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奢華亮堂的大廳內，一場盛大的宴會正進行着。能來這裏的人，個頂個的有身份有地位，于這種場合如魚得水。
沒長輩領着，認識衛熠的人并不很多，他應付完端了杯酒，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着，面上沒有什麽表情。
忽然，入口處一陣騷動，衛熠也跟着看了過去。
盛裝而來的青年讓他一時晃了眼，淺藍色的西裝襯得寧晗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加剔透，蓬松的黑發也被仔細打理過，讓那本就出色的容顏更加奪目，他被衆人簇擁着，像個矜貴的小王子。
明明是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卻并不露怯，臉上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微笑，禮貌應對着。衛熠遠遠地看着他，其實能夠感受到他還是有那麽些慌亂，只是藏了起來。他沒有向孟塘求助，都是自己在應對着。
其實，在那個夢境裏，學長很依賴他的，是他把學長推遠了。
衛熠靜默地看着，始終沒有起身。
“不愧是秦大師的高徒，見地果然不一般。”
“C大的學生嗎？厲害啊，我當年也想着去來着，可惜了。”
“已經創業了啊，真是年少有為。”
……
看着衆人的笑臉，聽着他們的誇贊，寧晗面上笑着，心中并沒有起多大的波瀾，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基于老師的面子，并不是因為他自身。
寧晗心下有一些感慨，同樣是入了繁華，前一世總是被看不起的，誰也不願意正眼看他，而這一次，換一種身份出現，卻是被吹捧着。人生的選擇，就是這麽奇妙，果然，人還是更應該注重自我的提升。
孟塘站在寧晗的身旁，時不時地幫他說幾句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引路人。同時，他的目光在場上梭巡着，終于在一個偏僻的地方，看到了想找的人。坐得倒是很穩嘛，孟塘臉色沉下幾分。
和他攀談的人當時冷汗就冒出來了，以為自己說話哪裏不對，惹他不快了。連忙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盡力補救着。
孟塘也不欲遷怒其他人，調整好神情應付着。等到終于可以脫身的時候，他欣慰地看着寧晗：“累壞了吧？以後這樣的場合還多着，我們的職業可離不開交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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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晗臉都笑僵了，擡手揉了揉臉蛋，“也還好，有您領着，也沒人敢為難我。”喝了點酒，臉上已經有了層薄紅。
拍拍他的肩，孟塘道：“找個地方休息下，過個十幾二十分鐘再回來吧。”
寧晗應了聲好，并沒有推辭，他的确需要緩緩，不然醉了就不好看了。
寧晗往外面走，推開玻璃門，站到了露天陽臺上。夜晚的風涼涼的，吹散了身上的熱氣，整個人舒服了不少。
倚在欄杆上，寧晗看着車來車往、霓虹閃爍的繁華街道，微微勾着唇。大城市的夜晚是真的喧嚣，也是真的美麗。忙忙碌碌了一天，這樣的景象總會讓人心中生出幾分期盼，這樣的繁華總有一天會屬于他。
寧晗靜靜地看着，把腦子放空，都沒有注意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看着他的背影，衛熠的心跳就開始不受控制，他告訴自己，就是看看而已，看到了卻又想，能說幾句話就好了。所以，越走越近。
在他的身旁站定，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不過是尋常的夜景罷了。涼涼的風吹着，讓衛熠有些擔心。
猶豫了下，衛熠開口：“吹久了容易着涼。”
寧晗早就知道是他過來了，只是沒有和他說話的興趣而已。纏繞住他的過去，不是這個衛熠給予的，也不是他能解開的。寧晗知道，他只能靠自己了。
沒有得到回應，衛熠也并不意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準備好的解酒藥，“我帶了解酒藥，吃點兒吧，會好受些。”
這次，沒有等他回複，衛熠直接塞進了他的口袋裏。
寧晗側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意味不明，衛熠沒有讀懂。也許是嘲諷吧，又比這個複雜。
“衛熠，該說的我早就說過了。以你的性子不是報複就是放手，所以你想報複我對嗎？”
看着他沒什麽溫度的眼睛，衛熠心中也是一片冰冷，他動了動唇想要辯解什麽，最終也只有無力的一句：“不是。”
“呵，可不要說你還喜歡着我，受不起。”寧晗冷笑一聲，看着他年輕的臉龐，只覺得無趣。
衛熠苦笑着，眼神複雜，“是又怎樣，我心甘情願。”
“我拒絕。”寧晗毫不留情地說到，“我們不是一路人。”
“那你。”衛熠想到趙徊，想到Kevin，想到齊禹光，想到柯科……聲音頓住了。
他低落着，聲音也小了很多，像是自問：“你和誰是一路人？”很多人，獨獨沒有他。
寧晗諷笑：“總不會是和你。”
“沒有試過，怎麽能确定？學長真的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嗎？”衛熠心中一片苦澀，他理解學長，知道導致現在局面的原因，也是真的難受。這一次的他，從根本上就被否定了。
聞言，寧晗沉默了片刻，移開視線。這一次的衛熠，還沒來得及犯錯，是有那麽些無辜。但是他曾經受過的傷害，也是真真切切的，他不要重蹈覆轍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和朋友，不能再被傷害了。
“學長，你不喜歡的我不會再做了。假如我足夠強大，還能有機會保護你嗎？”衛熠緊緊地盯着他，哪怕看不清他的面容，也不想錯開一分一秒。他的心忐忑着，在等一個回答。哪怕是否定。
看着繁榮的街道，寧晗想起自己被困在郊區別墅的日子，那時候，窗外只有一片枯寂，他像是被世界遺忘。如果是這樣的保護，要來何用？
“別費心思了，我不需要你保護。”只求你別來傷害。寧晗在心裏默默補充着。
他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像利箭紮透了衛熠的心。即使早有準備，該有的痛也沒有半分減少。
“就當是，我一廂情願吧。”衛熠眼中的落寞深得像是再也化不開，“我會證明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寧晗怔了下，沒有再給他回應，多說無益。
兩人一起靜靜地站着，誰也沒有再開口。寧晗先轉身離開了。
衛熠背靠着欄杆，默默看着玻璃門後他漸漸熟練的應對，他像是上帝的寵兒，總是讨人喜歡的，同夢境裏枯瘦抑郁的那個他，形成鮮明的對比。
夢境裏的衛熠愛着寧晗，也毀了寧晗。
不知不覺就到了宴會的尾聲，各自散場。
衛熠出了門正準備找自己的車，卻被一人攔住了。
“衛熠，可算找到你了，我特意來接你。”淩潇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摸了過來，在門口蹲守着，看到衛熠就迎了上來，特別是注意到不遠處的寧晗時，他挑釁般抱住了衛熠的胳膊。
太過突然，衛熠今晚沉浸在消極的情緒裏，竟然也反應不及，讓他得逞了。下意識就要推開他，不料淩潇雨跟着加大了力氣。
“放開。”衛熠低聲喝道，人來人往的宴會廳門口，實在不好鬧出太大的動靜。他自己倒是沒關系，不想連累學長。
“怎麽，不高興我過來？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淩潇雨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臉上的笑容有些扭曲。
衛熠一邊用力推開他的手，一邊用眼神追逐着寧晗，發現除了剛開始，寧晗根本都沒再看過這邊。
終于把淩潇雨推開，他又很快追了上來，并威脅着：“不讓我跟着你，我就找寧晗去，說些什麽我可不敢保證。”
衛熠渾身都散發着冷意，透着股危險的氣息。淩潇雨離得近，被壓迫得快要喘不過氣來，還是堅持跟着他。不跟緊點，誰知道他等下又跑去哪了，會不會去找寧晗。這趟跟過來，他可費了不少力氣，不成功便成仁。
上了駕駛座，衛熠緊緊地把着方向盤，指節泛白。他知道淩潇雨上了他的車，也知道自己不能失控，他大口喘息着，翻出藥和水吞咽。
淩潇雨有些被吓到，想起衛熠出過一次車禍，當下更慌亂了。系好安全帶，他忐忑着開口：“要去哪兒，我來開車吧？”
衛熠壓根沒理他，一腳踩下油門，把車子開了出去。
車速很快，窗外的風景飛速地倒退着，淩潇雨緊緊抓着安全帶，側頭看着衛熠緊繃的側臉。
“你，你生氣啊？有什麽好生氣，他又不在乎你。”淩潇雨聲音微微顫抖着，想着衛熠現在也騰不出手教訓他，大膽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你說你，巴巴地追這麽遠，他都不多看你一眼，何必呢？”
“他現在混得可真不錯，你對他也沒什麽利用價值了。”
……
淩潇雨的每一句話，都能精準地砸在衛熠心上，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難過了。
“你不也是這樣？”衛熠冷聲說到。
淩潇雨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一下子就炸了，也不敢爆發，他梗着脖子：“我可不一樣，至少你媽很喜歡我，寧晗他爸媽肯定不想接受你。”
衛熠：“……”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