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夜宿醉的後果就是,天還不亮,顧君如便被渴醒了。掙紮着起身,四下一望,顧君如反倒被吓了一跳。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好麽樣的,怎麽跑到暖閣裏來了?

“緋檀,給我倒點水來。”顧君如一聲吩咐,門外很快有了動靜。片刻之後,青霜抱着水壺跑了進來。

顧君如喝了半杯溫水,擡頭望着青霜:“眼睛腫的跟兔子似的,這是怎麽了?”

青霜垂着頭,無精打采的搖着腦袋道:“沒事,奴婢就是有點想家了。”

“你四歲就被爹娘賣了,哪來的家……”顧君如皺着眉頭,目光犀利的望着青霜:“老實同我說,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說來她也不是遲鈍的人,自從嫁到桃花閣之後,青霜的行為一直都很不對勁。起初顧君如以為是柳英那厮惹得,可是他走之後,青霜仍舊未見好轉。如今看來,定然是另有隐情了。

這一夜忐忑,青霜心中本就沒底,如今叫顧君如這麽刨根問底的一問,立時淚如雨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啕道:“娘子,您快回桃花閣看看吧。緋檀、緋檀姐姐她恐怕要出事了……”

青霜這麽凄慘的一哭,顧君如便覺得腦子一涼,酒勁立時就醒了。連忙趿鞋披衣,大氅都來不及披,掀開簾子就往外跑。

此時天色蒙蒙未亮,府中只有幾個清掃院子的雜役起了床。顧君如頂着冷風一路飛奔,到桃花閣時,竟然累得氣喘籲籲,滿臉都是熱汗。

桃花閣的下人原本不多,也是顧君如嫁過來之後,為了避免人手不夠使,才又調過來幾個。又因着周羨魚喜靜,這些人素常鮮少紮堆聚集,偏偏今日是個例外,顧君如一進院門,便看見六七個下人圍在一起,對着她的屋子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不知說些什麽。

顧君如心下一沉,穩了穩心神,板着臉道:“這是怎麽了?”

那些人回頭看見顧君如,目光十分訝異。彼此看了一眼,側身讓開一條通路,卻仍舊沒有離開。與此同時,顧君如聽見自己房裏傳出一陣響亮的打耳光聲。若非她離的近,那耳光又打的太過響亮,顧君如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聽出來,可偏偏那聲音大的吓人,但凡是個長了耳朵的,都能猜出來裏面在幹什麽。

雖不知前因後果,但聽到自己房裏傳出這樣的動靜,定然也不是什麽好事。顧君如急的冒火,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門前,一腳便将那門踢開。

此時在她的房間裏,坐着一人,站着一人,地上還跪着一人。看清楚裏面情形,顧君如氣的快笑了:“我這一夜未歸,這房裏倒是熱鬧的很。”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吓了屋中人一跳。墨生手中抓着一只鞋底,正輪到半空,到底還是沒敢再抽下去。

緋檀跪在地上,上身只穿着一件肚兜,幾乎算是赤身。顧君如見狀便往前走了兩步,回頭吩咐青霜将門關上,擋住了外面那些人探究的視線。

周羨魚坐在顧君如的床上,衣衫不整,發髻散亂。看見顧君如進門,先是慌張了片刻,随後慘白着臉色,怒氣沖沖的同顧君如告狀:“阿如,你養的下人真是不錯,竟敢偷着爬主子床了。”

“是麽?”顧君如眯着眼睛瞅了瞅周羨魚,轉身走到緋檀面前,抱着肩膀冷眼睨着她:“我竟不知,緋檀竟然還有這般膽色。”

緋檀半邊臉被抽的腫成了個饅頭,聽到顧君如諷刺自己,仰頭谄媚一笑,含混不清的說道:“這做奴婢做的久了,也覺得挺煩人的。日日伺候主子,嘗盡了旁人臉色。左右我姿色不錯,拿出來搏一搏,說不定真就能翻身呢。今日我鬥膽睡了大公子,娘子……您可千萬別生氣啊。”

周羨魚原就一肚子火氣,聽到緋檀如此挑釁,更是氣的火上澆了油。厲聲吩咐墨生:“給我往死裏打!”

顧君如也氣的哆嗦,劈手将墨生手裏的鞋底子奪過來,抖着嗓子道:“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會教訓。外人給我滾到一邊兒去!”言罷,噼裏啪啦的将鞋底子往緋檀臉上招呼。瞧這架勢,倒真像是在打奪夫的仇人。

緋檀平時是個溫溫柔柔的性子,說話慢聲細語,也是個極為嬌氣的人兒。如今被打了,卻現了倔勁,挺直着脊梁骨,任由血水順着嘴角淌了一地,愣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看到緋檀這副慘樣,青霜哭着跪下給她求情:“緋檀姐姐沒有錯,娘子快饒了她吧……”她這廂話才起了個頭,周羨魚便已經開始皺眉。不動聲色的給墨生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走過去将青霜拉起,半是寬慰半是威脅的道:“緋檀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圖勾引公子。青霜你雖與她交好,卻也不可不分是非黑白,倘若再給她求情,只怕你也要同她一樣的下場了。”

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青霜索性也豁出去了。她正打算将昨晚的事說出來,卻見顧君如停了手,氣喘籲籲的吩咐道:“今日這事鬧的太大,便是我也做不得主。青霜,你去将阿姑請過來,就說緋檀不要臉的爬了主子的床,這府裏怕是要翻了天了。”

周羨淵聞言臉色一變,唯恐周夫人摻和太多查出昨晚的勾當,連忙阻攔顧君如:“阿如,還是算了。母親近來身體欠安,還是不要驚動她老人家的好。”

顧君如扔掉手中鞋底,目光沉凝的望着周羨魚,倏而自嘲笑道:“倘若你們今日沒有發生事實,這件事大可以到此為止,偏偏你們已經……如今這事已經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了,還是叫阿姑來處置吧。”

顧君如雖性子清淡,卻絕不願委曲求全。她打定主意要将事情鬧大,周羨魚無力阻攔,只能眼睜睜看着青霜跑了出去。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周夫人便帶着丹朱匆匆趕到,她在路上便已經聽青霜說明了情況,一只腳方邁進門,口中便開始尖聲嚷道:“這還了得,□□爬主子的床。丹朱,給我狠狠地……”

打字還沒說出口,看到緋檀腫的跟血饅頭似的臉頰,周夫人便愣住了。來時途中她只聽說緋檀爬了主子的床,卻不成想狀況竟然這般慘烈,更沒想到,顧君如真的能對自己貼身婢女下此狠手。

“阿如,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拉着顧君如的手,周夫人心疼的寬慰道:“歸根結底,緋檀是你的人,如今鬧出這般醜事,究竟要怎麽處置,還需要你自己拿個主意才是。”

顧君如昨日宿醉,臉色原就不好看,如今聽周夫人這麽一說,更是難看的緊。糟心的揉了揉太陽穴,道:“既然阿姑将此事交予我處置,那麽我便不客氣了。緋檀膽大妄為勾引主子,雖與我有着主仆情誼,然罪孽不可姑息,且給她個痛快的……拖出去杖斃吧。”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青霜叫顧君如一席話唬的不輕,跪在地上哭的幾欲要昏過去:“娘子,求您發發慈悲,放過緋檀姐姐……”

顧君如沉着臉,寸步不讓:“我與她發慈悲,誰又來與我發慈悲?早知今日結果,又何必做出那等龌龊糊塗事!”

她這廂咬牙切齒的罵緋檀,惡毒言語卻刺痛了周羨魚的心。仿佛被一把刀刺穿了心肺,周羨魚呼吸急促,霎時白了臉色。

周夫人臉色亦是不怎麽好看,說白了,這件事畢竟牽扯的是她的兒子,傳出去毀的也是周家的臉面。須知周羨魚雖身負殘疾,卻是個極重視聲譽的人。這麽些年,他在沙縣人心中幹淨的猶如一朵白蓮花,如今平白無故叫婢子睡了,這事若傳出去定然會成為笑柄。她想保住兒子的聲譽,便不能由着顧君如對緋檀下毒手。畢竟那也是一條人命,倘若鬧大了驚動官府,保不齊會将這件事傳揚到京城裏去。

如今顧君如越是要置緋檀于死地,周夫人便越要想辦法保住她。只是依着顧君如的脾氣,倘若只是随随便便的将人保下了,難免日後又遭毒手。這思來想去,心中便生出了一個永絕後患的好主意:“依着我看,既然這二人已經有了事實,倒不如将人收到房裏,做個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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