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試探

一路南下,路上的風光已經與北方相去甚遠。

雲夢初起初還很安靜,但是日日與鐘墨相對,兩人之間的氣氛便也漸漸融洽了起來。尤其是因為體內那千寒蠱的緣故,他們兩人少不得要有許多身體上的接觸,天長日久倒也漸漸習慣了。

馬車徐徐而行,在一處不算繁華的街道停了下來。

正躺在鐘墨懷裏打盹的雲夢初,突然醒了過來,然後一臉茫然的看着鐘墨,對方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到了?”雲夢初問道。

“還要大概兩日的路程,咱們在這裏借宿一宿,明日改水路前進。”鐘墨道。

雲夢初聞言又躺回了對方懷裏。鐘墨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道:“不想下車?”

“啊?哦。”雲夢初忙爬起來,然後鑽出馬車,往下跳的時候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好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穩穩的扶住了。

“謝……”雲夢初擡頭剛要說謝謝,不由一愣,随即面色大變。

此時鐘墨也跳下了車,望着扶住雲夢初那人,面露驚訝。

鐘萬鈞安頓好了馬車,走過來見到那人也是不由一怔,随即下意識的開口道:“大……大公子。”

那人放開雲夢初的手臂,面上浮起一絲笑意,道:“鐘門主說話可要注意,你們的大公子就在眼前,你卻這般稱呼我,是何意呀?”說話之人正是多日不見的鐘鳴。

“是我失言了。”鐘萬鈞道。

鐘鳴從頭到尾都沒看鐘墨一眼,而是将鐘萬鈞叫走了。

“他……他怎麽又來了?”雲夢初驚魂未定的道。

鐘墨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不知道,你跟着我一步也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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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初點了點頭,便随着鐘墨一起去了客房。

到了客房之後,雲夢初還緊張的有些微微顫抖。他倒不是多麽膽小,只是鐘鳴這個人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尤其是上一次用玄衣扇在他肚子上打了個洞之後。

鐘墨漸漸冷靜了下來,見到雲夢初魂不守舍的樣子便走過去将對方抱在了懷裏。

“我不冷。”雲夢初下意識的想将對方推開。

“我冷。”鐘墨道。

雲夢初擡頭看了看鐘墨,見對方面帶笑意,随即也放松了一些。

“他和你……”雲夢初剛想問些什麽,但是突然想起來鐘墨承諾過對方不會告訴自己,所以忙打住了話題。

鐘墨察覺了他的心思,開口道:“他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能對他言而無信,不過早晚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

雲夢初沒精打采的嗯了一聲。

“你對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會讓他有機會傷你。”鐘墨又道。

“你能打得過他麽?”雲夢初問道。

“你覺得呢?”鐘墨道。

雲夢初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你不會和他動手。”

“為什麽?”鐘墨問道。

“你不是管他叫鳴哥麽?他是你的哥哥,你看起來……有點怕他。”雲夢初如實道。

鐘墨皺了皺眉,不置可否。

鐘鳴與他而言确實是一個太過重要的存在,若不是為了去淩天宮找林麒打聽他的下落,自己也不可能和雲夢初有這樣的交集。想到這裏,鐘墨面上不由浮起了一絲笑意。

鐘萬鈞與鐘鳴立在房中,鐘鳴不願意坐下,鐘萬鈞便也陪對方站着。

“那個小跟屁蟲來路複雜,若是讓他到了忠義堂,夠你們喝一壺的。”鐘鳴道。

“這是大公子的意思。”鐘萬鈞道。

鐘鳴饒有興味的望了一眼鐘萬鈞,道:“鐘墨如今在金門歷練,算是你的手下,你無需顧忌他的身份。”

鐘萬鈞沒有說話,意思是:那你想怎麽辦?

“我看他對那個小跟屁蟲頗有幾分在意,只是不知道那小子對他是什麽樣的心思。”鐘鳴道:“如果那小子有幾分義氣的話,留着他倒也無妨,否則……就讓我那個好弟弟學一學什麽叫割舍。”

鐘萬鈞依舊沒有說話,意思是:你高興就好。

客房裏,鐘墨正在給雲夢初聊忠義堂的一些趣事,雲夢初正聽得起勁。這時有人敲門,鐘墨起身去開門,是小二端了兩碗綠豆粥送來了。

鐘墨接過去,遞給雲夢初一碗,自己拿了一碗。

“我們走镖的時候,若是到了天氣炎熱的季節,路上都會帶一些綠豆湯。如今天還不算太熱,我就讓廚房做了兩碗粥,等下次天熱了,讓你嘗嘗綠豆湯。”鐘墨道。

雲夢初嘗了一口,道:“北江沒有天特別熱的時候,不過有特別冷的時候,天冷了以後我就喜歡喝紅豆粥。下次你去北江,也讓你嘗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粥,鐘墨突然皺了皺眉頭,然後看了一眼碗裏的粥,目光一凜。另一邊雲夢初手裏的碗哐當一聲落地,人也随即栽倒了。

“夢初……”鐘墨向前踏了一步,只覺眼前有些發黑,他忙穩住身體,防止自己昏迷。此時門被人推開,鐘墨回頭望去,進來的人正是鐘鳴。

鐘墨的身體再也控制不住平衡,向後倒去,鐘鳴上前一步,将人扶在懷裏,道:“墨兒,你既然狠不下心來,我就只能幫你快刀斬亂麻了。”

鐘墨的意識漸漸渙散,目光中盡是哀求和恐懼,終于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當鐘墨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在一間光線昏暗的屋子裏,而且身體被人點了穴道,他試着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他四處看了看沒發覺雲夢初的身影,心不由一沉,頓時各種念頭紛紛湧出。他想到昏迷之前鐘鳴的話,不由心涼了半截。

如果雲夢初已經……這個念頭一湧起,鐘墨便不住的自我否認。鐘鳴既然已經答應了要留對方的性命,沒有理由這麽做。

他在心裏不斷的說服自己,可無論如何心裏那股越來越強烈的不安卻揮之不去。

他不經意見望見牆壁上的一縷波光,随即面色一變。他急忙又打量了一番自己所在的地方,終于得出了結論,自己此刻在船上。方才他心下大亂,竟然連微微搖晃的船體都未曾留意。

難道……鐘鳴将自己綁走了?這樣也好,哪怕和對方分開,只要對方活着就好。不過鐘墨随即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雲夢初離開自己根本就活不了。對方體內的千寒蠱若失去壓制,對方十二個時辰之後就會斃命。

念及此,鐘墨頓時有些急火攻心。他不斷的嘗試用真氣沖開穴道,卻徒勞無功。盡管如此,他依然在一次一次的不斷嘗試,直到外頭有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往腳步傳來的方向看去,被屏風擋住了視線,但是透過屏風他能看到對方的身形輪廓,那人是鐘鳴。

“醒了?”鐘鳴的聲音響起。

鐘墨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此時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是你?”雲夢初有些迷茫的聲音傳來,顯然剛剛從昏迷中醒來。

“不用我多說,你也能猜到我要做什麽吧?”鐘鳴道。

雲夢初沉默了片刻後,道:“你要殺我?”

鐘鳴笑了笑,笑聲帶着一絲同情和輕蔑。

“鐘墨是忠義堂的人,他若是将你帶去南塘,無疑要給忠義堂帶去大/麻煩。”鐘鳴道,“我倒是不在意他,可是我不能不在意忠義堂。我見他一意孤行,也不聽勸告,實在是沒有法子,只能出此下策。”

“你再讓我見他一面吧。”雲夢初道。

“讓他見了你,你還死得了麽?”鐘鳴道。

雲夢初沉默了很久,道:“無論我說什麽,你都會殺我,那你跟我廢話這麽半天,總得有些緣由吧?”

鐘鳴笑了笑,道:“你倒是聰明。”

屏風後的鐘墨緊皺着眉頭,暗暗猜想着對方的心思。

鐘鳴道:“你可以不死,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雲夢初一臉戒備的望着鐘鳴。

鐘鳴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道:“這裏頭有七枚藥丸,每隔七日服一枚,七七四十九日之後人便會變得癡傻。”

“你要給我吃這個?”雲夢初望着那瓷瓶面色有些蒼白的問道。

“給你吃多浪費呀,我要你給鐘墨吃。”鐘鳴道。

屏風後的鐘墨聞言面色一變,大概猜到了鐘鳴的把戲。他在試探雲夢初,只要雲夢初答應了條件,就必死無疑。到時候,自己親耳聽到,甚至連責怪鐘鳴的立場都沒有。

這招真是狠毒,鐘墨心裏暗道。通常情況下,人在這樣的關頭出于本能一定會先設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更何況是尚未經世事的雲夢初。

雲夢初一直沒有說話,鐘墨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心底有一絲害怕雲夢初說出那個答案,既怕對方因此而喪命,又害怕對方對自己一點顧念都沒有。

對于雲夢初會拒絕鐘鳴一事,鐘墨甚至不敢懷有絲毫的期望,盡管那是他最想得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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