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哎那不是寧晗嗎？過去打個招呼！”

幾個年輕人剛落座沒多久就看到了不遠處面對着他們的寧晗，眼睛一亮。

一個人說着就要起身過去，被同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壓低了聲音：“你沒看他對面坐着誰嗎？還敢過去。”

“咋了？”那人一頭霧水，仔細看了看，“不就是衛熠也在嗎？過去打個招呼沒什麽的吧。”

“司明睿你村通網嗎？大群裏的消息沒看？”看他一臉懵逼的樣子，說話的人繼續補充，“他倆都交往了，上去打擾小情侶約會，就衛熠那性子，你找死呢？”

司明睿：“……”

呆愣愣地坐了回去，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邊。怎麽這麽突然？今天他聽說寧晗受傷了，一下課就去醫務室找他，都沒找到人，晚上碰見了還慶幸呢。

突然衛熠回頭往這面看了眼，眼神冷冰冰的帶着戾氣。短暫地一眼，讓司明睿迅速地低下頭，佯裝看手機。

“學長，我們換個位置吧，你那邊離空調太近了，小心吹得頭疼。”

衛熠神色自然，說着迅速起了身，将寧晗擋了個嚴實。

寧晗不明所以，想着也沒什麽，就和他換了，配合衛熠善解人意的人設。

“學長。”

安靜地吃了會兒東西，衛熠突然開口。

“怎麽了？”

寧晗抽出紙巾擦擦嘴，勾着唇看他，吃飽了心情不錯的樣子。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衛熠眼眸黑亮，直直地望着寧晗。

“學長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寧晗愣了下，第一次見面，他還真的記不清了，甚至不知道除了這幅皮囊，衛熠還為因為什麽會對他起了興趣。

衛熠笑了笑，笑容淺淺的，帶着少年人的幹淨純粹，如山間清泉、冬日冰雪。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我入學的時候，你帶我到宿舍樓，你是我第一個記住面孔的人。那時候不知道你是誰，就已經想要靠近了。”

衛熠緩緩說道，那段記憶對他來說是珍貴美好的，第一次看到笑容那麽暖，眼睛那麽清澈的人，連聲音都是格外好聽的。

“在我思考怎麽才能再遇上你的時候，你又幫了我。在你幫我包紮傷口的時候，我就想我喜歡的人出現了。”

衛熠的眼睛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的溫柔，滿心滿眼的傾慕。

寧晗看着他黑亮雙眸裏自己的面孔，心髒不可抑制地加速了。不是觸動，而是後悔。

對衛熠來說值得珍藏的記憶，于寧晗來說卻是想要抹除的。他怎麽就會覺得衛熠可憐呢？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幫他呢？

衛熠什麽都有了，他還能缺什麽？缺愛嗎？只要他願意，怕是應接不暇。

他的父母把他教育得太善良，讓他樂觀積極、包容忍耐、與人為善，卻沒有告訴他還需謹慎提防。人與人可以靠得很近，卻無法看清內裏，誰知道你幫的是人是鬼。

“是嗎？我都不記得了。”

寧晗微笑着，感覺靈魂與肉身是割裂的，他也學會僞裝了呢。僞裝雖然可恨，卻好用。

“沒關系，我記得就可以了，不想讓學長太累了。”

衛熠體貼地說着，伸手拿着紙巾替寧晗擦了擦嘴角。

“哎，回神了！”

司明睿時不時地就要看一眼寧晗那邊，哪怕是頂着衛熠的視線壓迫，他也忍不住。

“我說你小子不是吧？也喜歡那款的？”同伴壓低聲音調侃他，“我給你說，別想了，你降不住。”

司明睿聽懂了他的話，有些愠怒地看着他：“寧晗不是那樣的人！”

說完又看了眼對面，默默起身離開了。

躺在床上，看着聊天界面的那句晚安，寧晗像是渾身卸了力，臉色蒼白得可怕。

才一天而已，他就快壓抑不住自己了。

好想遠遠地躲開，龜縮起來。可是有一個很強烈的聲音告訴他，不可以！怎麽可以呢，重來一次還要讓悲劇重現嗎？衛熠不會放手的，別做夢了。

不知什麽時候，寧晗睡了過去，再醒過來就是第二天上午了。看了眼時間，九點十五。

爸媽都出去上班了，家裏就他一個人。寧晗簡單收拾了下，從鍋裏盛了碗粥，還是溫的，冰箱裏有媽媽做好的涼拌菜。

靜靜地吃着，突然手機一陣震動。

寧晗瞥了眼，發現是年級群裏，導員在說話，統計這屆畢業生的去向。同時發來消息的還有司明睿和衛熠，後者被他選擇性忽略了。

司明睿是他同級不同班的同學，平時處得也不錯，經常和其他幾個同學一起，讨論學習上的問題，還做過幾個項目。

司明睿問他，還去Q大不。

寧晗對他印象不是很深了，只是記得有這麽個人。不過他問的問題倒是讓寧晗認真思考了。

如果沒有衛熠，他是想去Q大的，畢竟是華國的頂尖學府，有一流的教學水平和資源，适合他以後的發展。

現在，他不是很想留在國內了。以他的成績，要申請國外的學校也不算難，甚至可以拿到全額獎學金，只是舍不得爸媽。

還沒等他想清楚和回複，司明睿又發了消息：寧晗，我建議你好好考慮升學的問題，我們的專業讀研會有更好的發展，而且B市也不算遠，要理智一些。

他的話有些奇怪，寧晗不太理解。他好像也沒明确說過不要讀研了，其實他手裏已經有了好幾個國內高校的offer，包括Q大。

也許是司明睿聽了學校的流言吧，寧晗榜上了衛熠，以後都不需要努力了。

的确是不用努力了，被豢養着，謀生的能力也被剝奪了。

上一世，因為家裏的變故和衛熠的原因，他放棄了繼續進修，參加了工作。沒多久，就被解約了，之後的幾份工作也是這樣，理由籠統，概括為覺得他不合适。唯一一個安全過了試用期的，那個公司還因為經營不善宣布破産了。

寧晗在學校是尖子生，出社會一度懷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真的不行，才會被一次次否定。他彷徨不安又郁悶消極，衛熠安慰他，有他養着不用擔心，不工作也很好，有更多的時間陪他。

随着一封封求職簡歷石沉大海，寧晗幹脆就逃避式放棄了，也許他就該做個賢惠持家的男朋友吧，每天讓衛熠過得舒舒服服的。

開始還好，後來衛熠越來越忙碌，寧晗經常失眠，內心空落落的。每次在電視上、雜志報紙上看到衛熠閃耀的樣子，他就會不安，會茫然。他們像是活在兩個世界裏，短暫地相交。

他本來也可以的，假如沒有放棄學業，沒有放棄那份熱忱。這些，都被他弄丢了，連同他自己。

寧晗怔怔地出神，家裏的門突然開了。

他回頭看過去，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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