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淑妃那頭剛送走了王富財,轉身便叫人拿了李豐楊,從前這位得志的時候沒少得罪人,如今有人肯出頭,她們自然得落井下石。
“娘娘,奴才覺着這李相公雖說混賬了些倒罪不致死,不過是句氣話,當真為了這個嚴辦少不得要招皇上埋怨。”
牛公公見淑妃有意借此機會弄死李豐楊,不得不出聲提醒,他們這位主子無論出身還是旁的都挑不出錯,偏偏這性子太急,若不是有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時時勸着,怕不得見天兒地在天上捅窟窿。
“埋怨最好!要埋怨也是落在他薛紋斛頭上,薛紋斛同李豐楊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叫他們狗咬狗,全咬死了幹淨!”
王淑儀不樂意同這些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争寵,偏偏聖上就喜歡他們,成日裏與這些個男人厮混,來他祥雲宮的次數用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我的祖宗,您可千萬小聲着點兒!”
牛公公壓低了聲音苦口婆心地道,
“聖上寵幸他們總比寵幸別宮的娘娘好!公雞再猖狂,可您見過他下蛋麽,留了他們在未必就不是好事兒,您別總盯着這幾位,早日摘得龍種是正經!”
牛公公好說歹說,王淑儀雖不樂意到底還是沒做絕,只叫人将李豐楊打了二十板子扔回去閉門思過,着人知會皇帝這件事兒時驽勒也沒什麽大反應,只抱着盂盆嘆氣。
“可惜了。”
好端端一個偉丈夫,竟也叫後宮養廢了。
這邊驽勒抱着盂盆感傷,那邊紋斛卻捏着鼻子躲得遠遠兒的。
“您要覺着可惜就喝進去?”
結合眼下場景驽勒很快就明白了紋斛所謂的“喝”當真是字面意思,由于這句話太惡心,以至于光聽着都反胃,好容易才将胃裏的翻騰止住,驽勒也沒力氣罵了,只對着罪魁禍首翻了個白眼兒。
“您這吐也吐得差不多了,是時候開些溫補的湯藥養養脾胃罷,怎的,還想着減肥抱得佳人歸?”
紋斛站得離驽勒遠,恍惚竟覺得這人與憔悴柔弱搭上了邊兒。
“您若還堅持我也敬您是條漢子,照這樣子再拉個幾天估計開春兒做衣裳的時候能省不少料子,也算是為國為民了。”
紋斛一本正經地贊賞,驽勒沒力氣管他,只在心裏納悶兒衛誠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會喜歡上這麽個讨人厭的東西。
一張嘴簡直能把死人氣得跳起來!
“當然,您也別用力太過,要是一個不小心弄得白布粗麻漲價就該勞民傷財了。”
紋斛繼續說,驽勒卻氣得連白眼兒都翻不過來,拼盡全身力氣也只摳出了一句話:
“朕遲早有一天要把你腦袋揪下來。”
也許是覺得不能被這麽一個惡鬼給活生生氣死,又或者想攢夠力氣抽他一頓,驽勒開始轉變消極态度轉而積極折騰太醫院的人。他不耐煩喝苦藥,反正這也不是什麽大毛病,最多叫他們同禦膳房的人合計一下飲食對付過去完事兒。
皇帝這邊松了口把太醫院的大人小人們高興得,差點兒沒掄勺子跟禦膳房的人搶飯碗,診脈還是要的,方子卻無需按常例,藥膳雖說複雜了些可好歹能叫那位爺吃下去,能吃,就還有得救。
人要懂得知足。
知足的一幫大人們樂呵呵地去跟大廚們友好合作,後宮裏頭因為紋斛整治了李相公,有那些眼紅想鬧事兒的也都熄了念頭,王淑儀喜于後宮安分,漸漸對紋斛也不怎抵觸,反正這人威脅不到她的地位,供起來替她做刀也不是件壞事兒。
如此,皇帝陛下同其後院兒都過上了安穩日子。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将軍府的将軍大人及其後院若幹人。
紋樞瞅着鏡子裏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又想想方才聽到的一席話,突然覺得可笑。
從頭到尾他都在被人當傻子耍,偏偏他還以為周圍人都是傻子,就他一個人聰明。
“你方才所言當真?”
紋樞眼神空洞地罩住鏡子裏那人的眼睛,看着她精致的面容華貴的衣衫,哪裏還有半點進府時的瘋癫寒酸。
“你是舊朝遺屬,專程進府來助我——是這個意思麽?——衛夫人。”
雲娘雙膝跪地,半點不猶豫地向紋樞行了大禮。
“雲娘見過六殿下。”
紋樞突然覺得可笑。
可笑至極。
這幾天,因為這個女人他把自己鎖在房裏不吃不喝不睡,所為不過是她占據了衛誠的心。可當他終于想通徹底封存自己對衛誠的念想時,她卻出現在自己面前,跪在地上叫他主子,說她進府不是為了衛誠而是為了他。
荒唐至極。
從前久尋助力不得,叫他漸漸為衛誠迷了心智,如今他已泥足深陷再不願離開衛誠這潭深淵,助力卻從天而降。
更可笑的是,竟是以他情敵的身份出現。
紋樞無法接受,他如今不知該将衛誠擺在什麽位置,殺父仇人?救命恩人?抑或者……愛人?
他想不明白。
正在他腦子裏一團亂麻之時,雲娘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說出來了一個她從衛誠口中得知的消息。
“殿下,我已經同孔大人提過此事——眼下最要緊的,是及早安排一位精通醫術的人進府替您診脈。”
紋樞以為她是指自己折騰出來的這副鬼樣子,遂并不怎麽在意,只沒想到接下來聽到的卻叫他體會了另一種苦。
苦得無力回天。
“當初狗皇帝答應留您性命的條件是……薛氏不得有後。”
驚雷過,紋樞已無力看清,更無法阻止,只得任由雲娘說出剩下的一句話。
“主子,衛誠那個小人給您下了藥,如若再不診治薛氏一族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