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6)
炷香之後了,孟長歌凝眉看着鏡中那個盛裝打扮的自己,無奈道:“我
只是去赴個約,不是面聖,陸瑤你給我裝扮的這麽隆重幹什麽?”
陸瑤民唇一笑,“小姐,您平時太過随意了,這麽好看的底子需要妝飾才能被襯托出來呀。”
孟長歌搖了搖頭,想來這小妮子是春心萌動了,趕明兒可以尋思尋思有哪家少年郎,可以将她嫁了去。
今日她妝的隆重,不免惹來許多人旁觀。
宴席地點定在了萬香樓,孟長歌還記得,那時為了偷白砂糖,曾闖入過離澈的澡堂,如今想來,此情此景卻足以讓人羞紅了臉,還有那萬香樓頭牌搖影,更是綽約風姿,清而不妖,孟長歌突的在心中慶幸今日陸瑤将她細細打扮了一番。
但此念頭只存在過一秒,便立刻被孟長歌否決。
迎着各種各樣的目光,孟長歌走進了萬香樓之中。
入眼的,便是穿紅戴綠的姑娘們在中央的大舞
臺上扭着腰肢,跳着如媚如幻的舞蹈,臺下擠了許多世家公子,競相伸手去抓着舞臺上那舞女的衣帶,尖銳魅惑的笑聲慘雜着刺鼻濃郁的香料味,那場面透着濃濃的腐敗之意。
孟長歌扇了扇鼻子,身後一只手卻驀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姑娘,你長的好漂亮啊,過來陪小爺玩玩?”
撲鼻而來的酒味,讓孟長歌攥緊拳頭,躍躍欲試地想往那人臉上揍去,就在她快要伸出拳頭之時,身後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肩頭。
随即而來的,那只手順着她的肩膀往下,滑到她的左臂上,随後微微一收緊,将她整個人箍到了他的懷中。
淡雅的沉香驅散了酒味與刺鼻的香粉味,不禁讓孟長歌貪婪地多吸了幾口。
君陌上前了一步,溫潤如玉的眸子盈盈染着笑意,他偏過頭,将孟長歌一看,随後又看向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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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之人。
方才的溫潤的眸子在一瞬之間,冰冷如霜,如碎玉叩擊冰淩,他冷冽開口:“不要命了,連長寧縣主都敢輕薄!”
孟長歌微微張唇,卻又聽得君陌道:“大庭廣衆之下,意圖輕薄長寧縣主,來人,把他給我扔出去,杖責一百!”
他身後走出兩個小厮,不由分說地就上前,将那人捉住,那人還拼死地反抗,嗔怒着眸子質問道:“你是誰,竟敢打我?我可是這上京知府的嫡親侄子,你敢打我,我讓我叔叔弄死你!”
“哼。”君陌冷哼,“上京知府杜如生,好,我記住了。”
随後他又挑了下眉,清冷的情緒蔓延至眉角,似是染上了一層霜,“不巧,在下乃是楚國四皇子,比你叔叔的職位高了那麽一點點。”
那人驚愕在原地,顫抖的雙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君陌并未有半點情緒,只是冷道
:“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拖出去給我打!”
大堂之中,殘留的點點餘音在人群寂靜之中消散,孟長歌逃脫似地向旁邊走了一步。
手掌還殘留着她的餘溫,君陌眸子一怔,随後冰冷的面容化開,被溫潤所覆蓋。
“長歌沒有被吓着吧?”他淡然開口。
孟長歌搖了搖頭,道:“殿下其實不用為了長歌,暴露自己的身份的,這樣反倒多有不便。”
他輕笑,看着孟長歌的面容道:“無事。”
氣氛有些寂靜,孟長歌并不言語,而此時堂中也因為方才的鬧劇而停下了舞蹈。
二樓的樓梯上,走下來一人,着淡紫色衣衫,高挑瘦長,他朝着孟長歌這處盈盈一看,随後勾起了一抹桃夭之笑。
“四哥,長寧縣主。”
此人正是五殿下焱訣,也是此次宴席的操辦人。
孟長歌微微欠身,焱訣已然走近,他似笑非笑
地看了孟長歌好一會,才贊嘆道:“早就聽聞長寧縣主才貌雙全,今日,終是見到了,能得此佳人,終其一生,也足矣。”
孟長歌尴尬一笑,接道:“五殿下謬贊了。”
他的目光還留戀在孟長歌身上,似有灼灼加重之意,君陌上前一步,攔身在孟長歌身前。
“六皇子還在席間,既然人都已經到了,那便入席吧,別叫六皇子久等了。”
焱訣勾唇一笑,上揚的唇角間寫不盡的魅幻,他伸出一只手,道:“四哥,長寧縣主,這邊請。”
為了不再觸碰到焱訣的目光,孟長歌往君陌身旁躲了躲,他似是知曉了,轉過頭對孟長歌溫雅一笑,特意将焱訣的視線擋住。
房中,除了赫連笙并未其他人,她原本以為離澈與夜幽姬也會在的,卻沒想到只有他們四個。
席間,四人相對而坐。
焱訣拍了拍手,門口走進一個女子。着綠衣,
束墨發,面上還覆着一塊白色面紗。她的手中還抱着一架古琴,進來後,席地而坐。
清音自她的面紗之後傳來,“不知殿下想聽什麽?”
焱訣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挑你最拿手的彈。”
“諾,那玉淑就獻醜了。”
手指撥動琴弦,孟長歌卻擰起來眉頭。
她的琴彈得極好,就連不近女色的赫連笙也聽得連連贊嘆。
一曲畢,焱訣押了口酒,眼神瞟向了孟長歌,“聽聞長寧縣主的琴也彈的極好,一曲《忘憂》名動上京,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可以親耳聽一曲?”
席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帶着期待,焱訣勾着桃花眼,等待孟長歌的回答。
孟長歌知曉推脫不了,便起了身,坐到了玉淑的位置。
幸得之前,她曾讓離澈教她彈琴,不然今日可真露餡了。
像是在等待着什麽,焱訣的眸子在孟長歌撥動琴弦後,竟陷入了迷惑之中。
君陌卻一直笑意盈盈,只不過在望見焱訣神情的時候,閃過一絲冷冽。
酒過三巡,赫連笙終于開口,“如今,耶敖贊已被處決,北姜與西楚的和談成功,這一切還得感謝在座的各位。”
他舉着杯,神情之中不免多了些苦澀,他全然知曉,此刻他與耶敖贊來到西楚的目的并非是為求和,而是與西楚細作取得聯系,如今,他卻親手與西楚太子合作,将他們北姜安排在楚國的細作連根拔除,待他回去,還不知會有什麽懲罰在等着他。
只是他身為北姜皇子,無法看着北姜的百姓在戰火中失去生命失去親人,如果北姜與西楚真的能和睦,他即便是受到五馬分屍之邢,也無愧無
心了。
孟長歌大抵是知道他心頭苦澀的,她拿起面前的杯子,在赫連笙舉起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赫連笙愣了愣,聽得她說道:“殿下仁心,長歌也敬佩之極。”
他一笑,将眸中苦澀和着酒喝了下去。
“長寧縣主的果敢,才真當讓人敬佩,在險境之中不顧一切地救下太子,這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的。”
孟長歌笑了笑,玉淑已将琴收好,上前來為赫連笙斟酒。
她的身姿纖長,身上撲着淡淡的丁香味。
丁香.....覆面紗......
孟長歌一怔,擡頭望去,正望着她那雙眸子清雅地看着自己。一秒對視後,那雙眸子移開。
孟長歌捉住她将要離開的手腕,驀然道:“看姑娘身姿優雅,想必相貌也十分出衆吧,不如将面紗取下來,讓我們一睹姑娘芳容?”
席間靜然,君陌笑聲打破尴尬,“長歌這是,想要買下這姑娘麽?”
孟長歌凝眉表示不解,君陌道:“萬香樓的規矩,處子之身的姑娘被人買下後,才可将面紗揭下。”
五十五章:已入圈套
竟還有這規矩,孟長歌呆愣了幾秒。
焱訣輕笑一聲:“長寧縣主這是,喜歡女*色?”
孟長歌尴尬地幹笑了幾聲,解釋道:“沒有,我只是好奇她的長相而已,并無買下她之意。”
君陌抿了唇,眸中笑意漸深,若有若無地看向一旁的玉淑。
無法揭下她的面紗,孟長歌只得作罷。
宴席終是在一個時辰之後結束,許是赫連笙心頭苦澀,所以離席時,已喝得不省人事,君陌先一步,攔在了焱訣身前,打斷了焱訣想要說的話。
“五弟,六皇子就拜托你了,我送長寧縣主回府吧。”
焱訣頓了頓,迎上君陌溫潤卻又堅定的眸子,他只好作罷,應了聲“好”,便扶着赫連笙走遠
。
君陌上前一步,溫和的看向孟長歌,“長歌,走吧。”
孟長歌點頭,跟了上去。
君陌與離澈不同,喜怒不行于色,也不喜話語戲弄,他一直以來都已溫潤如玉世人,極少人知他冷漠無情的一面。再加上孟長歌也并不是個吵嚷的人,所以這一路上,二人皆無語,走的極為尴尬。
半響,君陌打破了沉靜,只聽得他輕笑一聲,用着極為平常的語氣問道:“不知長歌有沒有發現,五弟對你十分關注。”
孟長歌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愣了愣,後又低眉一笑,“許是五殿下性子便是如此吧。”
君陌挑眉,并未發表贊同。
頓了頓,孟長歌裝作無意地問道:“今日的宴席,是殿下邀請的長歌?”
“嗯。”君陌點了點頭,卻又道:“雖是我邀
請你,但此次宴席我也只是被邀請的人,真正操辦這次宴席的人,卻是我五弟,就連六皇子,也不過是他請來的。”
君陌的目光流轉于孟長歌肩頭,他的眉間含着一絲疑惑,“其實,真正邀請你的人,是五弟,他說以他的面子邀請你,失敗機率極大,若是以我的面子邀請你.....”君陌彎眉,嘴角牽出笑意。
他接道:“你必定會來。”
孟長歌颔首,正碰上君陌向下投來的目光,那冰涼的眸子裏竟多了些栩栩如生。
孟長歌撇開話題,“五殿下,為何要邀請我?”
君陌将視線從孟長歌身上移開,淡淡道:“許是出于欣賞吧。”
孟長歌凝眉,前一世徐家沒有敗落,而徐氏卻讓孟長璃嫁給了五皇子,像徐氏這般高傲的人,怎會看上一個母妃并不受寵的皇子?即便是孟長
璃心系于他,也一定會被徐氏阻止的。
或者說,這個五皇子焱訣還另有貓膩?
“不知這五殿下,平日裏是何性情?”
君陌想了想,道:“五弟在我們衆兄弟中性子最為讨喜,好結俊才,也多好與人交談。”
孟長歌點了點頭,肩上卻突然覆上一只手,君陌将她的肩往懷中收了收,神秘莫測道:“随我來。”
“殿下,去哪兒?”
在孟長歌的驚訝之中,君陌的手垂下,他似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你不是想看看那玉淑的容貌麽?”
不僅是孟長歌,他也想看看,到底孟長歌所想看的是什麽?
此去的方向,卻是萬香樓。
孟長歌跟在君陌身後,“殿下不是說須得買下那姑娘,才可一睹那姑娘的芳容麽?”
“所以啊,我們去将她買了,不就可以看到了
?”
孟長歌張了張唇,終是沒有再說話。
老板娘老遠的就迎了上來,君陌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指名道姓道:“将玉淑姑娘請出來。”
老板娘看到這金子眼睛都在發亮,哪裏還顧得上君陌身後跟着的孟長歌,手一揮,朝着內堂喊道:“玉淑,快出來,有公子點名要你服侍!”
堂中快步走來一個綠衣女子,她見到君陌與孟長歌微微一愣,君陌滿不在乎的一笑,招呼道:“随我來。”
君陌一人在前,孟長歌與玉淑跟在後頭,不禁有許多公子哥都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這一下子叫兩個姑娘侍候,可真是有錢任性。
房中,三人面面相觑。
君陌先行做了個揖,溫雅一笑,道:“姑娘不必緊張,我請姑娘前來,只是為了一睹姑娘芳容,并未有別的意思。”
玉淑垂眸,羞澀一笑,“還從未有公子想要看
過我的容貌呢....”随後,她又疑惑地看向孟長歌,“這位姑娘也要與公子一同....看嗎?”
她思及之前孟長歌也想要看她的容貌,一時心中有些驚慌,嗫喏開口道:“到底是公子想要看我的容貌,還是姑娘想要看我的容貌?”
孟長歌上前一步,“我與公子都想一睹姑娘的芳容。”未等她反應過來,孟長歌已經先一步,将她面上的面紗摘下,一張清秀的臉浮現在她眼前。
但她的面上,卻并沒有疤痕。
孟長歌凝眉,怎麽會,丁香,面紗....難道真的只是她多想了?
君陌上前,望着孟長歌擰着眉頭的眸子深了深。
孟長歌又不甘心地将她的臉細細檢查了一遍,依舊沒有半點有過傷的樣子。
她淡然開口,“不知姑娘,是什麽時候開始用
丁香這一味香料的?”
玉淑還呆愣在原地,驚恐的眸子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吓,“五....五日前,搖影姐姐給我們所有新人都換了這丁香香料。”
搖影,離澈?
五日前,不正是徐氏被劫走的那一天嗎?
身後傳來沉靜的聲音打斷孟長歌的思緒,“長歌,怎麽了嗎?”
孟長歌搖頭,卻突然聽見耳後傳來呼嘯的風聲,那聲音極細又極快,正向着她與君陌飛速而來。她驚起,一把揪住君陌的領子,将他移到一邊。
呼嘯而過的,是一只羽箭,它擦過君陌的袖擺,穿過了玉淑的胸口。
玉淑還停留在驚愕的表情之上,胸口那如管狀的傷口開始向外噴血,她應聲倒地。
君陌倒吸了一口涼氣,與孟長歌眼神交接,二人皆是皺起了眉頭。
這是顯然的,殺人滅口,方才那只箭,是想殺孟長歌的。
孟長歌上前,從玉淑的身體胸口,取下了那只羽箭。君陌對她的動作卻并不驚訝,淡淡開口道:“這只箭,與你上次所中之箭是一樣的。”
“上次?”孟長歌凝眉,“也就是說這個殺手,與刺殺你的那些殺手是同一批的。”
“嗯。”君陌點頭。
可上一批刺客是姜無人啊,難道這朝中還有姜無的細作?
“想必我們很快便要入獄呢。”君陌凝眉,話音剛落,大門豁然而開。
門口俨然的,站着大理寺少卿柳長風,還有孟長歌的二哥,孟衍竹。
孟長歌還蹲在玉淑屍體邊上,君陌淡然上前,将孟長歌從地上扶起。
四人對視,眸中各有千秋。孟衍竹掩蓋不住面上的擔憂,卻又不得不依法辦事。
他撇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漠然道:“五日前,在皇城之中發現刺客,太子受傷,陛下特命末将搜尋,今夜,發現刺客逃入了萬香樓。”
五日前,離澈受傷?他所說的事務繁忙,原來是受傷了.....
他沒在繼續往下說,但眼神望向了孟長歌手中的那只羽箭。
孟長歌不由地開口,“太子受傷,他傷到哪兒了?”
“被箭射中了手臂,沒有危及生命。”頓了頓,孟衍竹又道:“刺客所用的,便是你手中的這只羽箭。”
君陌攔身在孟長歌身前,自那玉淑死時,他便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圈套了,想必孟長歌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才會引得這場災禍。
他翩然一笑,不卑不亢道:“孟将軍,如你所見,這刺客逃入萬香樓,将玉淑姑娘殺害。”
他知道孟衍竹這個人十分的執拗,他只為楚王
辦事,他之前也曾多次想要将他收入麾下,但他始終只聽命于楚王一人。
此般解釋,他斷然是不會相信的。
雖然孟長歌是他的妹妹,但他依舊只會依法辦差。
果不其然的,孟衍竹眼神一凜,他道:“那刺客逃走時,他的左臂曾被末将劃傷,還望殿下與縣主可以配合調查,也好洗清嫌疑。”
左臂被劃傷.....孟長歌怔住。
她的左臂,曾被那個刺客所劃傷.....
君陌一笑,“本王可以接受調查,長寧縣主就不必了吧,她是個女子,怎麽會是刺客呢,再者說,讓長寧縣主将左臂示人,也不好啊。”
“那刺客,體型嬌小,像是個女子。”
拳頭慢慢攥緊,孟長歌稍稍向後退了一步。
這擺明了,就是向着她而來的。
孟衍竹卻開口,“長寧縣主的手臂,可以讓女子來驗。”
君陌皺眉,他不動聲色地将孟長歌藏在身後。
孟衍竹抱拳:“還望殿下與縣主可以配合。”他的腳步邁動,向着君陌與孟長歌步步逼近,但眉頭卻緊皺着,他也十分不願去懷疑長歌,但是,身為西楚大将軍,就不能夠徇私舞弊。
君陌攔着他的視線,一步步退後。孟衍竹,深得楚王寵信,其人又如他父親一般剛正不阿,若是被他查出孟長歌的手臂上有傷,絕對不會包庇她。此計做的如此齊全,即便孟長歌再有能耐,也未必可以活着從天牢之中走出來。
五十六章:危機解除
紅色衣擺翻飛,璎珞叮鈴作響,夜幽姬從門外英姿飒爽地踏了進來。
她抱拳:“孟将軍,西間已經搜完,并未發現可疑人物。”
孟衍竹頓了頓,望向她的頭頂,一頭烏黑的發被高高束起,幾根碎發還俏皮地翹在頭頂。他應了一聲。
随後,夜幽姬的目光又移到了孟長歌處,望着她盈盈一笑,道:“孟将軍,長寧縣主的左臂就由我來驗吧。”
“好。”只要有人驗,便可以堵住悠悠衆口,他從不相信他的妹妹會是刺客,只是必須要走個過場。
夜幽姬走近,拉起孟長歌的手臂,走進了內室。
“幽姬...”孟長歌為難開口。
卻看得她悠悠然往邊上的貴妃榻上一坐,慵懶地閉了眸子。
“哎喲,這一天真是累死我了,跟着孟衍竹跑上跑下,腿都快跑斷了!他還不讓我休息,說什麽要恪盡職守,簡直就是個活脫脫地周扒皮!”
孟長歌啞然,夜幽姬彈開漆黑的眸子,眯眼一笑,道:“我知道你不可能是刺客,所以不用查了,我借口說幫你查驗左臂,不過是想進來躺躺,長歌你也随意。”
說罷,她又閉上了眼睛,還打了一個哈欠。
“這個孟衍竹也真是的,你這個妹妹都要懷疑,也太過死板了吧,他這個樣子,怕是以後連媳婦都娶不到吧。”
孟長歌失笑,心中陡然松了幾分,她坐到了凳子上,為自己倒了一杯涼水。看着躺的四仰八叉的夜幽姬,不解道:“幽姬怎麽會與我二哥一起來搜尋刺客?”
椅子上幽怨的聲音響起,“還不是我爹,說我在家閑着只知道犯花癡,讓我出來跟着孟将軍辦辦差,也好治治我的花癡。”
孟長歌狐疑,“犯...花癡?”
“是啊。”說道此處,夜幽姬卻像突然來了興致一般,猛地從榻上坐起來,她雙眼放光地盯着孟長歌道:“我看四王殿下好像對你很關注,你是有什麽法子麽,能不能教教我?”
孟長歌抽動嘴角,這話真的是前世的她說出來的?她怎麽覺得前世的她沒有這麽智障啊.....
“額,這個....”
不等孟長歌說話,夜幽姬又接上:“我知道你不喜歡四王殿下,你喜歡的人是太子殿下是吧?”
孟長歌愣住。
夜幽姬悠悠道:“不然,那天你救下的就應該是四王,而今天,聽到太子殿下受傷,也不會這麽關切。”
她的眸子幽深,似洞察般地盯着孟長歌。
半響,卻突然爽朗一笑,“真不知道你們怎麽想的,明明互相喜歡,就是犯矯情,我呢,喜歡一個人,卻要這麽努力。”
“你,為何喜歡四王?”
前世的她為何會喜歡君陌?因為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安靜,沉穩,睿智而又淡然的人,仿佛是涓涓溪流,不曾為誰停留,又仿佛是空谷琴音,空靈卻又動人心魄。
因為他的出現,她才知道原來男子不止只會打打殺殺,還可以安靜的如此美好。
“因為,我第一次見像他這麽高雅而又沉靜的人,你看啊,孟衍竹死板,五王太妖嬈,太子殿下,呃,太活潑....”
活潑....孟長歌扶額。
“可你只是看到了他的表面啊,如若看到了他的內在,你還會如此喜歡他麽?”
夜幽姬幹笑了兩聲,“我也得能看到他的內在啊,每次我與他在一起,他總是很禮貌地對着我笑,什麽都停留在表面的樣子,我總是望不進他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麽。”
“也許他心中所想,是你最為厭惡的東西呢?”
夜幽姬擺了擺手,“我只知道我喜歡他,別的我都不在乎,即便他心中所想,是我所厭惡的,我也認了,誰讓我喜歡他呢,人嘛,誰還沒點執念呢?”
孟長歌望着夜幽姬深陷下去的眼睛,在談及君陌時,卻明顯地可以看到情緒的撥動,她便知她是陷下去了。
半響,她嘆了一口氣,肅然道:“幽姬,他實在不是你的良人。”
夜幽姬眨了眨眼,狐疑地望向孟長歌。
外頭腳步聲漸重,夜幽姬立刻從榻上站了起來,她兩三步走到屏風前,擋住了就要進來的孟衍竹。
“孟将軍,已經查驗好了,長寧縣主的左臂上沒有傷痕,她此刻正在更衣,孟将軍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孟衍竹尴尬地停下腳步,耳根染上了層粉紅。
片刻,孟長歌從內室走出,與孟衍竹眼神交觸,孟衍竹欣慰一笑。
君陌也從後面走上前,他的目光在孟長歌身上停留,似在确定着什麽,随後,又觸及夜幽姬的目光,輕輕點頭,笑的溫雅和煦,夜幽姬的臉頰上浮現出了一小片紅,與她鮮紅的衣擺相稱,十分的奪目,孟衍竹不自覺多看了兩眼,卻又迅速移了眼,将目光投向了別處。
“孟将軍,那這屍體該如何處置?”
沉寂的氣氛終是被柳長風打破。
孟衍竹定了定神,踱步走向玉淑的屍體,吩咐道:“此案疑點重重,将她帶回大理寺。”
随後,他又向君陌抱拳,“方才對四王殿下多有冒犯,還請殿下見諒。”
君陌微笑,“無事,你也只是例行公務。”
“既然此處沒有刺客,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他轉身走出,卻覺得身邊好像少了些什麽,遂回頭一望,夜幽姬還站在原地,不肯動彈。
他無奈喚道:“夜小姐,我們該走了。”
夜幽姬洩氣地一嘟嘴,轉身狠狠剜了他一眼,小聲嘟囔道:“走走走,腿都快走斷了!”
随後,紅衣搖曳,閃身出了房間。
孟衍竹面色尴尬,目光尋到了孟長歌處,難得的溫柔神情帶着幾分不舍,盡數都糅合進那目光中。
他深深看了一眼,随後轉身離開。
有時候恪盡職守,便是無可奈何。
房中只留下一灘血水,孟長歌與君陌對視一眼。
但此時的孟長歌顯然有着諸多心思,她想不通,難道夜幽姬與君陌的孽緣又要就此開始了,她到底要怎麽樣才可以阻止。
“長歌?”君陌的輕聲呼喚,讓孟長歌回過神來。
君陌翩然一笑,問道:“看你呆在那兒,可是吓到了?”
她突的心中流轉過思緒,望着君陌溫潤含笑的眸子
,輕輕點了點頭,“有點。”
君陌上前一步,低下眉眼望着她,“說起來還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買下玉淑姑娘,便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四王殿下若要這麽追究,豈非還要怪到是長歌自己想要一睹玉淑姑娘的芳容?”
君陌輕笑,孟長歌朝他調皮地眨了眨眼。
他的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片刻,他擡眸,道:“天色不早了,不如我送長歌姑娘回府吧。”
孟長歌點點頭,并沒有拒絕。
二人并排走着,心底各有思緒,半響,君陌試探性地問道:“不知長歌為何想要看玉淑姑娘的容貌?僅僅只是因為好奇?”
他說這話,并不是想知道答案,而是想知道孟長歌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孟長歌暗自思索,這君陌一向心思缜密,話中有話,他問這問題,必然不會是表面上這麽簡單。
頓了頓,她反問道:“不知四王是否知道徐氏被劫一事?”
君陌愣住,孟長歌望着他的眼睛目不轉睛,她知道
他必然知曉,她這麽問,和君陌的目的一樣,都是想知道對方心中,到底有多少東西,是想要隐瞞的。
半響,君陌點了點頭,“知道些許,長歌這麽問,難道這女子和徐氏被劫一案有關聯?”
“有沒有關聯我不知道,但是那日游行,我亦在人群之中,我親眼見到那個救走徐氏的刺客的臉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君陌的眸子深了深,喃喃道:“所以,你是在确定她是否是那個刺客?”頓了頓,他又問道:“可是你怎麽能确定這刺客便在這萬香樓之中呢?”
孟長歌眨眼,竟露出了幾分無邪,“我猜的......”
這表情,讓君陌覺得像極了一個人,夜幽姬,她時常也會有這種表情出現,純真無邪,但他卻十分的讨厭,因為只有嫡女才會受盡千般寵愛,她們的臉上才會顯現出沒有經歷過慘痛與灰暗的明朗,就像離澈一樣,從小便是太子,錦衣玉食,哪怕是他的母後過世後,父皇依舊疼愛他,只是,他從未想到,像孟長歌這樣的庶女,也會有此般明朗的表情與心性,她不該與他一樣,都是生活在陰暗之中見不光的人嗎?
他以為他們是一樣的人,所以他們可以感同生受,當有人與他一樣慘痛時,他才會覺得自己并不是那麽孤單的。
但她似乎,隐隐又有些不一樣,那些不一樣的東西,時不時地就會撩撥他的心,讓他想要去追尋與擁有。
他自嘲,他還真是個別扭的人。
孟長歌在他眼前揮了揮手,笑道:“四王殿下這是困了?”
君陌失笑,他總覺得與孟長歌呆在一起時,他會頻頻發笑。
哪怕她對他有着千般防備,他又對她有着千般算計。
終化為一個開懷的笑,抿在嘴邊。
“我曾多次見長歌有些武功底子,長歌身為相府小姐,怎麽也會學習武藝?”
五十七章:誰在搗鬼
孟長歌盈盈一笑,又要使出她的殺手锏了。
“長歌從小身體便不好,所以我娘讓我學習些武藝也好強身健體。”
“哦,原來如此。”君陌高很莫測地看了孟長歌一眼,悠悠道:“長歌的娘還真是文武雙全,又能教長歌喝酒,還能教長歌練劍。”
孟長歌尴尬地接下話頭:“我娘自小便與我說,人最怕的便是懶惰,所以逼着我學了很多東西。”
雖然孟長歌在君陌面前一向沒有真話,不過這句話倒是真的,那時她真正的娘親與她講的,所以前世裏的她,自小便熟讀兵書,學習武藝,外加上琴棋書畫,但愣是沒學會。這兵書倒是都熟背了,可學以致用,她并不會用。
君陌明了狀地點了點頭。
忽而嚴肅道:“今日之事,足可以表明,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了,長歌以後萬事要多加小心。”
孟長歌點頭,故意疑惑道:“不知是誰這麽大
費周章地前來殺我,殺我一個弱女子,可真不值得。”
身邊淡淡的笑聲,“長歌可不是一般弱女子,能讓二哥為之心動,還可以說服父皇封你做太子妃呢!”君陌眯眼,轉頭望向她。
“殿下說笑了,太子殿下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等段時間,說不定便會對別的女子動心了。”
“我看未必,二哥是真心喜歡你的。”
孟長歌尴尬一笑,不想再接下去說。
君陌似是也知曉了她的心思,立刻話鋒一轉,道:“能想出如此周全的計謀來對付你,又能将你的動向掌握的一清二楚,看來應該是平時與你有過接觸的人,長歌可要小心身邊之人。”
孟長歌依舊不語,君陌墨黑的瞳仁之中,摻雜了些異色,讓那灘黑色變得不再純正。
他想知道,孟長歌到底知道了什麽樣的秘密,才會讓那些人不惜一切,來制她于死地。
天色已臨近黑,相府門口挂上了燈籠,孟長歌停住腳步,莞爾道:“今日多謝四王殿下相送了。”
君陌勾唇一笑,在不算太暗的夜色之中,那溫
潤如玉的眸子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迷蒙,看不進他眼底神色,卻能在他勾起的嘴角邊看出少有的狡黠。
他反問道:“哦?那長歌準備怎麽謝我?”
孟長歌未曾想到他會這麽問,怔了怔。
卻又見得他釋然一笑,将唇角的那狡黠抹了去,又換上那溫潤。“所以,以後不用言謝,我送你,是我自願的。”他的語氣并不像離澈般故意認真的強調,倒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清潤。
孟長歌低下頭,莞爾一笑。
“天色已晚,既然長歌已經到府了,那四王殿下也快回吧,路上小心。”
“好。”君陌勾唇,挪動腳步。
孟長歌并沒有就此離去,而是望着君陌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望不到那一身素白衣衫之時,她才轉身,進了府中。
而此時,內堂前的那顆桃花樹下,正有個黃衣影子在偷偷望着她。
那一幕,被那影子看的一清二楚。
嫉妒與恨意正慢慢爬上她原本端莊美麗的臉龐,在月色下漸漸變得陰冷。
孟長歌拂了拂衣袖,慢條斯理地喚道:“大姐,出來吧。”
孟長璃的身子一震,她明明将自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