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到了臨時采訪間,嚴陣以待的記者們果然火力全開,不管提問對象是誰,所有的問題幾乎都和“神跡”的臨時歌友會有關,不過可能是對方馳早年間游刃有餘笑怼媒體的形象心有餘悸,所以關于演唱會途中的那個意外電話,倒是真的沒人敢在最開始就探雷。

有記者問錢松:“請問一下,感覺這次寧海站的演唱會你的舞臺風格更穩健了,甚至比上一場發揮得還要好,是因為有臨時外壓的關系,所以超常表現嗎?”

外壓你大爺!錢松內心髒話,臉上微笑:“當然不是,作為樂隊主唱,歌迷們永遠是我的監考官,而如何唱好每一首歌是我不能結業的必修課,所以如果有進步的話,只能說明我努力補課初見成效,交給大家一份超過上次成績的考卷,而且希望下一次,能比這次得分還要高。”

記者問:“衆所周知‘神跡’的當紅的唱跳組合,而聽說這次的歌友會上,有一個精心安排的環節,是八名隊員坐在海邊高臺,每人懷抱一把吉他,進行了一次無插電彈唱,問下安達,同為吉他手,你對于對方的技藝作何評價?”

同行是冤家,這問題就有些尖銳了,安達想了一下,實話實說道:“非常遺憾我沒有聽過他們的現場,所以沒辦法評價,我能做的只是彈準我吉他上的每一個音符,不給支持我們的歌迷和粉絲們丢臉。”

“這次‘神跡’是臨時空降寧海市,但是歌友會到場粉絲卻不少,晚上說現場人數達到了一千多人,雖然和你們一萬五千人的演唱會規模有一定差距,但也算是效果滿滿,請問你們對此有什麽看法嗎?”

這個問題直戳紅心,現場有片刻的安靜,就在衆人屏息之際,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方馳的位置上傳來,鏡頭和收音器瞬時轉移方位。

“看法……”方馳略微思索後,淡笑一聲:“別說,一千多人在歌友會結束後集體脫鞋倒沙子的場面……我還挺想看看的。”

“噗——”

不知是哪位記者朋友沒忍住,爆出了一道非常明顯的笑聲。

幾個隊員互視一眼,臉上忍笑的表情岌岌可危。

就在幾個人極力維持偶像風格,拼命表情管理的時候,又有一位記者提問,說來也巧,這位記者隸屬的公司幾乎是“神跡”娛樂公司的友軍,每次對方搞一些捧高踩低騷操作的關鍵時刻,總是搖旗吶喊,助力滿分。

“請問一下,這次CALM寧海站演唱會大獲成功,除了歌迷和粉絲,還有沒有最想感謝的人?”

演唱會成功,除了歌迷和粉絲以外,還能感謝誰?

自家公司?承辦方?還是那個所謂一直堅持音樂夢想的自己?

很顯然,對方想要的答案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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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真的按對方的思路回答了,那麽明天類似于“CALM最感謝自己”、“粉絲和歌迷不是最強動力”之類的言論必然會喧嚣塵上,而媒體素來标題黨作風,絕對不會好心的将“除了粉絲和歌迷”這個前提條件打在公屏上。

不用說,這就是他們想要的效果。

氣氛一時陷入微妙的尴尬之中,張遠對于這個記者玩的文字游戲心知肚明,兩道濃眉幾乎擰在了一起,剛要從側臺上前阻攔,就聽方馳再次懶聲開了口。

記者采訪環節生生演出了諜戰片的效果,方馳看着那個存心挑起話題的記者,宛如一個打入我方內部的間諜,但臉上依舊挂着悠然散漫的笑意,和他确認了一遍——

“是除了粉絲和歌迷嗎?”

記者堅定點頭:“對!”

“別說,還真有。”得到肯定回答,方馳笑得愈發從容。

記者興奮道:“詳細說說?”

方馳謙虛道:“同行襯托。”

采訪間安靜一秒,而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衆人:熟悉的語調熟悉的配方——不愧是你!

既然你要輿論話題,方馳就給足你爆點,不過能不能寫,要怎麽寫,就看對方敢不敢了。

站在采訪臺旁邊的張遠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笑得頓時心曠神怡——不得不說,這種當面打臉的感覺,真的是爽!

而這時,不知道角落裏哪家媒體突然插話問道:“請問方隊長,剛在在演唱會上的那通電話,你是打給誰的?”

該來的躲不了,方馳撩起眼皮,視線散漫地一掃而過,微笑道:“私人電話,無可奉告。所以別問,問就是關你屁事。”

他藏得嚴絲合縫,捂得嚴嚴實實的小林師傅,哪這麽容易就讓別人窺見真顏?

而且……有些話,又哪能和不相幹的外人說?

至于別的,方隊長倒是随意的很,媒體記者愛怎麽寫就怎麽寫,愛說什麽就說什麽,他不挂心,更懶得理會。

然而,被方馳這樣反将一軍後,關于那個演唱會上的神秘電話,現場竟然真的無人敢再提及。

記者們:技能一開,誰知道方隊長還會說出什麽驚世絕句,前車之鑒在此,得多傻的豬還直奔着往樹上撞啊!

采訪結束後,還有一個小型的粉絲見面會,緊接着就是承辦方安排的慶功宴,這一套流程下來,本就身心俱疲的五個人直接累到人世恍惚,但是不行,只要身邊還有鏡頭,哪怕只剩一束仍在閃爍的鎂光燈,他們就還得保持着得體的微笑,舉手投足之間不能有絲毫的松弛和差錯,即便已經累到站着就能睡着,也得舉着紅酒杯,先擺一個優雅造型再閉眼。

終于,淩晨兩點半,慶功宴結束,CALM寧海站演唱會所有環節徹底塵埃落定。

團隊工作人員已經提前打道回府了,CALM成員和經紀人走出慶功宴酒會的大門,直接上了預留的商務車,往駐紮的酒店駛去。

連續多日的疲倦終于在這一刻翻湧而上,再加上慶功宴上衆人都多喝了幾杯,車子開動不久,車廂裏,包括張遠在內的幾個人直接靠着座椅睡了過去。

方馳頭抵着車窗,全身的力氣幾乎在一瞬間消失殆盡,連呼吸都變得格外清淺,他拿出手機,強撐着睡意和倦意看了一眼時間,迷迷糊糊地想,這個時候,那個說等自己回來的小林師傅,應該早就撐不住睡了吧。

也好,起碼那首歌讓他聽見了。

酒意蒸騰,疲倦更甚,方馳閉上了眼睛。

到了酒店,司機将後排的幾個人陸續叫醒,隊員們一個個腳步虛浮,夢游似的下車進門,似醉如夢般地各自回到了房間,又累又困之下,連自家兄弟之間的那句“晚安”都省了。

方馳拖着步子進了門,開了廊燈,疲憊之下紮進浴室,泡澡的環節直接跳過,利用殘留的最後一分清醒沖了個熱水澡,站在花灑下沖熱水的時候差點靠着牆再次睡着。

洗完了澡,手腳更加酸軟,他連睡袍都懶得再穿,直接圍了一條浴巾走出浴室,一頭倒在床上,陷入秒睡。

……

林曉是在衆人上樓的時候瞬間驚醒的。

本來他是想一直等到方馳回來,第一時間跟他說聲謝謝,但是一直到後半夜的時候,團隊的工作人員提前回到酒店,但是CALM幾個人卻不見身影,問過別人後才知道,原來演唱會結束後他們還有一系列的後續工作,歸時不定。

他靠在床頭,中間為了提神又摸索着去沖了個澡,但是等到淩晨一點多的時候,還是沒能堅持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記挂着方馳的肩頸,又有早先的那通現場電話作祟,精神一直亢奮着,所以睡得本來就不沉,當走廊裏終于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幾乎立刻清醒過來。

而後他急忙忙地翻身下床,情急之下連鞋都沒顧上穿,磕磕絆絆地走到門邊,将房間門拉開一道縫隙,仔細聽着對面房間的動靜。

他聽見方馳開門進屋,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卻始終沒能聽到關門的聲音,緊接着就聽見了清晰的水聲從對面傳來。

在洗澡?林曉扒着門縫思忖,所以,方馳這是一直記着自己說過等演唱會結束後給他調理肩頸,特意給自己留的門?

如此一來,自己果然沒有白等。

林曉不知道一場演唱會下來方馳的肩周和手腕到了哪種惡劣的程度,但想來也不會有多理想,本來想今晚給他再做一次艾灸,又考慮到對方實在不喜歡那股氣味,最終也只能作罷。

林曉折回房間,摸到牆角,從小冰箱裏找到一瓶已經稀釋過後的中藥精油,放到鼻子下聞了聞,确定沒拿錯種類後,慢慢回到床邊,穿好了拖鞋回到門口,一直等到對面的水聲消失,又緩了緩,才握着那個深棕色的小瓶子出了門,往對面走過去。

林曉站在方馳房間門口,伸手試探性地推了推,果然只摸到了面前的空氣,門沒關。

他放輕了腳步進屋,而後非常貼心地幫方馳關上了房門。

因為看不見,所以黑夜白天對他而言本就沒有區別,因而此時,他自然也不會知道,方馳的房間裏,只亮着一盞暖色的廊燈,而他恰好就站在那束光源之中,暖融融的光影像是一面巨大溫馨的油畫背景布,他就是那唯一的畫中人。

關門聲“嘀嗒”一下,方馳在淺眠中悠悠轉醒,他睜開惺忪睡眼,模糊的目光之中,看見了那個渾身上下散發着溫暖光暈的人。

方馳困頓不堪,朦胧之中的聲色格外喑啞:“小林師傅?”

“哎。”林曉應了一聲,扶着牆壁向前床邊走過去,方馳的房間他來過幾次,但是由于擔心地上可能散落着沒收拾的物品,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慎重緩慢。

“我來給你按按肩膀和手腕。”

方馳頭暈腦脹,仰面躺在床上沒動,側着頭,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然後半阖着眼睫忽然無聲地笑了一下。

淩晨三點多,一個清醒的男人只身來到另一個酒醉的男人房間,卻說,我只是來給你做按摩。

單純如小林師傅,這個時機,挑的可真對啊。

林曉步子很慢,等快接近床邊的時候,輕聲問了一句:“馳哥,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就等你了。

方馳覺得自己真的是喝多了,要不然也不會在暗夜之中生出這種明目張膽欺負人的心思,聽他這麽問,依舊躺着沒動,只是從鼻腔裏“嗯”了一聲。

林曉點了下頭,下一秒,拖鞋踢到床邊,知道自己走到了。

方馳擡了下眼皮,視線從林曉那張白淨的臉上落到他手裏,問:“你拿的什麽?”

“中藥精油。”林曉說:“祛濕消腫活血化瘀的,輔助力推的手法,效果特別好。”

方馳嘴邊的弧度擴大,卻依舊沒出聲。

林曉将小玻璃瓶放在床頭櫃上,說:“你趴好了,我先給你按兩下試試。”

廊燈的光源投射不到床邊,卧室裏一片漆黑,方馳醉眼朦胧,但眼前的人在黑暗之中的身影輪廓卻始終那麽清晰。

方馳将頭轉了一個方向,“嗯”了一聲之後,又轉了過來,黑暗中,一雙注視着林曉的眼睛腫,盛滿了有溫度的笑意。

林曉伸手,慢慢地向床邊俯身。

看他靠近,方馳有片刻的恍惚。

驀然間,微涼的指尖直接落在了方馳的心口處,手掌之下倏然傳來心髒跳動的那一瞬間,林曉沒忍住驚呼出聲。

“哎——”

而抽身已晚,下一刻,手腕被人一帶,他直接跌入一個滾燙的懷抱之中。

緊接着,方馳帶着笑意的聲音落在他的耳畔,那音色沉緩似蠱,夾雜着滾燙的溫度,灼燒了懷中人的耳朵。

“小林師傅,手往哪摸呢?”

作者有話要說:  方隊長:守株待兔,羊入虎口。

小林師傅:一種植物,我壓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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