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章九
意識回歸,羽清音漸漸睜開雙眼。
眼前是熟悉的景物,整潔有條理的卧房,是羽清音與穆惜白一起住的地方。屋內氣氛平和安靜,看來沒有變故發生。
揉着酸痛的肩膀從床上起身,找到鞋子後扶着床站了起來,全身痛覺逐漸恢複,最痛的地方位于左胸口。他努力回憶昏迷前的印象,在假“靑浣”那裏……遇到了叫刑天的非人之怪,傷自己極重卻未要他性命,這很是奇怪,而其他事情,卻已記不得了。
“醒了不要亂動。”
羽清音擡頭看到穆惜白端着碗推門進來,他長發未束,一身白布衣,輕聲細語,溫潤如玉。
“有麻煩你照顧,真是過意不去。”羽清音在一旁椅凳上坐下,不好意思地笑笑。
穆惜白将碗放在桌上,羽清音低頭一看,原來是新煮的白粥。
“你可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嗯?”羽清音仰視站在身前的穆惜白。
“足足三日。”
呃,三日于羽清音來說,不算長無大礙;若是昏睡了三十年,可就有事了。元神受了損傷,昏迷三日來恢複,實乃正常。但此刻他卻仍能感到左胸口的痛楚,有些不妙。
“惜白,靑浣那事你打聽的如何了?”
可能沒想到羽清音會跳過自己的身體問題而轉問其他人,穆惜白臉上的表情似乎變得更加清冷。
“一切都可講與你聽。但,首先你得告訴我……”穆惜白微微欠身,靠近,左手按在他胸口,只感到一陣溫熱的吐息,有什麽東西在羽清音心底翻湧而起。“這裏是怎麽回事?”羽清音靈臺混沌時,穆惜白輕車熟路地将他的衣襟解開,左胸口那裏紮眼的傷疤裸/露在眼前。
過去的傷口被扒開,猶如一盆冷水從頭傾瀉而下,羽清音的身體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陳年舊賬,不值一提。”他別過頭,揮開穆惜白的手将衣服重新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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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惜白難得一見的複雜情緒瞬間化為平靜止水,他默默地看着羽清音将衣服整理好,沒再追問。
羽清音的事不是一個凡人該知道的,他不會把穆惜白牽扯到自己的恩怨中來。
他的過去僅僅是自己的恩怨。
“我們玩個游戲,如何?”羽清音攏好衣服坐正,正視穆惜白。“每輸一次,就要回答對方的一個問題。”
穆惜白在他身邊坐下,默認了這個提議。
“曲水流觞,與君同醉。一問一答,完全靠運氣,公平吧?”
想了想穆惜白的出生背景,凡界此時的年代,曲水流觞應該還比較流行,而且比起文绉绉的詩詞行酒令,羽清音更喜歡這種靠運氣喝酒的游戲。
穆惜白沒有反對意見,于是之後他們便坐在彎曲的河渠旁,擺了瓜果糕點,用漆器酒杯盛酒,奏起陽春白雪,開始了這二人的水邊酒宴。因為不能找蘇府的丫鬟斟酒,羽清音便抓住這幾日來一直鬼鬼祟祟徘徊于窗外,似乎對穆惜白圖謀不軌的黃鹂們,逼其化成人形服侍二人。
小黃鹂從水渠上游放下第一杯酒,羽清音與穆惜白端坐于案幾前等待,酒杯飄飄浮浮緩緩下來,慢悠悠經過羽清音,停在了穆惜白面前。
羽清音笑,這水流不急,他甚是滿意。
“先說明白,我可沒用仙法。”
穆惜白看看面前的酒杯,又轉過頭看看羽清音,漠然地拾起酒杯,一飲而盡。
如此灑脫,不愧謙謙君子!難保無人不對他心悅之,欲薦枕席。
“惜白,可以告訴我靑浣進府之後有哪些奇怪的地方了吧?”
羽清音得意地揚眉,看穆惜白喝酒,他也很想小酌一杯,但介于游戲規則,忍下了。
穆惜白放下酒盞,颔首斂眉淡淡道:“從旁人口中判斷,我并不認為蘇亦秋将靑浣帶回府中是因衷情于她。”
這番話令期待的羽清音有些措手不及。
“此話怎講?”他有些緊張,若事實如此,那一切早已不在掌控之中。靑浣與蘇亦秋在凡世相遇是羽清音有心為之,之後他沒再深入。但按照他的預想,蘇亦秋應該會對靑浣動情,經歷一世情劫後飛升歸位。
“蘇亦秋,僅僅是為了報恩,無情可談,這是其一。”說完,穆惜白看向羽清音。“清音,可以放第二杯了。”
哎哎哎,還真不能小看穆惜白這個家夥啊羽清音他以為一杯酒就能把話都套出來,,沒想到他居然還搞出其一其二?
嘴角微微抽動,穩住臉上的笑容,羽清音示意小黃鹂繼續放第二杯。如第一杯酒一樣,飄飄悠悠,慢慢沿水流滑至羽清音面前,然後……沒有滑到穆惜白面前。羽清音看着水中的酒盞,掃了一眼身邊盯着自己的穆惜白,無奈地拿起杯子,仰頭飲下。
他怎麽覺得有點兒奇怪呢?
“涅凰……可是你的孩兒?”
穆惜白還真是專注語不驚人死不休,怎的就突然問起了羽清音那個“兒子”?
“……”
羽清音手中的酒杯還未來得及放下,一臉訝然。
“回答。”穆惜白淡淡地補了一句。
好吧,他得承認穆惜白就是有這種氣場,真是比司命星君還像個神仙。
“此事說來話長。”羽清音長嘆一聲,無奈。“涅凰……有關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也許是我酒後跟哪位姑娘一夜春宵所得。”羽清音捂着額頭,道出了自己對涅凰這個“憑空而出”的兒子的看法。
“不是。”穆惜白語氣堅定地否定了羽清音的答案。
羽清音擡頭看他,不懂這肯定的語氣是哪來的自信?涅凰不會說話,所以無從得知他的親爹親娘,穆惜白如何這麽肯定?
“總不可能是我生的……”羽清音小聲嘟囔了句。
小黃鹂放下第三杯酒,這次羽清音對不住穆惜白使了點小手段,他需要關于靑浣的消息,所以穆惜白必須開口。
“關于蘇亦秋,何以說他無情?”羽清音倚着案幾含笑看着穆惜白。
他飲下酒,轉頭對他道:“那,你又何以說他有情?”
羽清音的笑淡去。
穆惜白說的對,又有何緣由說蘇亦秋對靑浣有情?蘇亦秋之所以會下凡歷劫,就是因為文曲星君覺得他生性死板無情,缺少同情憐憫之心。文曲星君讓他歷劫,正是希望蘇亦秋可以體會人情冷暖,曉得天下真摯之情。僅僅靠靑浣舍命救他一回,又怎能喚醒他的愛情?靑浣僅僅得到了他的感恩之情。
如此看來,羽清音的推算,似乎是注定失敗。
心裏驀地生出不忿之情,無視游戲規則抓過旁邊的酒壇,提起來仰頭痛飲一番。按羽清音的酒量,解決這一壇酒綽綽有餘。不過被過來的穆惜白半路攔下,奪過酒壇,按住肩膀:“酒之後再喝,繼續問吧。”
他還真善解人意,不管游戲向羽清音和盤托出?明明之前還賣關子來着。
“調包的過程我很難查清楚。”他補充道。
這羽清音能理解,把靑浣調包的絕非一般人,穆惜白能查出來才是怪事。
“不怪你,對方非同一般。”
說着,羽清音伸手拍拍穆惜白的肩以示安慰。而穆惜白卻将手覆在羽清音的手背,與他四目相對。
羽清音一愣。
這氣氛有點兒怪,着實有點兒怪。
羽清音一直把穆惜白視為知心之交,因他是凡人,自己是鳳凰神獸,能結識就已是很大的緣分。雖然一直歡喜穆惜白這一副好面容,但畢竟他是凡人,斟酌萬千,羽清音都覺得不該對穆惜白下手。可眼下這情形,怎麽覺着有那麽一絲詭異呢。
穆惜白的眼睛和羽清音不同。黑色瞳仁如上好的墨玉,看多了其他瞳色,羽清音還真喜歡他這雙眼睛,深邃誘/惑。雖然平時面上缺少表情和情感,但穆惜白這雙眼眸卻異常吸引人。
此刻二人就這麽互相盯着,又都喝了酒,靈臺難免有些混沌。羽清音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從穆惜白的雙眼移到他沒有弧度的雙唇,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他居然伸出手指去撫摸他的唇瓣。
穆惜白錯愕,沒想到羽清音會做出這舉動。
羽清音發覺不妥,收回手,稍稍尴尬。這算什麽?一個男人調戲另一個男人?估計穆惜白已經被他剛才的舉動吓到了吧?
不過還是不能小看穆惜白,他果真不是一般人,是凡界裏的異類。
眼中的驚詫轉瞬即逝,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浮上穆惜白的唇畔。
“夫人,是想我……?”
話只說一半,意猶未盡。
這語氣,這神情,淡漠中帶着一絲調笑,每種表情都在模糊界限。似乎是在笑,卻又讓人覺得他并沒有在笑。
“呵呵呵……”羽清音連忙陪上一連串假笑掩飾自己的失态。“惜白誤會了,誤會了,斷袖這檔子事……我一個人來就行了……呸呸,我在說什麽。”
穆惜白好像沒理解羽清音努力扭轉氣氛的意思,朝小黃鹂擺了下手,對方會意臉色慘白地化作一只黃鹂鳥展翅飛離。
随着穆惜白的貼近,羽清音頓覺自己處境十分危急。
這是要……要怎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