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邊的溫暖

扶夢在彈琴吃火鍋的時候,上一世背叛她的唯一好友——邊雁,正在音樂總監辦公室外面忐忑等待。

邊雁和扶夢是同一個音樂學院畢業的,大學四年是舍友,不過扶夢後來外出比較多,不是總在宿舍住,偶爾回來一次罷了。

但課程是一起上的,還有學校組織的活動,扶夢都沒有缺席過。

低沉的那三年裏,邊雁一直陪着她,逐漸地,成為了扶夢唯一的好友。

與扶夢不同,邊雁畢業後辛苦找了好久的工作。

在音樂學院讀書的人出路都很寬——許多人畢業即失業,只有少數幸運兒能夠大紅大紫,其他人都是按部就班去找工作。

誰都有夢想,但歸根結底,還是要屈從于現實。

邊雁就職的這家存熠娛樂,當初還是CY唱片公司。

随着唱片行業沒落,公司及時轉型,更名為存熠娛樂,業務重心逐漸從唱片發展到藝人經紀上來,現今已經是國內前列的娛樂公司了。

不說排第一,起碼第三是可以的。

龐然大物,對娛樂圈的一切手段、套路都是熟知且掌握的,而且人脈、資本一個不缺。

邊雁等了十多分鐘,助理說音樂總監還在樓上的經紀部,所以她只能在外面等着。

“邊雁?”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話音剛落,這人就風風火火地到了辦公室門口。

餘北瞥了站起來的邊雁一眼,略一揚下巴:“進來。”

邊雁:“哦哦,好的好的。”

她心裏藏着事兒,難免慌亂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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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關上門以後,餘北已經坐在了辦公桌後面,他手裏拿着兩份文件夾,甩在桌子上。

“坐吧。”餘北說道。

邊雁走到椅子前方:“好的總監。”

餘北:“你提交的兩份歌曲,之前我聽過demo了,可圈可點。讓你交上來的詞曲我看過,很不錯。”

邊雁利用MIDI出了樣曲,她對扶夢的水平很有把握,也知道這人的習慣。

——能被總結成一整篇稿子的,絕對是扶夢自己都滿意的作品。

她自己作不出來那麽靈氣的曲子,但是邊雁經過了系統的學習,看到的時候她就知道,曾經的扶夢又回來了。

或者說,一個更加厲害的扶夢蘇醒了。

邊雁最初應聘的職位就是詞曲作者,只不過剛進來沒多久,公司完全轉型,邊雁被調到了運營那邊。

但她能夠用員工通道投稿,具備一定的優勢。

詞曲是第二次提交的,知道demo被肯定了以後,邊雁特別開心,但同時又有些嫉妒扶夢。

為什麽扶夢做起事情來就那麽容易?她輕輕松松地就可以達到自己奮力去夠的目标,自己徹夜不休都沒辦法,天賦和靈氣就那麽重要嗎?

邊雁心裏很是不甘。

偷扶夢的手稿是一時想不開,投稿給公司也是想試試,看在這式微的時代裏,扶夢是不是真的還可以。

這作品是很厲害。但她覺得,現在跟前幾年不一樣了,整個環境都在變,音樂是沒有出路的。

說不定不行呢?

浮光的詞曲過時了,再也不是當初那樣首首爆了。——這樣的幻想,讓邊雁忍不住樂出聲來。

多年的友情告訴邊雁,她應該支持扶夢的。但肆意增長的嫉妒心又讓她期待着,渴望是不好的結果。

然而,上面立即給了邊雁通知,要求她提交詞曲原作。

再然後就是今日了。

扶夢問起稿子的事情,讓邊雁提心吊膽。

在辦公室外面等待的這一段時間裏,她已經想好了如何回複扶夢。

——我瞞着你偷偷投了稿子,想拿到一個好的結果了再告訴你,給你信心。畢竟現在時代變了,音樂這邊實在是不好混。

——要是被拒絕了,我就不告訴你真相。等你真的要對外發表的時候,我會委婉地勸誡你,讓你再多多打磨。

——你現在心理問題還沒治愈,我怕你受到打擊,所以私下做了這個決定。

看,多完美的措辭啊!出發點是為了扶夢好,她身為好友,自然要處處為扶夢着想了。

在邊雁忍不住跑神的時候,餘北敲了敲桌子,說道:“作品很好,公司要了。”

這結論在邊雁意料之中,是啊,浮光給出的東西,會被拒絕嗎?

沒想到她真的走出來了,哭嚎着絕望着撕碎了紙張的扶夢,再也不存在了。

邊雁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笑話。

正當她想說出這兩首歌的真正作者是扶夢的時候,對面的餘北話音一轉,談起了別的事情來。

“我記得你最開始進公司的時候,應聘的是詞曲作者。”他說道。

邊雁思維被打斷,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間提到這件事:“是、是啊。”

餘北:“嗯,很不錯,基本功還是很紮實。”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仿佛對一切都掌握着。

實際上,這類資料還是助理剛才找好發給他的。

“我看了看你剛進公司時候提交的詞曲,還不錯。”餘北點了點頭,又問,“只有最初的那首很亮眼,怎麽後來水平就降下去了?”

邊雁:“……”

因為那首曲子被扶夢改過了,後來她寫不出來歌,整個人又有了心理問題,所以沒辦法幫自己改東西。

但這話她能說嗎?

不能。

餘北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這人可能有些問題。但這種創作的事情因人而異,靈感來了出個好作品,這也正常。

他不再追問,話題又回到了面前的兩首歌上:“我可以以高價購買這兩首歌,但是有一個要求。”

邊雁頓了下:“什麽?”

餘北:“我要署名權。”

邊雁:“!!!”

餘北接着說道:“這兩首歌,從今以後跟你沒有關系了,價格好商量。甚至以後你再寫出差不多的作品,我還可以高價購買。”

邊雁急了:“總監,這個、這不行啊!”

餘北:“兩首五百萬。”

邊雁倒吸一口冷氣:“嘶——”

餘北:“我也不瞞你,公司要推一個新人出來,唱作人人設,恰好缺兩首必爆的歌曲。你讓出署名權,以後好處少不了你的。”

邊雁:可是這歌它不是我寫的!

但!五百萬啊!

五百萬啊!

她一個無名小卒都能給這麽多錢,如果是扶夢以“浮光”的名字來,又能得到什麽樣的價格?

邊雁不由去想:浮光再度出道的作品,精心打磨多年的力作,一看就很有話題度,想必公司會很樂意打出這個噱頭。

扶夢,她怎麽哪兒哪兒都比自己強呢?還強那麽多?

讓她望塵莫及。

餘北:“嗯?怎麽,還要再考慮考慮嗎?”

邊雁回過神來:“啊?哦哦,總監,這個……我再想想可以嗎?”

餘北打量着她,直看得邊雁焦灼難安。

半晌後,他點了點頭:“可以,給你兩天的思考時間。但最好是一個讓我滿意的答複。”

邊雁僵着身體:“……嗯。”

·

邊雁的糾結和提心吊膽,扶夢一點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想理。

偷東西的人憑什麽心安理得?

更何況到了最後她還會站在對面聲淚俱下地裝白蓮花冤枉自己,這種“好友”難道還要留着過端午嗎?

火鍋吃得差不多了,扶夢聽見外面有人過來。一層就兩戶,還是朝着她這個方向的,聽腳步聲有點沉重。

“咦?夢夢你吃過飯啦?哎呦呦火鍋呀,真好真好,能吃就好。”開門後,是負責她這裏的阿姨。

手裏拎着菜,阿姨笑眯眯的:“看你今天也變了樣子啦?我就說嘛,多好看一小姑娘,心情好了就什麽都好了。”

久不接觸有點生疏,但扶夢一霎那就調整了自己的狀态,笑着回道:“嗯,心情好了。”

阿姨感嘆:“真好,以後也得開開心心的!”

扶夢學着她的語氣:“嗯,開開心心的!”

阿姨笑得花枝亂顫:“哎呦呦這個語氣學得蠻像的!”

她把買來的一兜子菜放到冰箱裏,又将裏面的水果拿出來,探頭出來問:“夢夢,阿姨給你榨果汁好不好呀?你晚上可以喝一點。”

扶夢扭頭:“好呀!”

阿姨美滋滋地去洗水果榨汁了。

扶夢手機又響了一聲,她低頭去看,發現是心理醫生。

扶夢:“……”

哦對,我這會兒好像是雙相情感障礙來着……

她回頭看了眼廚房裏哼着小曲的阿姨,對方在見到自己的那一瞬間,臉上驚訝的表情并非作假,阿姨是真的沒想到今天的自己會這麽陽光。

雙相情感障礙,又稱雙相障礙,表現為抑郁症或躁狂發作,又或者兩者混合發作。

扶夢原來是後者。

所以在被人有指揮地網暴時,她數次崩潰,要不是心裏那點堅持,也許早就跳樓了,壓根就等不到車禍意外。

當心裏只剩下恨意了以後,時間漫長,任務繁雜,她被逼着持續向前,不知不覺間就沒有了這毛病。

扶夢歪着頭:“因禍得福哦。”

但這治療方式實在不可分享出去,在死亡邊緣舞蹈,來回跳躍,一不留神就真的死翹翹了。

【浮光:我好了,不必治療了,多謝幫助,所有的。】

之前兩年的悉心照顧,還有我痛苦絕望到想自殺時候的阻攔,若不是你,也許我早就沒有了自我。

醫生那邊:“……”哎,不會自暴自棄了吧?

【徐yi:夢夢,你病情正在好轉的,藥要按時吃,也要定時來複診,之前不是跟我說好了嗎?】

扶夢輕笑出聲,她按了語音鍵,把手機收音孔湊在嘴邊,哼唱了一段柔和歡快的旋律。

然後點擊發送,又補充了一句:

【浮光:我好了,真的。】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

徐醫生那邊愣愣地點開了長達二十秒的語音,随後,一段清音從中響起,哼唱聲格外溫柔,像是春風撫觸濕潤泥土下冒出尖的綠芽,又似泉水叮咚劃破冰淩順流而下。

小小的雀躍,大大的歡喜,滿滿的溫柔。

徐醫生慢慢地紅了眼眶。

“真、真的好了。”她呢喃。

扶夢是浮光,也就是三年前那個知名創作人,這是在她來就診時候就登記的信息。

心理醫生會為病人保密一切,接診扶夢兩年來,徐意沒少為她操心。雙相障礙雖然不是什麽罕見病,但對人的情緒影響很大,治療的藥物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副作用,徐意慎之又慎。

扶夢說她好了,徐意不相信,但聽到這段随意哼唱的旋律,那由內而外的開心,讓徐意一瞬間就知道了,扶夢真的是好了。

徹徹底底。

“歌聲真好聽。”徐意又點開聽了一遍。

扶夢那邊,阿姨也從後方伸着腦袋,誇她:“夢夢唱歌太好聽了呀!”

扶夢:“是嗎?那以後我出歌了你可要多聽哦!”

阿姨:“肯定的肯定的!我帶着姐妹一起聽!”

扶夢:“哈哈哈好啊!”

徐意又發來信息,囑咐她再去見一面結個尾,測試一下看是否真的痊愈了。

扶夢回了個“好”,結束了這對話。

拿到手機的第一天,她真的很忙。

這個完了以後,又有新的消息翻上來,還是一個熟人。

樊嘉,曾經那位淡出樂壇後又憑借扶夢十首歌殺回來的男人。

大概因為這恩情太重,他對扶夢一直很好,從之前到現在,哪怕是扶夢直言她寫不出來歌的那三年,樊嘉都沒斷過聯系。

上一世在存熠娛樂倒打一耙污蔑扶夢年少成名的作品指不定也是抄襲的時候,樊嘉更是第一個發聲,直言“放屁”,措辭語氣毫不客氣。

樊嘉:“有什麽關系呢?你給我量身打造了十首歌,幫助我回到了大衆視線,你就是我的恩人。”

更遑論當時他落魄至極,連家人看病的錢都沒有了,如果不是那張專輯,怕是老婆連醫院都住不起。

扶夢當時說好了錢貨兩訖,專輯發售後的分賬也給過了,版權費一點都沒少,但在樊嘉看來,雪中送炭的扶夢不是錢能打發的。

【樊嘉:最近怎麽樣?你嫂子今天做了紅燒肉,哎呀真的特別香!你要不要看看?】

然後是一張圖。

扶夢:“……”

她無奈地搖搖頭,随手向上劃拉了一下,大部分都是樊嘉發來的消息,她回複的次數很少,通常是對方一大串以後,自己回個一兩句。

就這都沒消耗掉樊嘉的耐心。

【樊嘉:唉,可惜我也不在家,跑B城錄節目了。好想回去啊!】

扶夢拍了張她吃剩下的火鍋圖,好在不甚亂,垃圾都随時清理到旁邊的垃圾桶裏了。

【樊嘉:!!!】

【樊嘉:我也好想吃火鍋啊!】

【浮光:要歌嗎?】

正在被化妝師倒騰着的樊嘉噼裏啪啦地摔了手機,他自己也一個出溜就蹲在了地上。

化妝師:“???”

可憐的姑娘懵逼地看着自己手裏的修容,然後又瞧見了樊嘉臉側那一道明顯的修容棒痕跡。

化妝師:“!!!”

樊嘉呻·吟道:“沒事,我的錯,等等我打個電話。”

他撿起了手機,好在質量佳屏幕堅強沒有碎掉,只是背部的鏡面殼爛了一大片,拿在手裏還有渣渣落下。

樊嘉顧不上嫌棄了,他一手搭着化妝臺的邊緣站了起來,然後直接走到了外面走道盡頭那無人的角落。

撥通了扶夢的電話後,三兩聲對方就接了起來。

扶夢:“喂?”

樊嘉一陣恍惚,有好久沒聽見這位浮光的聲音了吧?

扶夢:“嗯?哥,怎麽了?”

樊嘉:“哦哦,有點沒反應過來。”

扶夢:“……”

樊嘉想抹一把臉,手到快摸到臉上了,陡然想起來還帶着妝,讪讪地停住。

“那個,我剛才見你說寫歌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扶夢大大方方地道:“嗯,寫了幾首歌,你最近有出專輯的計劃嗎?主題是什麽呢?”

其實沒有寫,但是她随時可以有。

樊嘉:“!!!”

YES!浮光你終于回來了!

他在這個角落激動地轉圈圈,不遠處路過的人迷茫地看着這位天王,不懂這是怎麽回事。

樊嘉才無暇理會他人視線,急忙問道:“狀态調整過來了?真的沒問題了?”

扶夢笑了笑。

是啊,這才是真正關心她的人。盡管知道自己再次能寫曲作詞,樊嘉也沒只顧着追問這方面的事情。

“嗯,”扶夢放輕了聲音,“都好了,全都好了。”

樊嘉長舒一口氣:“真好,真好,哎真好!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怪不得定了今天拍宣傳照!就是好!

黃道吉日!

“歌不急啊,你多養養,哎我怎麽就這麽高興呢!”樊嘉就差蹦跶起來了。

他又囑咐了幾句,扶夢家人出事和生病,樊嘉都是知道的。期間也幫了不少的忙,還帶着家人去看過扶夢。

“樊老師,再不繼續就趕不上時間了。”那邊有人出來小聲說道。

扶夢聽見了:“你有事就去忙吧,得空了再說。”

樊嘉:“沒啥事兒,哦哦,有的有的,今天拍定妝照。那行,我忙完了再聯系你啊!”

扶夢:“嗯。”

樊嘉唠叨:“好好好,注意身體,注意心情,得開心啊!也鍛煉鍛煉,飲食作息跟上了,對情緒也有好處。”

工作人員小小聲:“樊老師……”

扶夢:“好啦我知道啦,你去忙吧忙吧!”

樊嘉:“好好好那我先挂斷了,你晚上早點睡啊!”

扶夢:“知道啦知道啦!”

挂斷電話之後,阿姨從廚房出來替她收拾桌子,又問扶夢有沒有吃撐,要不要來個消食片。

扶夢哭笑不得:“不用不用,我吃得剛剛好。”

雖然多,但她肚子依舊平坦。

阿姨:“那就好,晚餐就不吃了吧?我給你留一點菜當宵夜?還是你到時候點外賣?”

扶夢:“外賣吧,想吃小龍蝦了。”

阿姨笑了起來:“好好好,能吃就好!”

總比之前一天吃不了二兩飯的好。

阿姨利索地收拾着,一會兒打算搞一下衛生。

扶夢又到了琴房,拽了幾張紙開始搞音樂。

“寫歌寫歌寫歌!”

她歪歪脖子伸伸手臂,準備來一場硬仗。

“哼哼哼,凡人們,讓你們見識一下浮光加上精靈的威力!”

吃飽喝足了,可以産出了。

先從剛才彈出來的那段曲子開始,回憶一下,寫成譜子。

扶夢坐在桌子前,奮筆疾書。

※※※※※※※※※※※※※※※※※※※※

……趕個榜單

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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