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恰火鍋

打開門進了房間，換了拖鞋，扶夢徑直走向沙發，“咚”的一聲，把自己甩在了上面。

她注視着天花板，石膏線流暢簡約，勾勒出了曲水流觞的線條，點綴着小巧的射燈。

扶夢想起來，這是模拟夜空的，只開這一處燈的話，就會有很零散的星點亮起，很美。

“我忘記了很多事，但沒關系，我會拾回來。”

離開這裏太久了，不習慣也是正常的。

“啊對要找手機！”扶夢突然想起來。

在這兒找了好久，最後才從一本書下面翻出來了她的手機。

“可真的是眨眼即千年，誰能想到，我居然這麽久沒碰過這東西了呢？”扶夢感嘆道。

雖然以前也不是個手機控，但總是要聯系其他人的，每天也會看一看。

電量還有80%，識別指紋後頁面解鎖，扶夢摸着手機，突然覺得系統這種虛幻又真實的東西，可太方便了！

一喚就出來，一說就消失，內嵌商城随時兌換，即刻就能送達。

哪兒像這個手機，還是實體，還得自己拿着。

扶夢沉吟：“唔，不知道什麽時候科技能來個大跳躍。”

恰在這時，微信裏多了一條新的消息。

來找她的人不少，電話、微信、郵件，什麽都有。

二十三歲前那幾年，扶夢心情好了會回兩句，心情一般就直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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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個人，是被她置頂了的，條條必回。

“邊雁……”

背叛者，她那個唯一的友人。

扶夢沒什麽表情地點開這消息。

【邊雁：夢夢你睡醒了嗎？吃飯了嗎？我給你叫個外賣吧？】

【邊雁：不然我去給你送吧，剛吃到了不錯的一家店。對了，你是在市區的房子還是在郊區那邊？】

【邊雁：最近心情怎麽樣？晚上我陪你吧，今天不忙下班早。我有假期，明天也可以繼續陪你呀】

還是一副好姐妹的模樣。

扶夢：“啧——”

揭破了臉面去看，她上輩子到底是多眼瞎，才看不出來這人嫉恨到發瘋的內心？

【浮光：不必】

回了兩字，扶夢幹脆地将這個置頂取消，本想拉黑删除這人，卻在最後确認的時候停住了。

被抄襲被誣陷被潑髒水，直到死了都沒有清白名聲，是上輩子的經歷。

世界還是同一個世界，只不過時間線拉到了此刻。

扶夢知道，與此有關的這些人還會繼續做出同樣的事，也許她的結局還是車禍。

但現在，只是一個稿子被偷而已，後續的一系列事情都沒發生。

“如果改變了進程，是不是就沒有那些了？”扶夢皺眉。

可她的傷害是切實的，就連重活一次的機會都是她拼死得來的，全部都是她在努力，又怎麽能當這一切沒發生過？

“不行，要徐徐圖之，”扶夢退出了删除界面，“要等着他們露出馬腳。”

做壞事的人，一定要受到懲罰。

“樁樁件件，”她看着邊雁持續發來的信息，“我都要親自讨回來。”

背叛的你，踩着我立人設的小偷，颠倒黑白的公司，一個都別想跑。

扶夢把手機放下，轉身去了琴房，翻看自己之前留下來的稿子。

十七歲出名，三年雲端浮華，三年痛苦深淵。這是當初的自己。

她決定梳理一下自己的存稿，找找作曲作詞的狀态。

天賦是奪不走的，扶夢十七歲那年靠着版權，就已經獲得了六百萬的收益。

演唱她歌曲的人，全部都火了，無一例外。尤其是那位已經淡出娛樂圈許久的歌手，利用扶夢的詞曲重回頂峰。

那一張專輯裏十首歌全部是扶夢的創作，首首經典，難以複制。

之後三年，扶夢出歌速度極快，她走的是幕後，不願意到臺前。其實扶夢形象很不錯，嗓音條件極佳，當初不乏有音樂公司的人抛出橄榄枝，想要簽她。

他們給出的合約條件極為讓步，看扶夢的眼神就仿佛是在仰望一棵搖錢樹。

扶夢拒絕了。

她不反感唱歌，但是她很不喜歡被人包裝、被要求立人設，相比這些，扶夢更喜歡能有最适合的人來演唱自己的作品。

——反正都能賺錢，版權費也很多，完全夠她的需求。

靈氣十足，天賦卓絕，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接下來的創作。

在樂壇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扶夢無疑是一個奇跡，從業者都認為，她是紫微星，将會對這個行業産生難以言喻的影響。

扶夢陡然銷聲匿跡，讓不少人扼腕嘆息。

低沉後又崛起，扶夢當初是做好了準備的。

長時間的痛苦和沉澱，二十三歲的時候，年少成名的浮躁盡皆被撇去，心靈沉穩，天賦卓絕，感悟生命，她宛如脫胎換骨。

寫出的作品經過細心打磨，扶夢當時很有信心，雖然跟她以往的風格大相徑庭，但卻依舊是同一水平，甚至更高。

不然的話，對方也不會一眼就相中了那三首歌，死活都要買下。

不過這會兒，扶夢在屋子裏轉了又轉，找到的卻只是不少的殘章碎曲，沒有成調的，更別說完整的一首了。

“哦對，邊雁把我手稿全都拿走了，怪不得我找不到。”扶夢恍然大悟。

她習慣性在散落的紙張上記錄靈感和曲子，有時候是簡單的幾個音符，有時候是連成串的章節。

喜歡的就留下，不喜歡的直接就碎紙機處理了。能被收攏留存的紙張，也算是不錯的了。

直到最後完成了一整首，扶夢才會重新謄抄一份出來。

其實詞曲譜寫完畢，在向音樂公司投稿的時候，要單獨制作一份demo出來，以便讓其他人評判這份作品是否值得編曲和後續工作。

但扶夢早已過了這樣的階段，她拿出來的詞曲，音樂公司幾乎瘋搶，更有編曲人直接跟她聯系約定下一份還沒見到影子的作品。

她家裏樂器多，從小學得也雜，随手用鋼琴或者吉他來一段，就當做是她的demo了。

再到最後，寫完就給，後續複雜漫長的工作有其他專業人士來做，扶夢很放心。

也就是這個臭毛病，使得扶夢那一世在面臨抄襲證據指責的時候，拿不出來自己寫歌的過程。

那會兒，不明真相吃瓜群衆被誤導了，還說什麽哪兒會有人沒留記錄，多多少少都有一點。

扶夢這時想起來還覺得有點氣。

可不呢，留下來的一點兒，也被那個智障邊雁趁機偷走了。

“啊——越想越氣。”扶夢道。

她四處找地上、架子上、樂器上散落的紙張，最後整理成了厚厚的一摞。

扶夢：“額……”

別說，以前的自己還挺天馬行空的。

作曲可以學，一首歌最前期的詞與曲其實并不是最難的，後續的編曲、錄音、混音、母帶等過程，才最考驗人的基礎知識和專業技能。

現在很多人都可以抱着吉他就來一段旋律，填一些詞，利用電腦軟件裏的虛拟樂器來制作demo，甚至直接就編曲混音出成品，傳到網絡上以後，也存在爆火的概率。

草根出身，這并不是劣勢。

這行業真的太吃天賦了，不論是幕後還是臺前，有天賦的人，總是比其他人走得要快要遠。

“那三首完成的作品應該是……唔，這幾個吧？”扶夢浏覽着內容，将一部分挑了出來單獨擺放。

完整的沒有了，修改過程的雜亂紙張卻還在。

扶夢皺着眉頭，看着手裏那半成品的稿件。

“以精靈的角度，這都是些什麽垃圾啊……”她不住搖頭，突然發現自己以之為豪的，居然都是不及格。

精靈，大自然的寵兒，天然的歌唱家。

最差的天賦，也比曾經的自己要好太多了。

雖然當初扶夢确實以天賦而自豪。

但她也沒有落下過學習輸入和勤奮刻苦，首首經典，就是因為她結合了先天和後天，不曾驕矜自傲目中無人。

“詞曲要重新做，唔，不，另外開始新的風格。”扶夢計劃着以後，“這一次不再位于幕後，我要去臺前。”

對方曾以唱作人的身份來欺壓她，還裝作一副好人的模樣勸她不要走歪路。

那副白蓮花嘴臉，啧，是挺欠揍的。

扶夢伸手把手機拿了過來，點開了邊雁的對話框，她還在詢問扶夢怎麽了，是不是心情還是不好。

扶夢：“是挺不好的。”

嘴裏這麽說着，她手下不停，回了一句。

【浮光：琴房裏的稿子少了幾張，你之前來過我這裏嗎？看見了嗎？】

另一端還在叨叨的邊雁頓時心裏一緊。

“她發現了？”邊雁有點慌，“不對，她那裏那麽亂，可能只是随口問了一句。”

【邊雁：沒有啊，什麽稿子？是筆記本嗎？你看看你書架上有沒有？是不是打掃的阿姨收到書籍那邊了？】

【邊雁：我沒去過你琴房诶，樂器太貴了，我一見到就犯暈】

扶夢看着接連蹦出來的兩條信息，笑了笑。

【浮光：哦，那可能是我随手扔哪兒了。】

邊雁還在醞釀措辭，要繼續關懷扶夢一下，但發出去後，只收獲了一屏幕的寂寞。

邊雁：“……”

她攥着手機，心裏如打鼓般：“為什麽突然問我稿子的事情？扶夢是要投稿了嗎？要是……”

要是扶夢給了別人稿子，結果卻發現早就被她賣了，那豈不是……

邊雁：“艹！”

她還在治療中，又不缺錢，賣什麽賣！

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邊雁只覺得煩躁無比。

這在這時，有同事過來喊她，說是總監找她有事。

“就來就來。”邊雁連忙應下，也顧不上在微信上騷擾扶夢了。

·

扶夢定了外賣，叫了六百塊錢的火鍋，還有一百塊錢的奶茶。

中間一度忘記了自己的支付密碼，好在能用指紋和面部支付，不然真的要糟。

趁着等外賣的間隙，她拿着那三首半成品的一疊紙坐在了鋼琴前面。

雙手放在琴鍵上，創作的靈感噴湧而出，她渾身都在躁動，屬于精靈的血統在叫嚣，在嚷着向外迸發。

敲下第一個音符的時候，清音在室內響起，悅耳靈動。似是雨滴落入了水面，漣漪一層層泛濫，溪流潺潺，向前奔騰。

一切水到渠成，從舒緩到急促，轉變只在一瞬間。

扶夢的雙手極快地變換着位置，琴聲逐漸高昂，宛如瀑布直墜，她憤怒絕望慶幸張狂的情感滲入每一個音符中，行雲流水，沒有一絲阻礙。

酣暢淋漓，停下來的時候，扶夢只覺得心身一派清朗。

“呼——”她長舒一口氣。

也不是很久沒碰過樂器，任務世界那麽多年，摸還是能摸到的，扶夢興致來了的時候，也會拎起現有的樂器就随意演奏。

夕陽下的沙漠、古老的城堡中、高聳入雲的塔尖、深海之上……此刻想來，數不清的場景裏，她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一段旋律。

視線掠過被她随手放在三角鋼琴上的紙張時，扶夢才意識到，她本來是想看看之前的作品是什麽樣子的……

扶夢：“略微有點跑偏，但是無傷大雅。”

嗯，日子還長，現在開始也不晚，耽誤了一小會兒罷了。

正要繼續梳理曲子的時候，扶夢察覺到有人朝她房間門口而來，鼻尖也多了些肉和菜的味道，還有奶茶。

“呀！外賣！”她歡欣雀躍地踩着拖鞋朝門口跑去。

剛拉開房門，就見到了走道上那個拎着大包小包東西的物業小哥。

對方還沒走到她門前：“額……扶女士是嗎？您的外賣。”

扶夢歡快地走出了兩步，接過後開心道謝：“謝謝謝謝，麻煩了！”

對方愣愣地：“嗯嗯，額不用謝……”

扶夢轉身朝家裏小步跑去，進去後胳膊推了下門，“咔”地關上了。

門外的小哥見證了整個過程。

驀地，他臉色通紅：“是、是哪個明星嗎？真有氣質啊……”

以前怎麽不記得住戶裏有這樣的人？按理說見過一次就應該能記住的啊……

他往電梯那邊走去，一路上還疑惑不已。

屋內，扶夢已經迅速且熟練地把兩大兜東西都放好，一個個掏出來擺好，桌子上滿滿的，看着幸福。

她噠噠噠跑去了廚房，阿姨打掃得很幹淨，鍋碗瓢盆都各歸其位，扶夢翻開了好幾個櫃子才找齊電磁爐和鍋，還有小碗。

等到吃上豐盛的火鍋，已經是十分鐘之後了。

扶夢：“肉真好吃啊！”

火鍋味道在屋子裏蔓延，順着空氣流動到其他開闊的地方。

“敬重生。”扶夢舉着奶茶，充滿了儀式感。

新鮮的人生，要新鮮地過。

以後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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