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章六
羽清音躲在屏風後聽着廳堂的動靜,一旁的小丫頭急的暈頭轉向。
自己莫非趕上了話本子裏總上演的風月女子與窮苦書生的愛情故事?是王侯将相與賣身貧女的苦情故事,還是風流才子與名/妓優伶的豔情故事呢?
羽清音稍稍探出頭偷瞄那個龜公,心裏嘿嘿暗笑,他這人最愛看熱鬧了。
“那人可說了他娘子叫什麽?”老鸨皺眉問道。
“那公子說他家娘子可能用了化名,但長的很有特點,而且是剛到咱們醉花樓沒多久的姑娘。”
“什麽特點?”
“說是……說是……”那龜公似有些遲疑。“說是身材豐滿,言語誇張,行事作風看起來瘋瘋癫癫的。”
羽清音臉上燦若繁花的笑容瞬間化為灰燼。
未等老鸨說什麽,吵鬧聲從門口傳來,一男子推開門口的看守闖進來。
“穆某此行,是來帶愛妻回家的。”
愛妻……
退立于屏風後的羽清音聽到這個詞後,嘴角不斷抽動。
喂喂喂,可從沒聽說穆惜白你成親了啊?
“這位公子怎麽就肯定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我們醉花樓呢?”
穆惜白雖然臉上面無表情,但來勢洶洶。老鸨勉強鎮定,不甘示弱地反問。
“屏風後那條腿的主人,不正是在下的發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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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內的所有人都看向屏風,數道視線穿透屏風停留在羽清音身上,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羽清音緊貼屏風而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這才發現自己人是躲在了屏風後面,但剛剛偷瞄時邁出去的那條大白腿,他沒收回來。這次他是實實在在做了一次狗血話本的主角,得到了多年看熱鬧的報應。
耐不住場面尴尬,羽清音慢騰騰地走出去。活了這麽久,他沒少腆着老臉幹一些不知羞的事情,但在凡人面前這樣還是頭一次……他白了一眼雙眸中隐含笑意的某個罪魁禍首,無可奈何地走到廳堂中央。氣場與此地格格不入的穆惜白,怎麽看怎麽覺得奇怪。
羽清音朝其他人嘿嘿一笑:“呵呵……”
“夫人,随我回去吧?”
穆惜白微微一挑眉,朝羽清音伸出手。
“且慢,她已賣身醉花樓,怎能說走就走?”
“我出五倍為他贖身。”
穆惜白看都不看那老鸨,目光鎖定在羽清音身上,就仿佛不盯緊的話下一刻他就會失蹤一樣。
五倍?
羽清音已經石化,穆惜白一個“真”書生去哪裏搞那麽多錢!?羽清音記得他是個書生,自從他們認識起就總見他持卷研讀。羽清音正欲上前說些什麽阻止他,對方卻已從袖袋裏掏出銀票遞給身邊的龜公。
在羽清音還沉浸在“這小子是從哪裏搞來這麽多錢?”的問題時,穆惜白一手圈過他腰際,輕松将他舉起扛在肩上,動作自然連貫。
“繼續探讨昨夜的星辰美景吧。”
啥……啥玩意?
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羽清音呆若木雞地被帶出醉花樓,朝着不知何地前進。待他終于從石化中恢複時,已經走到了街市盡頭。
“喂……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吧?”
沒理他,繼續走。
“多謝好漢出手相救,可以讓小、女、子自己走了嗎?”
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但還是沒理他,繼續走。
“穆惜白,”羽清音無奈,一手握拳敲打他的背。“放老子下來!”
終于,世界不再是颠倒的,他的雙腳得以落地。
“傷口怎麽樣了?”穆惜白居然十分難得地首先展開話題!平時他少言寡語,都是羽清音先開口問他,他才會接話。
羽清音搖頭表示已無大礙:“你怎麽……”
他想問他怎麽知道自己在哪兒,想問他為什麽來找他,還想問,他從哪兒弄到那麽多錢。
“我現在是,蘇亦秋府上的幕僚”
哈?
羽清音目瞪口呆。
啥?
穆惜白剛才說了啥?
自己拐彎抹角地想去接近蘇亦秋,想努力做到自然不讓人起疑,而這家夥居然莫名其妙地,輕而易舉地成為了蘇亦秋的謀士,這算是對羽清音智商的歧視嗎?
如果沒有穆惜白半路殺出來,羽清音的計劃本來是很完美的。
第一步,抓來小土地神打探附近的消息,化身為秦樓楚館的風月女子,打聽到蘇亦秋的幕後八卦。第二步,化作賣身葬父的孤女博取蘇亦秋的憐憫,為父平冤昭雪而投靠他讨個公道,最好能成功地混進蘇府做婢女,埋伏在他的身邊。當然,進府之前得先做點功夫瞞住那個“靑浣”。
羽清音本來想就這樣調查出靑浣和蘇亦秋之間到底在哪一步出了問題,但現在這種構想卻被穆惜白推翻了。
因為他成了穆惜白這蘇府謀士的妻子。
如此一來的确讓潛入蘇府的計劃減少了步驟,可羽清音還沒對蘇亦秋做好調查啊,也還沒有對付那個“靑浣”的方法啊!
這要怎麽調查靑浣是何時被調包的?
當初确實是羽清音助靑浣化身為人,并且灌醉司命偷偷改了蘇亦秋的命格,讓給靑浣與他相遇相識。羽清音努力回憶司命本子上記載的命格,似乎蘇亦秋和這個冒牌靑浣的情況也還滿足發展……不過,難保幕後之人的插手和蘇亦秋對“靑浣”的潛在抵觸,會對着命格所影響,恐怕這之後并不會中規中矩的發展。
想到這裏,羽清音頹然扶額長嘆。
對不住了司命,你又要去跟二郎真君敘舊談感情了。而且說不準這次羽清音也得跟二郎真君見上一面,那哮天犬,怕是又要撲上來咬自己了……
這都是拜穆惜白所賜,孽緣啊孽緣。
不只羽清音覺得自己和穆惜白是孽緣,周圍的人例如未央也一直覺得很匪夷所思。羽清音不是凡人,可穆惜白卻真的只是個凡人,他不會法術,不曾修仙,沒有長生不老之軀,甚至沒有令人驚訝的身份背景。所以未央一直不理解,為何羽清音會跟穆惜白這般糾纏不清。
這也正是羽清音想知道的,明明一直是穆惜白對自己糾纏不清吧!!
翩翩綠葉悠悠從樹上滑落,掉在羽清音用過的茶盞中。
“可還習慣?”
羽清音正冥思苦想解決的辦法,穆惜白一身青衣白衫跨過月門踱步走來,在他身邊的石凳落座,羽清音扭頭麻木地看着他。就算跟他說這蘇府是穆惜白的他都信,穆惜白周身氣質太有氣場,只言片語和寥寥表情顯露出的風範不是一般凡人所擁有的。這家夥真的只是個普通人?羽清音怎麽覺得他更像是微服私訪的帝王呢?
“習慣習慣,都舒服死了,有吃有喝有睡……”就是沒有美女妖姬。
羽清音随意地答道,腦內播放着這幾日在蘇府的夥食和……寝居,想到寝居腦中就閃過二人相處的種種,憋了一肚子火。他現在是穆惜白的妻子,所以蘇亦秋将二人安排在同房。本來他是強烈拒絕的,可穆惜白卻搶先一步答謝蘇亦秋,說什麽愛妻體弱多病,如此正方便照顧。
體弱?多病?
羽清音強壯如牛啊!在羽軒閣天天好吃好喝,沒腐敗成豬就不錯了,還體弱多病?他最可能患上的病是癫狂症吧!這軟禁一樣的生活,除了穆惜白一個男人外,便看不到任何上身豐滿體态妖嬈的美人,換誰誰受得了?
他羽清音久經風月,這麽多年腆着老臉沒羞沒躁的事幹了不少,否則司命也不會将“風騷倜傥”這詞扣在他頭上。然而穆惜白卻活活把這樣的羽清音逼成“閨中怨婦”。
每日琴棋書畫加刺繡賞花,擁有高雅情趣的穆惜白甚至親自上陣手把手教他寫字,俨然一副“相妻教子”的姿态。而這“妻”與“子”全由羽清音一人扮演。琴棋書畫也就算了,羽清音尚能勉強應付,而刺繡賞花那種鬼東西,不該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才熱衷的嗎!?
就算常年隐居羽軒閣的羽清音可以歸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類,但他一個帶把的男人每天“刺繡賞花”,不會讓人覺得詭異嗎?
位于岐山竹林之中的羽軒閣,遠離塵世喧嚣,宛如世外桃源,是鮮有人煙的地方。用羽清音的比喻來說,那裏好比一座給禿頭和尚念經的孤廟,只差一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牌匾挂在大門口。
所以,他會成為一個流連煙花柳巷的風流種,并不奇怪。
人不風流枉少年,文人騷客都如此說,何況他大俗人羽清音。
“寧可風騷一世,也不悶騷一時。”
被穆惜白強迫練習書法時,羽清音曾在牆上甩筆寫下此句箴銘。後果就是被禁足三日,別說蘇府,連房門都沒讓出。
“怎了?”見穆惜白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自己,羽清音停下回想。
穆惜白垂眸,唇邊含着一抹笑,十分不明顯。
“事情有進展嗎?”他抓起一把小碟裏的葵花籽,剝起皮來。
“沒有。”這人太聰明,随口聊了聊靑浣的事,他卻已把整件事情摸得八/九不離十了。
“需要我幫你什麽?”他将剝好皮的果仁塞進羽清音嘴裏。
羽清音享受着穆惜白無償的喂食服務,正想謝絕他的好意,眼珠一轉改變了主意。
“說起來,還真需要你幫忙。”
羽清音露出陽光燦爛仿若萬物勃然煥發生機般的微笑。可能笑得太過了,導致穆惜白剝瓜子皮的動作很明顯地頓住,渾身僵直。羽清音很兄弟地拍拍他肩膀,權當他這表情是因為害怕被委托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也不是什麽麻煩事,就是麻煩你幫我打探一下,自從蘇夫人進府以來都發生了一些什麽奇聞異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