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瘟疫村莊

小船勉強靠岸, 千梧也終于看清了那塊告示牌。

【第5個副本:瘟疫村莊】

【玩家人數:100】

【任務目标:村莊內無BOSS,所有玩家全力求生,以任務貢獻度算分】

【任務描述:愛收藏的商人先生在老家村裏建了一棟收藏館,但他本人常年在外跑商。後來無名瘟疫下山, 屠盡全村, 村裏再無活人。商人先生雇傭一百位勇士, 替他勇闖村莊,去收藏館裏将藏品拿出來。玩家們将在副本外休整補充一夜, 第二天抽簽上路。請記住,一路西行,收藏館在村莊中心, 拿到藏品繼續西行方可出村。】

“你們不太走運。”船夫惋惜道。

正下船的彭彭聞言腳下一絆,茫然地回過頭。

江沉看着指示牌, “前面的副本都有全員死亡觸發機制,要麽是滾動的死亡篩選, 要麽是未完成全員暴斃的任務限制, 而這個副本什麽都沒有。”

船夫腹中聲音說,“以任務貢獻度算分,代表不強迫貢獻。這種副本就是所有老鳥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死亡本,危險極高, 收益近乎沒有。”

祝福大家好運後, 他便不再吭聲。岸邊交通擁堵, 船夫們在靜默中協調撐槳, 交錯離開。

村莊依傍着一座大山, 入口矗立着那塊指示牌,旁邊有一大片連排的小竹屋,籬笆外挂着“出發營地”的牌子。

一大片玩家茫然地站在這片游離在副本外的空地上, 千梧一眼掃過去,幾乎全員獨鳥,神情木然地盯着在夜色中逐漸暗淡的牌子。有人扭頭望向村莊裏,眼神空洞而恐懼。

千梧看着看着出了神,直到彭彭扒拉他一下,“想什麽呢?”

千梧回神,“嗯?”

“走神發愣還似笑非笑的,吓人啊。”屈櫻搓着胳膊小聲說:“這個副本可沒BOSS,你悠着點,少中邪。”

江沉神色柔和,千梧與他對視一眼,回答屈櫻道:“我沒想BOSS的事,只是覺得當下場面很有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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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彭面無表情,“認真的嗎?看到九十多個被死亡震懾得頭皮發麻的小可憐,你卻只想畫畫?”

“我好像已經走出靈感低谷了,不能畫畫太遺憾。”千梧嘴角含笑,從他身邊經過往竹屋的方向走去,“希望早點離開神經。”

“是啊。”彭彭嘆一口氣跟上,“在這連個觀衆都沒有。”

鐘離冶跟上去:“今晚先入住竹屋,商量一下對策吧。”

天色昏暗,玩家們卻并不交談,一百人沉默着往竹院走,人人都保持着距離。

“媽呀!”

走在前面的人腳下忽然一頓,慌亂向後跌坐在地。

夜色下,竹籬外的一排兩米高的籬笆柱忽然同時轉過身來。那竟是十個身體粗壯披頭散發的老太婆,随着那人的驚呼,她們同時擡頭,肥垂的臉頰在空中顫着,沖玩家們微笑。

下一秒,她們頭頂的籬笆上忽然亮起火光,照亮那一張張陰沉醜陋的臉。

恐懼在死寂中發酵,江沉走到千梧身邊,兩人的衣袖摩擦在一起。

千梧輕聲道:“長得一模一樣,而且似曾相識。”

江沉:“似曾相識?”

“身高兩米,臉頰肥垂的老太婆,像哪本書裏描寫過的山鬼,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千梧打了個哈欠,天一黑就犯困,他垂着眼皮道:“看來今晚無法消停了。”

十個老太婆分散開為玩家指路,籬笆院門最多只容兩人同時進入,一百個玩家只好擠在門口緩慢進去。千梧在人堆裏站着,眼神無意識掃過那些面孔,江沉忽然低聲道:“有熟人。”

“嗯?”千梧挑眉,“在哪?”

他話音剛落,不等江沉提示,就看見了熟面孔。

第一個副本裏的放逐者琪琪,仍舊是那身高中生打扮,她走到門口看見千梧,回頭沖他挑唇一笑。

“她竟然還在這。”彭彭下意識往屈櫻面前攔了一步,“你離她遠點,省着她再蠱惑你。”

“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千梧視線掃過琪琪的手臂,說道:“紅藍兩根都在初始值,應該不是僞裝的假神經。看來在莊園副本之後,她又陰差陽錯進了一次我們的神經,殺夠玩家留了下來。”

已經進門的琪琪像是聽到了,回頭沖千梧笑:“沒錯,以後就是一根神經裏的螞蚱了,大佬多照顧我啊,我可是知道你能耐的人。”

千梧臉上笑意淡然,眼神越過她,繼續看着其他玩家。

這是第五個副本,進本的獨鳥人均水平不錯,甚至有個別天賦條件好的,冷靜神經幾乎和江沉等高,敏感也有千梧的将近一半。

小隊照例等到了最後,一個老太婆過來說道:“我帶你們去房間休息。”

“每人一間嗎?”千梧平靜地跟着她走,“這裏能住下嗎?”

“能的,房間緊湊些,剛好一百間。”老太婆說道:“這村莊很邪門,明早抽簽進入前,你們可要好好休息啊。”

千梧未發一言,彭彭他們幾個順次被安頓進房間,老太婆領着他和江沉走到一排竹屋的最後兩間,“就是這裏了。再過一陣會有更聲,打更後,你們就不能踏出房間。但還請不要立刻睡覺,夜裏我會來挨個關照你們。”

“大可不必。”千梧微笑,“我們能照顧好自己。”

“這是我的本份,無需多言。”老太婆替他拉開房門,“請進吧。”

房間裏黑燈瞎火,只有兩盞蠟燭,火苗無端地蹿動,被燭光照亮的屋頂上拉下兩條熏黑的痕跡。

千梧走到床邊坐下,沒一會江沉就出現在門口,鐘離冶和屈櫻也在。

鐘離冶道:“似乎沒什麽異樣,除了那幾個長相驚人的老太婆。”

“還沒正式進入村莊,神經或許不會動真格。”千梧說,“彭彭呢?”

鐘離冶猶豫了下,“我剛才敲他房門,他說他累了想直接休息。”

“他有點怪怪的。”屈櫻皺眉道:“從上個副本出來就垮着,昨天晚上酒局最後不是你送他回房間嗎?你們吵架了?”

“沒有。”鐘離冶皺眉,“喝多了,我倆還在一起聊了半宿人生,誰知道他怎麽了。”

千梧聞言看了江沉一眼,江沉說,“瘟疫村莊,各位有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大概就像這個名一樣,會有感染源。”鐘離冶說,“告示牌說明早還要抽簽上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福袋裏開出很多無紡布和抗生素,今晚我連夜做一些口罩,明天早上發給你們。”

屈櫻皺眉想了想,“瘟疫村莊,我們還沒進村莊,應該還沒有感染風險吧?”

“嗯。”千梧點頭,“牌子上寫的是,玩家們在此休整補充一夜,言外之意,吃好喝好睡好。”

“村莊早就被瘟疫屠遍,沒有活體就沒有瘟疫。但神經裏一切都說不準,大家還是要小心。”鐘離冶說,“請各位記住,從明天起,不要輕易動村莊裏的水和食品,還有盡量不要觸碰眼耳口鼻,不要讓自己身上出現傷口。”

屈櫻嘆氣道:“我看千梧挺愛吃發爺家的那種老式糕,出來前在福袋裏屯了不少,我們分一分吧。還有水,你們誰帶水袋了?”

“煉獄本裏客棧的水袋,我拿了五個出來。”鐘離冶掏出福袋,“正好一人一個,明早出發前都灌滿。”

屈櫻用油紙拆分帶出來的糕餅,慣例給千梧包了最大的一包,遞給他前又有些猶豫,“這東西越吃越渴,餓的不行再吃,別貪嘴啊。”

千梧淡然笑道,“這麽嚴重?”

“不然怎麽辦。”屈櫻擔憂地從福袋裏掏出醫用手套,“這個你戴着吧,你本來就容易觸發危險。”

“不必。”千梧搖頭,“如果真有瘟疫,沒人能逃脫。比起這個,我更介意所謂的抽簽上路。”

江沉道:“村口進去有三條小路,黑燈瞎火沒太看清,明早再說。”

物資分配完畢,屈櫻拿着彭彭那一份要給他送去,千梧等她走了才叫道:“鐘離。”

鐘離冶在門口回頭,“嗯?”

“有事要問你。”江沉走到他身邊,伸手推上門,把他擋在門裏。

鐘離冶有些驚訝,“怎麽了?什麽事一定要今晚問?”

“你不是法醫。”千梧平靜地審視着他,“剝皮剜目,掂灰知骨,你是醫生,而且是有豐富急救經驗,也上慣大手術臺的醫生。”

狹小的房間裏寂靜了許久,鐘離冶忽然垂眸笑出聲,“你倆怎麽了?剝皮剜目,掂灰知骨,這不更是法醫的能耐?”

“法醫沒有這能耐。”江沉盯着他,“法醫的職業本領在于檢驗,醫生才擅長操刀。上次彭彭受傷,我們都能看出你很不願意幫忙,或許是心裏有應激,翻藥箱時手還哆嗦着,但一旦給他縫合起來,又快又穩,這不是刻進骨子裏的職業素養是什麽?”

鐘離冶聞言垂眸微笑,燭光搖曳,斯文的氣質卻仿佛在逐漸分崩離析,他擡手撫上額頭,指尖輕輕打着顫。

“彭彭跟你們說什麽了?”他空洞地深呼吸,低聲道:“昨晚我喝醉,和他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瞧不起我,是不是?轉頭也告訴你們了?”

千梧和江沉對視一眼,江沉道:“他沒說太細,所以我們想聽你解釋。”

“彭彭挺有正義感的。”鐘離冶無力笑笑,他拉過旁邊的小馬紮跌坐下去,垂頭無力道:“沒錯,那是一個一念之間。那一刀就挨着大血管,那天我值班,他沖進來不讓我驚動任何人,讓我悄悄給他把刀拔了。我太慌了,局麻針尖都抵在他肉上那一瞬間才想起來他對利多卡因過敏。”

鐘離冶嗓音嘶啞,手指抓進發間,佝身劇烈地顫抖着,“針頭就抵在他身上,他呼吸時那把刀會不斷下移,大血管已經要破了,我整個人都在發抖。原本就來不及準備無菌環境,他又不讓喊人,不麻醉他可能休克,休克一樣會死,只是概率稍微小了一點。但只要他死了,很多人的痛苦都結束了,我……”

千梧後脊梁陰森森地發寒,他盯着屈膝蜷縮起來的男人,冷聲道:“你打了會讓他過敏的麻醉劑,或者說,你殺了他。”

“我違背了醫生的道德。”鐘離冶忽然痛哭出聲,“同事們都說那是一起無法避免的事故,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對利多卡因過敏,那個情勢下忘記皮試是很正常的,但我自己心裏知道不是,我的手術刀變成了殺人刀,是我殺了他!”

江沉一直沉默不語,片刻後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你真的叫鐘離冶嗎?”

男人顫抖了一下,過許久他才啞聲道:“是之後改的名。”

“原名叫什麽?”

鐘離冶怆然苦笑,“或許你聽過,鐘離是個複姓,也是我的本名,我原本姓鐘,我叫鐘理。”

這兩個字落下,千梧一下子站了起來。

江沉聲音依舊平靜,“原來如此。帝國最年輕有名的一把手術刀。你老師四年前還為我父親車禍搶救過,可惜,他也沒能留下我父親一條命。”

鐘離冶頹然點點頭,“我知道。”

千梧愣了許久才忽然意識到什麽,忽然蹙眉道:“不對。”

鐘離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什麽不對。”

“時間不對。”千梧皺眉看向江沉,“他是比彭彭大了幾歲,但彭彭爸爸出事時彭彭還是個小孩子,那時候他也——”

江沉點頭,“

而且如果我沒記錯,天才醫生鐘理,應該是最近一年多才慢慢淡出公衆視野的,麻醉劑的事情應該也就是近兩年的事吧。”

“你們在說什麽?”鐘離冶擡起滿是紅血絲的一雙眼,“彭彭爸爸出事?他爸爸怎麽了?”

江沉輕聲道:“你剛說的對麻醉劑過敏的那個人——”

鐘離冶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是我繼父。欠下一屁股債跑了,後來我混出頭,他又回來,脾氣軟了很多,還會做飯。我以為他改邪歸正,但他背地裏卻打我媽,那把刀就是我媽插的,所以……他讓我不要驚動其他值班大夫,我當然不會叫人來動大手術。”他笑着嗆起來,“我怎麽可能為了他把我媽折進去?”

千梧一屁股坐回床上,猛地出了口氣。

他手心裏全都是汗,後背發寒的感覺揮之不去。

“我很抱歉,迫使你說出這段經歷。”江沉走過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許久後才說道:“昨天你跟彭彭說了多少?”

“說我利用藥物致敏殺死過一個窮兇極惡的人,但我沒說他和我的關系。”鐘離冶含着淚笑笑,“彭彭挺單純一個小孩子,樂樂呵呵的,雖然總是嚷嚷着背負仇恨,但他那樣能和什麽人結仇?我不想讓他聽到太黑暗的東西。”

“我覺得你得和他把事情說完整。”江沉頓了頓,“或許神經在選人時無意中創造了一些巧合,你有權利對自己的事緘默,但既然說了,就把事情說清楚。”

“彭彭怎麽了?”鐘離冶看着他,又看向千梧,“我的事和他有什麽關系?”

“不應該由我們來告訴你。”千梧說道:“但你必須得向他解釋清楚。”

鐘離冶皺眉看了他們許久,而後才沉沉地點了點頭,“昨晚我喝太多了,他趴在我背上哼哼唧唧,他說覺得我就像他哥哥一樣,我們聊了好久,不知不覺我就跟他說了點我的事。好吧,明天我找個機會和他說。”

鐘離冶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千梧和江沉站在門口,看着他搖搖晃晃地回到房間。

江沉嘆氣低聲道:“每個人都有故事。他犯了錯,覺得自己不配醫生這兩個字,換了個身份掩飾心裏的腐爛。船夫沒說錯,進入神經的人都是在外面無法生存的人。”

千梧沒有吭聲,許久後忽然問道:“我們現在多少分了?”

江沉拉起袖子,露出手臂。

“我敏感應該是十一點多,冷靜二十四點五。”他瞥見千梧的手臂,又低沉嘆氣,“你敏感三十八,冷靜負三。”

千梧笑笑,“再多幾個像我的BOSS,你就快要出去了。江少帥的理性能把人逼瘋,毫無共情能力,能感染到你實在不容易。”

江沉偏過頭看着他,“亦或許,神經想要獨占你,想捏出更多像你的BOSS,強行把我送出去。”

“出去後你想幹什麽?”千梧語氣輕松,“先去元帥和夫人的墓園,告訴他們江家小兒子被你找回來了。”

江沉沒有回答,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低聲道:“想出去難,想留容易。要麽一起出,要麽誰也別走。”

“或許神經永遠不會放我離開的。”千梧淡淡道:“從第一個福袋開出桃子的那一刻起,就好像有一種預感,它想把我豢養在這,打造一個虛假的自由,讓我沉淪,永遠不想出去。”

“如果真有一天不想走了。”江沉語氣沉穩,“那就一起留在這。”

更聲響起,江沉趁着聲音未消回到隔壁房間。院落裏靜悄悄,原本說要探房的老太婆卻并沒有出現。

千梧在窗邊靜靜站了一會,沒看到任何人影,他在漆黑夜色中感到困倦,看着那些房間窗後星星點點的燭火,打了個哈欠,走到床邊合衣躺下。

朦胧中,他又夢到了江夫人。那個已逝的女人十分慈愛,溫柔地撫着他的臉龐,說道:“千梧,江家就是你的家,我們就是你的父母。世界上有人牽挂着你,你不是形單影只。”

他在意識半沉半醒中嘆息一聲,察覺到自己翻了個身,正欲沉淪再睡,忽然聽到一聲尖叫。

那個叫聲把沉睡的意識拉回現實,千梧猛然站起來,走到窗邊推開半合的窗子。

隔着庭院正對面的窗紙上濺着鮮血,片刻後,老太婆忽然推門從裏面出來,肥垂的臉頰上淋淋漓漓地淌着血,她挂着詭異的笑容又開了旁邊的房門。

千梧愣了許久,毛骨悚然的感覺緩緩爬上心頭,他正要動,餘光裏卻忽然看見一個黑袍。

另一個老太婆剛剛從江沉房間裏出來,微笑着向他走來。

千梧後背發涼,他下意識瞟向隔壁,但視野內卻看不見完全與他相連的那個房間。老太婆走到門口推門而入,又在身後關上了房門。

她左手提着一個大大的茶壺,裏面散發着微甜的奶香。香味将這恐怖驚悚的一幕弱化了些許,她走到桌邊,掀起一個扣着的水杯,給千梧倒了杯茶,說道:“辛苦了,還适應嗎?”

餘光裏,剛剛殺完人走進另一個房間的老太太,在那房間裏将一個玩家掄起過頭頂,仿佛一個背摔,将人砸在地上。

痛呼聲不斷,整個竹院裏的玩家仿佛都在被這十個老太婆酷刑折磨。

老太婆倒茶後又不知從哪摸出一盤點心,放桌上時點心骨碌碌滾了下來,她伸出粗大的手撿起點心壘回去。但她手掌太大,壘上一塊碰掉兩塊,越掉越多,桌上散滿了點心。

千梧驚悚的心情被無奈好笑填上一角,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一直不幫忙,這老太婆會不會一直撿到天亮。

“知道要幫忙就快,我沒什麽耐心。”老太婆忽然背對着他冷聲道。

千梧愣了一下,随即遲疑着走上去。

畫家的手纖細靈活,他很快就将點心都放回盤中,老太婆一直沉默,似乎并沒有想多做什麽。

“吃啊。”老太婆說,“你不是喜歡吃甜食宵夜嗎?”

千梧哦了一聲,伸手拿起一塊點心,又止不住扭頭看向牆壁。

牆壁的另一邊,是江沉的房間。

老太婆應該已經查探過江沉了,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聽隔壁傳來任何聲響。

“他好好的。”老太婆在昏暗燭光中笑得很空洞,“他确實沒有出事。”

千梧手一僵。

剛才那一瞬間,他心裏閃過了很多個念頭,最後一個念頭是,江沉應該不至于在沒進副本前就出事。

而後,老太婆似乎就回答了他的猜測。

“你為什麽不吃?快點吃。”老太婆似乎有些急躁,千梧舉着糕點的手遲疑地将糕點送進嘴裏,剛剛觸碰到嘴唇,老太婆忽然伸手用力地迫使他大口塞進去。

千梧一陣嗆咳,推開她的手從凳子上站起來,“你幹什麽?”

然而那老太婆卻仿佛失心瘋,她也猛地站直身子,兩米多的身高足以俯視千梧,她又高又大,兩步上前,将千梧逼到牆角。

冷汗爬滿脊背,千梧大腦幾乎空白,從這老太婆進屋,一切事情都沒有任何邏輯,讓人摸不着頭腦。

老太婆越靠越近,她緩緩垂下頭,臉頰的肉在空中顫顫巍巍。她似乎沒有殺意,嘴角甚至挂着詭異的笑容。

千梧忽然意識到什麽。

他震驚瞪大眼,“山姥?你是山姥?”

兒時在江家看過一本講東方妖怪的書,提到過山姥。高大粗壯的醜陋老太婆,喜歡夜間造訪人家。她能知曉人心裏在想什麽,人的想法會賦予她能力。如果有人想,這東西這麽醜不會殺了我吧,她就會殺了對方。

老太婆沒有回答,她一伸手将他摁在牆上,肥厚的嘴唇湊上來,笑着要親。

千梧渾身發汗,手腳仿佛僵住了,這個女怪物壯碩如山,他一拳打在她太陽穴附近,骨節都要炸了,對方卻一動不動,繼續靠近。

“江沉。”千梧咬牙切齒地推搡,“對着這樣的家夥,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東西。”

老太婆的臉已經貼了上來,挂在牆上的鏡子裏,千梧看見自己像一只無力的風筝被這座山擠在牆上。他用手擋在臉上,被擠得幾乎無法呼吸。

那只粗大的手開始解開他的衣領,千梧逐漸面無表情,仿佛死了。他在手背後冷漠道:“如果我現在心裏想讓你去隔壁痛打那家夥一頓,你會先執行我的想法嗎?”

山姥沒有回答,她已經撕開了千梧領口一顆扣子,然而下一秒,千梧忽然覺得頸下一痛。

對面的鏡子裏,被他串線戴在頸間的阿九的領扣仿佛閃了一下。而後他清晰地看見,鏡中自己的手逐漸變得更白更細,眼尾無形中拉長,紅唇更豔,輪廓漸漸柔和。

片刻後,鏡中的阿九怔怔地看着他,他舔了下嘴唇,鏡中的女人亦茫然地舔了下嘴唇。

山姥忽然松開他站起來。

“怎麽回事。”她喃喃道:“隔壁那人心裏想的明明是住在這的一個男人,你怎麽竟然是個女的?”

“……”

目睹自己被阿九附體全過程的千梧并不想否認。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識,過了許久,那老太婆終于點頭道:“想睡覺了?”

“嗯。”

“那你睡吧。”老太婆轉身就走,“我還要探下一個客人。”

千梧站着一動不動,直到那家夥離開将門關嚴,他才狠狠地回頭,瞪着和江沉相隔的牆壁。

領扣閃一閃,鏡中的女人輪廓漸漸英挺,數秒後,又變回了千梧本身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小神經遺憾地捶打地板。

你該在心裏想江沉該死啊!不要壓抑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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