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銀色的面具從一個雕花的盒子裏取出，冰冷冰冷的面具閃出一絲寒光，像懾人魂魄的鬼魅一般。面具被緩緩戴上，冰冷的觸感刺激着肌膚，當面具和臉貼合的那一瞬間，複顏妤知道，這一去，她是回不了頭了。

馬車在山裏颠簸，路況非常的不好，雪化成水一夜便凍成了冰，馬蹄很容易在高速中打滑，馬夫小心翼翼的駕着車，即便這樣也有好幾次馬車差點就翻了。在天寒地凍的日子裏，馬夫渾身的衣衫居然都能汗濕。

“喊馬夫也來烤烤火吧！”被火照得有點發紅的面具下，複顏妤依然會為別人着想。馬夫汗濕的衣裳入夜之後随着氣溫的降低開始一點點冰冷，好多地方都已經結成了冰淩子，此刻正坐在馬上上瑟瑟發抖。

馬夫坐在複顏妤旁邊的一個火堆前，才坐下立刻有人遞過去一大塊兔肉，“主人吩咐的，你多吃點，烤烤火，把衣服烤幹了，我們再趕夜路。”

馬夫感激的接過肉塊，大口撕咬起來，饑寒交迫的他，很快就吃盡了那塊肉，抹了抹嘴，似乎意猶未盡。複顏妤見狀又讓人送去一塊肉，馬夫朝複顏妤笑笑，接過肉大口吃起來。等肉吃完，衣服也烤幹了，馬夫抹了抹嘴，摸着肚子打着飽嗝。

“走吧”複顏妤站起身，隔着面具的聲音有些悶也有些冷，讓馬夫不得不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小跑着去拉來馬車。

一輛馬車，幾匹馬，在黑夜中借着月光，艱難的向前行走。

走走停停，這樣的日子差不多有四五天的光景，那些羊腸小道也慢慢變得開闊起來。路上的鎮甸開始多起來，小販的吆喝聲和叫賣聲也越來越多。

這日，走到了一個較大的鎮甸，考慮到人和馬屁都需要休息，複顏妤特意吩咐了下去，找了一間門面不大，又偏于一隅的客棧住店。

不同于進城時幾個熙攘熱鬧的客棧，這個客棧顯然可以用冷清來形容。不大的客棧裏，除了一個小二在打瞌睡之外，店堂內連一只蒼蠅都沒有。

随從的暗影敲了敲臺面，瞌睡的小二猛然醒來，看到小店裏一下子來了十幾名客人立刻揚起熱情的笑容，從櫃臺裏跑出來，“客官你們好，敢問的打尖呢還是住店？”

“來八間上房，整點菜，我們吃了要休息”暗影也不多話，到是小二熱情異常。

複顏妤走了五六天，蘇慕芷就天天站在窗前，到了吃飯睡覺的時候彩雲喊着才有些反應。這天天一站就是幾個時辰，看着彩雲都有些擔心。

“夫人，吃點點心，我剛剛做的蓮子羹”彩雲說的話不知道蘇慕芷聽沒有聽進去，失神的看着窗外，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以前複大夫最喜歡這個蓮子羹了……”彩雲的話沒有說完，就看到蘇慕芷轉了身，“她喜歡？”

“嗯”彩雲見蘇慕芷居然和自己說話了，歡喜的直點頭。

“那你等會教我做吧，下次她回來，我能做給她吃。”蘇慕芷淡淡的說着，聲音平靜的讓彩雲都有些心疼。

“好”彩雲扶着蘇慕芷坐下，把蓮子羹端到蘇慕芷的手中，溫熱的蓮子羹清甜而不膩，入口即化，果然好吃，以前吃着的時候怎麽就沒覺得？

“她以前還喜歡吃什麽？”蘇慕芷放下吃了一半的蓮子羹問着彩雲，其實彩雲也不知道，蘇慕芷沒來的時候複顏妤只是去老夫人那裏，常常不過就是問個平安脈就走，也不會在府中多逗留，留下來吃飯更是微乎其微。

彩雲想了想，還是說了幾道自己拿手的菜，希望蘇慕芷能夠借着這些來調節一下自己的心情。

果然，彩雲這招非常有效，這已經是蘇慕芷第三天開始做蓮子羹了，雖然浪費了府裏不少的蓮子。

“彩雲，你看着蓮子是不是已經蒸好了？”彩雲嘴裏的茶水還沒咽下去，蘇慕芷的問題到又來了。

彩雲連忙跑過去，看看籠屜旁邊的香，已經快燃盡，“夫人，應該好了，你看這香，已經快沒了。”

還冒着蒸汽的籠屜被打開，一股蓮子的清香撲面而來，蘇慕芷取了筷子，夾起一顆蓮子，蓮子早已經軟糯，蘇慕芷的力道太大，一下子蓮子就碎了。不過蘇慕芷到沒有惱，反而是很開心的對彩雲道：“果然要一炷香的時間，這樣蒸出來的蓮子才夠糯。”

彩雲在一旁附和着，其實心裏早就熱開了，這王妃還真好騙，自己左右不過說了句經驗，她到好，從小半柱香到半柱香，再到大半柱香，最後到一炷香。到現在有了軟糯的蓮子，不知道已經王妃做羹湯之前是不是也會準備一根香點着。

“這蓮子好了，那湯怎麽弄？是熱水兌點糖就可以了嗎？”王妃這話說得太魔性，讓彩雲不得不正視有錢人家女兒的生活狀态。

“不是的，要用藕粉。”

“藕粉？”顯然蘇慕芷對這種東西沒有什麽概念，蓮藕她還知道是什麽東西，藕粉她到是從未曾見過。

彩雲想想怎麽解釋還不如實物來的真實，便小跑進裏間取來一個瓷罐，打開瓷罐蓋，“夫人，這就是藕粉。”

罐體內有大半罐的有些發紅的粉末，蘇慕芷好奇，伸手取了一些放在掌心，手指一捏，粉體滑潤，不似米粉一般，反倒有些像珍珠粉，“藕粉怎麽會發紅？蓮藕不是白白淨淨的嗎？”

“初時買回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麽紅，放了一段時間之後這個藕粉顏色會更深一些，不過并不會妨礙食用。這裏并不出産藕，這都是王爺差人從南方運過來了。”

彩雲取來一只大碗，從瓷罐裏取出一些藕粉，“夫人，這調藕粉啊，不能用熱水，先要用涼水，水沒過藕粉就好了。但是這涼水不能用外面取來的水，一定是要煮沸了的水晾涼的才好。然後就要不停的攪拌，一直到沒有顆粒狀藕粉為止，攪拌不均勻的話口感會不好，一團團的在碗裏賣相也不好。”

蘇慕芷接過彩雲已經加好水的藕粉，賣力的攪拌起來，手都發酸了，藕粉還沒有完全攪拌均勻。彩雲經驗足，取來一只湯勺，把那些沒有散開的顆粒推到碗邊，用湯勺一壓，顆粒融化進水裏。

“這樣就好了”彩雲把碗遞給蘇慕芷，自己又在小爐子上架上一個小鍋，“夫人，現在咱們就要來煮這個藕粉了。”

“這樣還不能吃嗎？”

“夫人，還不行，現在咱們要加熱煮沸的水”彩雲熟練的接過蘇慕芷手裏的碗，倒入才煮沸的水，一邊倒一邊攪拌，很快藕粉變成了褐色的透明狀膠體。“夫人，這樣的話藕粉就做好了，我們只要把這藕粉和蓮子一起倒進鍋內，小煮一會即可。”

随着彩雲的示範，一鍋香濃的蓮子羹在第三天終于算是大功告成。

蘇慕芷盛出一碗給彩雲，彩雲受寵若驚，“夫，夫人，哪有你給奴婢盛東西吃的。”

蘇慕芷倒也不在意這些，“這裏沒有外人，就我們兩個，說起來你還是我師傅，吃碗我盛的東西又能怎麽樣？”

“王妃，你折煞我了……”彩雲還想說什麽，被蘇慕芷打斷，“嘗嘗吧，不要嫌我做的不好吃。”

彩雲多少有些戰戰兢兢，不是說她畏懼蘇慕芷，只是對這個蓮子羹多少有些擔憂。不過這些擔憂在蓮子羹入口的時候全都化為烏有，“蓮子軟糯清甜，藕粉滑潤解膩，夫人的手藝真不錯，複大夫回來要是能吃到夫人的這個蓮子羹，怕是舍不得走了。”

彩雲這話說的蘇慕芷臉上一熱，現在的丫頭，真是什麽話都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