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方馳站在門口兩步遠的位置上,看着面前的林曉,眸光明滅之間,是極少會出現在他身上的錯愕感。
半晌過後,他走回去,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一下,輕聲問:“你一直等我呢?”
林曉聽見這聲音,确定是方馳,笑得有幾分腼腆,讓出路來:“昨天不是約好的麽。”
方馳随他走進店內,目光一掃,看見休息區長排沙發上鋪着的沙發墊有些褶皺,上面應該是剛剛睡了人的。
林曉問:“還是二樓單間嗎?”
方馳收回目光,“嗯”了一聲。
上了二樓,還是進到昨晚那個房間,方馳輕車熟路地摘掉口罩帽子和眼鏡放在一邊,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趴,放松似的呼出一口氣了。
林曉也不多話,拿了新的白巾鋪在他肩頸上,手指按在他頸項兩側,指腹一揉——
“嘶……”
“怎麽了?”林曉手上一卡,“癢啊?”
“不是。”方馳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有點疼。”
林曉:“???”
不應該啊。
按理說,經過昨天的一次按摩理療,就算達不到非常深度的效果,但起碼對疼痛是有所緩解的,而且林曉剛才揉按的那一下,明明沒用多大力氣,沒道理客人的反應會這麽明顯,症狀好像比昨天還嚴重一樣。
小林師傅難得對自己的技藝産生了懷疑,又試着揉了揉方馳肩上的幾處關鍵穴位,果不其然,每按兩下,“張先生”都會不經意地抖上一次。
林曉拿開手,手心剛接觸過的肌肉僵硬感還在,便篤定道:“您今天肩頸負重或者是吹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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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馳閉着眼睛,嘴角輕輕彎了一下:“厲害啊小師傅,這都能摸出來。”
林曉嘆了口氣,重新開始輕力度地給他進行肌肉放松:“這段時間,您最好注意一點,不要勞損過度,盡量靜養,更不要吹空調冷氣不要着涼,尤其不要直吹肩頸,會加重疼痛的。”
方馳在攝影棚裏泡了一天,棚內冷氣打得非常足,恰好方馳代言的那個游戲人物,最後幾套造型衣服都是單邊露肩的星際铠甲戰袍,于是右邊的肩膀就在“呼呼”的冷風中暴露了多半天,現在來到一年四季不開冷氣的按摩店裏,猛地放松下來,疼痛才後知後覺地反噬上來。
方馳點了一下頭,而後有意識到這個動作對方是看不見的,又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說:“沒辦法,今天有工作。”
林曉随口問道:“紅事還是白事啊?”
方馳:“……”
靠,忘了這茬了。
“擂大鼓”的方隊長不配擁有姓名。
“要不……”林曉試着問道:“我給你走個火罐,拔拔寒氣?”
方馳想了想說:“不用了,我過幾天還有……”
他本來想說“有登臺演出”,琢磨了一下可能這個說法不太符合“擂大鼓”的高大上時髦人設,便臨時改口說道:“還有活兒。”,說完沒等林曉出聲,自己忍不住先樂了出來。
啊——“有活兒”!多麽樸素接地氣的黃土地措辭。
然而小林師傅果然不負衆望,手上一邊揉,一邊問道:“是怕主家看見了,不好吧?”
拔火罐的紅印子沒有一個星期肯定是消不下去的,那這麽說,過兩天的“活兒”應該是白事了。
方馳埋着頭,低笑一聲。
“您……你,你稍等一下。”林曉想到昨晚方馳臨走前,跟自己說的那幾句話,非常不習慣卻又十分順從地改了敬稱,“我去推個燈。”
方馳從按摩床的漏孔中擡起頭來,片刻之後,只見林曉推着一臺落地的紅外線理療儀走到了門口,由于推着烤電燈不太方便,進門的時候還磕了一下門框。
方馳起身下床,接過他手裏的儀器,說了一句“我來吧。”
對方是客人,林曉哪裏好意思麻煩他,忙說:“不用……我可以的,剛就是……”
“插在床邊的插座這就行吧。”
“……嗯。”
方馳插好電源,又打開開關,将烤電儀拉到床邊,皺眉問道:“用這個東西,你會不會不小心燙到手?”
“不會。”林曉清淡一笑,“前幾年不小心燙到過兩次,現在完全不會了,您……哦,你上床趴好。”
方馳依他所說,重新俯卧在按摩床上,可過了幾秒,身邊的人卻沒有了下一步動作,方馳不解,一轉頭,就看見小林師傅站在床邊,微垂了眼睫,表情踟蹰。
不知是不是烤電儀的燈光映照的原因,方馳看見他的臉頰居然慢慢地浮起一層紅潮。
“怎麽了?”
林曉咬着下唇,好半天,才喃喃回答道——
“就……烤電能利用熱輻射反應,快速促進您……你的皮下毛細血管擴張,通過提升局部皮膚溫度來、來……”
方馳笑了下:“說重點。”
這下不是錯覺,也不是燈光映照的反射,方馳清楚地看見,林曉的耳垂也漫上了緋紅。
林曉微微攥緊手指,似乎鼓足了一番勇氣後,才開口問道——
“所以,這次你……你方不方便脫掉上衣?”
這句話講完,按摩間裏頓時陷入一陣寂靜無聲。
方馳半撐着上身趴在床上,看向林曉的目光溫熱而安靜,但嘴角卻一點、一點的揚了起來。
對方沒有回應,林曉越來越心慌,雖然之前的誤會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按理說這種莫名的慌亂絲毫沒有緣由,但是“麻煩您脫掉上衣”這句明明正常到對任何一位來按摩的客人都能流暢講出來的對白,此刻說出來,卻意外讓他覺得慌亂。
大概是初見的之時,“報警事件”的後遺症隐藏的太深了。
他的局促不安全部被方馳收進眼底,這個反應着實有趣,但是看着林曉越來越紅的側臉,方馳也不敢再不分輕重地開口瞎撩,半晌過後,只是淡淡“嗯”了一聲,說,“當然沒問題,麻煩了。”
他拉下還搭在肩上的白巾,雙手掀起恤下擺,一揚胳膊,就脫掉了上衣,露出上半身流暢緊致的肌肉線條。
重新趴回床上,方馳說:“好了。”
林曉如臨大赦,偷偷緩出一口氣來,立刻将烤電儀拉至到他右肩上方的合适高度,然後自己繞床半圈,到方馳的左側,準備先給他按左邊的肩頸。
要烤電,所以白巾也不能再墊了,方馳半阖着眼睛,下一秒,就感知到微涼的指尖直接覆在他左邊肩膀的皮膚上。
他頭皮沒來由地麻了一下。
一旦“脫上衣”這個環節順利完成,林曉那點莫名其妙的緊張感也就消弭不見了,尤其是開始按摩之後,回到自己最擅長的領域,他精神就完全放松下來,。
感覺到手下的肌肉始終緊繃着,林曉了悟了,問道:“疼吧?”
“沒事。”方馳含糊地吐出兩個字。
“哦——”林曉笑道:“那就還是癢啊?”
方馳脊背驟然一僵,而後深深呼出一口氣來,沒說話。
是有點……癢。
林曉掌心完全覆在他肩井穴的位置上,用手掌的後半部分慢慢揉按,一下下,力道剛剛好,“要不……我再分散一下你注意力?”
停了兩秒,方馳輕聲一笑,“行啊。”
這時候,确實很有必要轉移一下焦點了。
林曉:“聊點什麽?”
方馳:“除了給我未來職業規劃提建議,剩下的你随便。”
“呃……”林曉有點犯難,畢竟受他的生活範圍和交際圈所限,自己能和別人聊得來的話題真的少之又少,搜腸刮肚了半天,最後幹脆說,“要不你起個頭吧。”
方馳閉着眼睛沒說話,過了許久,才輕聲問了一句:“今天等這麽久,沒想過萬一我不來了呢?”
林曉倒是沒成想他會說這個,好脾氣地笑笑,說:“想過啊,預約好的客戶臨時不來,是常有的事。”
“那你還等到這麽晚,剛才是在沙發上睡着了吧。”
林曉不甚在意,輕輕笑了下,溫聲道:“可萬一你來了呢。”
——萬一你來了呢。
方馳一愣,嘴唇微微動了下,終是沒說話。
萬一,你來了呢。
哪怕夜色已然深沉,萬籁俱靜。
卻因為這極小概率的不确定,所以願意再等一等嗎?
這句話似有魔力。
餘音萦繞,方馳心中是一片月朗星疏般,久違的寧靜。
過了一會兒,林曉将烤電儀轉到方馳的左肩,自己回到床對面,繼續揉按他情況比昨天還要嚴重一些的右肩膀。
見對方似乎沒有要繼續聊天的意願,林曉自然也就随之安靜下來。
小小的按摩間裏一時寧靜無虞,烤電儀将浮動在兩人周身的空氣都烘烤的溫熱熨帖,在這樣又柔又靜的氛圍包裹下,方馳疲乏了一整天的神經徹底松弛下來,暖意熏人,他閉着眼睛,近乎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林曉喊了他兩次卻沒得到回應,于是只好輕輕推了推他的時候,方馳才慢慢睜開眼睛,帶着一點好聽的鼻音,啞聲道:“怎麽了?”
“做完了。”林曉站在一邊,烤電儀已經撤走,他笑道:“睡着了啊?”
“嗯。”方馳坐起來,揉了把臉,拎過放在一旁椅子上的T恤穿好,說了句“有勞。”
他語調平淡無奇,心中卻暗自詫異。
職業原因,他不記得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在外界陌生的環境中,身邊還有不相識的人的情況下,安心地睡過覺了。
“客氣了。”林曉說:“明天還過來嗎?”
方馳戴口罩的手一頓,忽而反問道:“你還等嗎?”
“等啊。”林曉理所當然道,“約好了我肯定會等。”
“可能……依舊會很晚。”
林曉微微蹙眉,臉上閃過一絲不解之色,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擂大鼓”的年輕人只有在深夜之時才能擠出那麽一點時間來做理療,但依舊很善解人意的說:“沒關系,只要你來,多晚我都等着。”
你若赴約而來,我便長夜相侯。
方馳擡眸,看向這個少年的眼神忽然晃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林曉:畢竟是金主爸爸,必須等啊。
方馳:他是不是暗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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