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堂審
按照慣例,縣令在大堂審案時,百姓是可以在門外圍觀的。今兒是唐天遠接任縣令以來的第一次堂審,又是命案,前來圍觀的百姓裏三層外三層,把縣衙圍得水 洩不通。有些人幹脆生意也不做,專程收了攤子來看縣太爺辦案。也有婦人在人堆後頭踮腳,想看看傳說中英俊的縣太爺有多英俊。
譚清辰抓住商機,在大堂外頭支了張桌子,讓夥計擺了涼茶和切好的西瓜來賣,生意火爆。他自己拎着個半舊的蒲扇,站在外面,笑看着裏頭一本正經做記錄的譚鈴音。
隔着這麽遠的距離,譚鈴音是認不出譚清辰的。
今兒孫不凡依然留了他那花魁發型,雖然不得不跪在被告石上,卻是氣定神閑。
譚鈴音清了清嗓子,起身念了一遍訴狀,她的嗓音清亮婉轉,甚是動聽。訴狀敘述了案發的整個過程,指出孫不凡的兩條罪狀:誘拐良家女子,殺人。
人群中傳來一陣議論聲。不少人對着孫員外的後背指指點點。女兒家私奔是大事,這是不守婦德的集中體現,放在以前是要沉塘的。當然,現在這個朝代,由于歷史原因,民風相對開放,但私奔這種事情,也足夠十裏八鄉看一陣熱鬧了。
孫員外夫婦羞得滿面通紅,低頭不敢言語。
譚鈴音氣不過,重重一拍桌子,“吵什麽吵!”
她這一嗓子氣勢十足,人群頓時息聲。譚鈴音指着孫不凡,對人群說道,“他才是兇手!齊蕙明明是受害者,你們不幫受害者說話,反倒指責她,難道想當殺人者的幫兇?!”
這帽子很大,平頭百姓哪個敢接,于是齊刷刷地開始罵孫不凡。
“肅靜!”唐天遠又拍了一下驚堂木。他往譚鈴音的方向掃了一眼,看到她果然在揉方才因太過用力拍桌子而疼痛的右手。這暴脾氣,也不知以後何人能受得了她。唐天遠輕輕搖了一下頭,想笑,又很快把笑意憋回去。
“孫不凡,你可認罪?”唐天遠問道。
孫不凡答道,“草民不認,草民冤枉。那訴狀所說全是子虛烏有,請大人明斷。”
“你的意思是說,你并沒有寫信給齊蕙,也從未約她私奔。案發當晚,你也沒見過她?”
“是。”
唐天遠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驗屍結果表明,齊蕙在被害之前曾經被輕薄過,而她被輕薄後的第一反是掌掴那登徒子。”
他說到這裏,外面老百姓又開始議論:啧啧啧,被輕薄了!
譚鈴音兩眼冒火地瞪過去。她的眼睛本來就大,再這樣死死地瞪着,像是下一步就要撲上來拼命,看着甚是駭人。她雖然看不清楚圍觀群衆,他們卻把她看得清清楚楚,于是趕緊轉移話題:“燒死殺人犯!”
唐天遠又讓他們肅靜,接着說道,“孫不凡,既然你否認當晚見過齊蕙,那麽你臉上的指甲抓傷因何而來?”
孫不凡不自覺地捂了一下臉,剛要開口,唐天遠打斷他,“來人,驗傷。”
兩個衙役上前按着他,一個仵作在他臉上仔細看了看,說道,“回大人,孫不凡臉側确實有抓傷,時間是兩三天左右,現已開始脫痂。”
唐天遠點點頭,總結道,“所以你自從那晚被齊蕙抓傷之後,便換了發型,好遮掩傷口,是也不是?”
孫不凡的眼珠轉了轉,答道,“大人想多了。我确實是因臉上有傷,才想了這個方法遮掩,但這抓傷本是一不小心招惹了一只野貓所致,與齊小姐并無幹系。人命關天的大事,大人只憑這樣一個傷口便斷了,太過草率。草民不服。”
“只憑一個傷口,本官也不會輕易定罪。來人,帶證人玉環。”
玉環便被帶上來。她昨夜幾乎沒睡,又受到了驚吓,現在形容十分憔悴,眼下一圈烏青,鬼一般。她進來給唐天遠磕了個頭,接着便低着頭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期間看也不敢看孫不凡一眼。
齊員外聽說自己丫鬟竟然幹出這種事情,氣得破口大罵,上來要踢打她,被一旁的衙役按住了。
玉環說完,唐天遠看着孫不凡,“你還有什麽話說?”
孫不凡似乎早知會出現這一幕,他從容答道,“玉環在做僞證,與衛子通聯手陷害于我。”
“你說她做僞證,可有證據?”
“有。此人暗戀我,求而不得,因愛生恨。她恨我。”
這也太自戀了,譚鈴音停筆,搖搖頭,看看孫不凡又看看玉環。她發現玉環一直哭着搖頭,并不答話。這個……不會被孫不凡說中了吧?
孫不凡說着,從袖中摸出一個荷包并一把絲線,“這是端陽節那日玉環姑娘主動送與我的荷包和五色線。我對玉環姑娘的錯愛一直沒有回應,玉環姑娘便因此生恨,想了辦法故意誣陷我。”
“玉環,本官問你,這是否真的是你贈與孫不凡的?”
玉環沒說話,流着眼淚點了點頭。
原來縣令大人沒感覺錯,玉環還真有事瞞着。譚鈴音理解玉環對于此事的難以啓齒,可是這件事在關鍵時刻被孫不凡抖出來,就會使他們陷入被動。
“大人,”玉環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确實送了孫公子這些東西,但我以項上人頭擔保,我方才所說也全是實話。這孫不凡故意誘引我家小姐,借機害死了她,請大人為我家小姐做主!”
孫不凡冷笑,“大人,需不需要草民提醒您,根據大齊律法,與被告有仇之人不能作證。”
這可難辦了。譚鈴音擰眉看向唐天遠。
唐天遠給她回了個安撫的表情,轉而對孫不凡說道,“看來你對大齊律法研究得挺透徹,那麽你是否知道,本官若是想定你的罪,還需要什麽?”
“自然是需要證據。”
“孫不凡,你以為你把此事做得天衣無縫,殊不知,你料錯了一點。你只當你掐死了齊蕙,其實當時她并沒有死。”
孫不凡面色霎時一變,但很快恢複鎮定,“大人真會說笑話,我聽不懂什麽掐死不掐死的。不過,既然齊小姐沒死,為何不讓她出來一見?”
唐天遠嘆了口氣,“她當時沒死,不過後來還是死了。死因不是窒息,而是後腦遭到重擊。也就是說,她是滾落到山坡之下,被石頭磕到後腦才死去的。”他說着,面露不忍,連連搖頭。
譚鈴音奇了怪了,仵作的驗屍報告是她親自整理是,那上面不是這麽說的呀。她不露聲色地看了縣令大人一眼,接收到後者平靜的眼神。譚鈴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 麽想的,反正她就是從這種平靜無波的眼神中讀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她自信滿滿地提着筆,看了孫不凡一眼,滿臉寫着“你這兇手死定了”。
孫不凡聽了唐天遠說的這些話,也跟着表示了一下遺憾,接着說道,“不知大人說這些意在如何?”
“我的意思是,在你扛着齊蕙的屍體上天目山的時候,”唐天遠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下,仔細觀察孫不凡的表情,看到他雖強作鎮定,但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唐天遠繼續說道,“她其實醒過來一次。”
這話就有點瘆人了,在場之人都聽得心裏毛毛的。譚鈴音握着筆的手差一點抖起來,幸好她訓練有素。她低着頭,默默地想,大人以您這才華,不寫小說真是可惜了。
孫不凡想要維持鎮定的神色已經有些困難了。他拉長臉,面容微微扭曲。
唐天遠在這種異樣的氣氛中繼續淡定地講故事,“齊蕙在醒來之後,知道自己此番性命不保,為了留住證據,好讓人找出真兇,她在死前拼命做了一件事情。”
衆人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他調動起來了,外頭圍觀的老百姓全都息了聲,伸着脖子瞪着眼,等待縣太爺的下文。結果縣太爺真像個說書先生,到此打住,賣起了關子。
唐天遠微微一笑,看向孫不凡,“你知道是什麽嗎?”
圍觀群衆:到底是什麽啊啊啊!!!
“我不懂大人在說什麽。”
唐天遠的目光向下移,停在孫不凡的腰上,“孫公子這條腰帶不錯,在哪裏做的?”
圍觀群衆:誰關心腰帶啊啊啊!!!
孫不凡也沒想到這縣令突然問及此,想也不想答道,“盛寶齋。”
他此刻所圍的腰帶與昨天的一樣,正是那條金絲編就、鑲了許多綠松石的。這些綠松石都被打磨成薄片狀,形狀大小不規則,一條腰帶上有好幾十塊,最大的有紅棗那麽大,小的如黃豆粒。
“來人,把物證端上來。”唐天遠話音剛落,便有人端着個托盤上前。托盤上鋪着紅綢布,紅綢布上躺着一枚小如黃豆粒的青綠色寶石。
唐天遠解釋道,“這是死者掌中發現的,被她緊緊攥在手中。本官當時不解這是何意,直到昨天見過孫公子,這才了然。齊蕙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偷偷在你 的腰帶上挖下來一小塊綠松石。此時的你扛着她緊張地爬山,并未察覺,使她得手。齊蕙心思通透,故意挖了最小的一塊,不致使你發現之後銷毀證據。你這腰帶上 綠松石繁多,且不規則,丢一粒小的,确實不容易察覺,這才給本官留下破案的契機,這也算是蒼天有眼了。”
這一番話下來,圍觀群衆們鼓掌叫好聲不斷。
孫不凡看着那綠松石,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唐天遠繼續說道,“你若不信,自可當堂解下腰帶檢查,看看本官是否冤枉了你。”
見孫不凡站立不動,也并不回答,唐天遠招呼左右衙役,“你們幾個,幫孫公子脫下腰帶好生檢查。”
幾人得令,按着孫不凡幫他解下腰帶,把腰帶仔細翻看了一會兒,回道,“大人,這腰帶上确實有個坑窪處。”說着,把托盤上的小綠松石拿過來一扣,嚴絲合縫。
“孫不凡,物證在前,你還有何話可說?”
孫不凡掙開衆人,面目猙獰,“人是我殺的又怎樣,她不守婦德,本就該殺!”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小劇場:
譚鈴音:就這想象力,你不寫小說可惜了。
唐天遠:說得對,【搓手】我要寫個妙妙生暗戀唐飛龍的故事。一定要動人心魄又可歌可泣。
譚鈴音:別、別這樣……
唐天遠:好,那就換一個。寫個妙妙生明戀唐飛龍,然後把唐飛龍騙上床的故事。
譚鈴音:騙上床= =
唐天遠:哎呀好激動,現在就寫。去,去古堂書舍找幾本參考書來,要圖文并茂姿勢齊全的。
譚鈴音:QAQ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