殘疾罷了,阿如覺得,與你同住,有何不便之處?”
他這一問,倒是真的将顧君如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