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205是一間小型會議室,會議桌被挪走，只剩下一排椅子。
張家勇跟兩個副導還有制片人坐在椅子上，氣勢比那些知名公司的面試官看上去更強大。
在椅子的前面,擺着幾臺攝像機。大佬們正好可以通過監視器觀看試鏡演員的表現。
程海生跟那姑娘走進去的時候正好一對年輕男女從裏面走出來。
兩人看上去都很窘迫慌張，尤其是那妹子，連笑容都要維持不住，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再看坐在屋內的張導，緊鎖眉頭翻着試鏡演員的資料,在上面不知道做了什麽記號，一臉的低氣壓。
不用說,剛才那兩個試鏡的演員肯定是被罵慘了。
希望一切順利吧。程海生在心裏默默祈禱。
程海生跟被叫做邱春花的姑娘走進屋後，工作人員将會議室的門關上。
門一關,屋內那幾位大佬的眼神齊齊射|過|來,壓迫感爆|炸式上升。
有點程海生當年參加世界大學生運動會志願者面試那感覺了。
他穩了穩心神，微微鞠躬之後介紹了自己。
邱春花緊接着也做了自我介紹。
這姑娘是家大公司的藝人，某藝術學院大四的學生,今天是來面試小女友角色的，正好跟程海生可以搭戲。
因為年齡還小,姑娘看上去有些緊張,一直在摳手指頭。
“程海生，邱春花是吧。”張導拿起資料看了看,眼都沒擡：“臺詞都背熟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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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表示已經背熟了。
“那就開始吧。”張家勇面無表情放下資料,抱起雙手看向監視器,“時間不能超過五分鐘。”
程海生他們拿到的那一頁臺詞是女主弟弟小磊去女生宿舍門口等小女友的場景。
對話不多,有一些兩人之間的親昵舉動，總體說來不是場很難的戲份。
試鏡的時間一分都不能浪費，攝像機也已經開始了工作。
程海生跟姑娘對了個眼神,立即進入狀态，開始工作。
……
“周末到了，小磊背着雙肩包在女生宿舍門口等女朋友，今天他們要去電影院看最新的大片。
很快，女友下來了。她今天穿上了新買的裙子，還化了妝。
兩人說說笑笑，嬉戲打鬧了一陣，女友挽着小磊離開。”
劇情就只有這麽一點兒，程海生跟邱春花掐在四分多鐘的時候演完了。
整體還算順利，兩人配合度中規中矩，但也沒有特別出彩。
所以程海生看見張導反應非常淡漠的時候，一點也沒有感到到意外。
自己演得怎麽樣心裏還是有數的，沒有被罵到狗血淋頭已經是一種恩賜。
張導和制片人都沒有說話，兩個副導在竊竊私語，像是在說什麽與試鏡無關的閑話。
等待的時間每一秒都漫長得可怕，程海生跟妹子站在屋子正中間，宛如兩個等待宣判的嫌疑人。
上天還是墜地，只憑對面那幾個人一句話決定。
半晌後，張家勇再次翻了翻程海生和邱春花的資料，又将兩人上下打量了幾遍，目光銳利得像要洞穿靈魂。
“邱春花，待定。等下另找個男演員再演一次，先出去等一陣。”張導終于開口講話了。
程海生的心涼了半截。
導演要再給邱妹子找個搭檔意味着他這個搭檔不大行。
這個角色他恐怕是拿不到了。
邱春花不敢相信自己絕處逢生，顯得非常激動，感謝完各位老師之後才離開了會議室。
程海生明白自己沒戲了，正要鞠躬道謝之後跟着離開，卻聽張家勇又說話了。
“程海生留一下。”
“好的，張導。”程海生禮貌答應下來，随後規規矩矩站直。
也許導演是要指正他在演戲上的問題。能被知名導演指點的機會不多，他必須好好聆聽教誨。
“你剛才那段表演其實沒什麽大問題。”張家勇依然表情嚴肅，“甚至可以說比很多來試鏡的演員好。看得出你做了很多功課，對這個角色的研究也不少。無論如何，努力的演員值得肯定。”
看似表揚，可程海生知道，馬上句式就要轉折了。
“但是你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氣質和這個角色不大搭，這段戲充斥着違和感。”張導說：“比起陽光燦爛調皮大男孩兒，你倒像是安靜清新的文藝小青年。”
原本藏在程海生心中隐隐的擔憂變成了現實。
他本人真的跟小磊的性格相差十萬八千裏，而他現在的演技也沒到可以填平這種溝壑的程度。也就ale姐有莫名自信覺得他跟角色貼合。
“多謝導演指正，我會繼續努力的。”
程海生聽完後真誠地鞠躬道謝，并做好了下次再戰的準備。
他沒料到，此時卻聽到了另一句話。
“你把這個拿出去背一下。”張家勇從他的資料夾裏拿出一張薄薄的紙，“十分鐘之後進來試鏡。”
“好的。”程海生沒想到事情還有柳暗花明的這一步。
他抑制住內心的激動，道謝後拿着薄薄的臺詞快步走出1205。
只有十分鐘的時間，他必須争分奪秒地記臺詞。
－－機會得來不易，哪怕只是個龍套，他也想被選上。
程海生找了個人稍微少點的走廊轉角處，打開了這張紙。
“莫森”這兩個字一下子就闖進了他的眼簾。
程海生好懸以為自己看錯了。
莫森是這部都市劇的男二號啊。他手裏的臺詞怎麽會出現男二號的名字？
程海生揉了揉眼睛，仔仔細細把手上這張紙的內容看了一遍，想确認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
沒錯，這張紙上印着的臺詞就是一場男二號莫森給女主角打電話的獨角戲。
臺詞依然不多，但需要演出莫森對大他六歲的女主角愛慕但又克制羞澀的情感。
程海生吞了口唾沫。
直接讓他試鏡男二號的戲，這下子也來得太猛了吧。
而且只給十分鐘記臺詞，不能不說有點苛刻。估計張導也就是讓他随便試試。
但對于程海生來說，這絕對不能随随便便就過去了。
萬幸的是這些臺詞幾乎跟原著一模一樣，程海生這兩天翻原著翻到手軟，對裏面的男性角色都進行了揣摩研究－－尤其是這位莫森，因為性格稍微跟他自己有那麽點相似，看的時候不由得多投入了一些情感，連內容都記住了七八成。
程海生确認，這段臺詞自己十分鐘之內記下來沒有問題。
說起來這還真多虧了葉昀天。
前天晚上程海生向他問問題的時候，對方說了這麽一句：“不要只關注你将要試鏡的角色，這部裏的男性角色都要去揣摩了解一下。以免導演臨時讓你試其他角色的時候你毫無準備，活活失去機會。””
結合時事，程海生不得不說出贊美之辭：葉昀天，永遠滴神。
……
十分鐘之後，程海生再次被叫進了會議室。
“準備好了麽？”張家勇問。
從他和其他副導的表情來看，對程海生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程海生鄭重點頭：“張導，我準備好了。”
“開始吧。”張導說完不再看程海生，而是盯住了監視器。
程海生深呼吸一口氣，迅速調整了情緒。
從現在開始，他就是莫森。
他愛上了爸爸戰友的女兒，那個之前被自己叫做“姐姐”的姑娘。
這份愛熱烈又隐|秘，令他無法宣之于口。
但愛意是藏不住的，它幾度沖刷着莫森的理智，叫嚣着“我不願當你的弟弟，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終于，莫森忍不住撥通了她的電話。
可寒暄之後，莫森卻發現自己怎麽都說不出那句最重要的話，他壓抑着自己的情緒，高興卻又難過着……
演完這場戲之後，程海生的眼眶全紅了。
剛才好像真的成為了另一個人，體會到了他對愛情的期盼和不安。
程海生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痕，向前方鞠躬，“各位老師，我演完了。”
擡起頭的時候，他察覺到張家勇導演第一次用正眼看了他。
這位導演表情依舊嚴肅，但眼裏能隐約看見一些贊許的笑意。
程海生告訴自己，這起碼證明自己的表現不算太糟。
不管成敗，總算是盡了全力。
“你本人的氣質與角色的契合度很高。把莫森的脆弱與純情基本演繹出來了。恰好我們男二號現在還沒定，我覺得你可以來。”張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鴨舌帽，冷不丁問了個看似毫無關系的問題：“會騎馬嗎？”
程海生想起來了，裏寫莫森是個安靜內向的人，卻愛好騎馬，喜歡追逐風與自由。
文裏出現了好幾次莫森騎馬的場景，其中有一幕還特別重要，他在馬場，牽着自己心愛的馬，鼓起勇氣向心愛的姑娘告了白。
“不會。”程海生不想撒謊，但同時表示，“但我能學。”
“我們都市劇不用置景，下個月中就要開拍了。在此之前，還需要圍讀劇本。”張導語氣嚴肅，“你只有十天時間學習騎馬，要求至少騎上可以讓馬跑起來。你行麽？”
程海生一咬牙一狠心，“張導，我行的，我明天就去學。”
不行也得行。
男人不能說不行。
走出會議室後，程海生整個人都有點眩暈，靠在牆壁上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得到消息的ale姐殺過來，頭一句就問：“你剛才去試男二號的戲了？”
程海生點頭，“聽張導那個意思，我有機會演男二。”
随即他把剛才的過程簡單講了一遍。
ale姐當即瞳孔地震，下一秒臉上出現了非常罕見的激動笑容。
“幹得漂亮！”她重重拍了下程海生的肩膀，“張導非常嚴格，你能入他眼太不容易了。他既然這樣說了，那你的機會很大。”
“我也沒想到他會讓我試男二的戲。”程海生想想還有點不可思議，像是上天降下的好運。
ale姐此時已經恢複了女強人的鎮定，“我等下會去跟張導溝通一下，争取幫你敲定這個角色。你先休息一下。”
此時的十二樓人已經不多了，程海生回到休息室裏，給自己灌下半瓶冰水。
徹底穩住心神之後，他拿出手機，點開了跟葉昀天聊天的微信界面。
心情有點激動，他忍不住想向葉大神分享自己的喜悅。
“葉老師，試鏡結束了，你的建議非常非常有用，謝謝你。也許會有好消息。”
程海生知道葉昀天今天上午要出席一個時尚活動，現在手機一定沒在自己手上。
他把手機收回兜裏，靜靜等待ale姐那邊的溝通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