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宋鸾臉色慘白,嘴唇輕顫,像有一盆涼水直接從她的頭頂澆了下來,心不斷的往下墜,小腿肚控制不住的在顫抖,“你說……什麽?”

趙南钰用了點力氣,捏住她的下巴,風輕雲淡的瞥了她一眼,眼裏冰冷,“我殺了他,你這是心疼了嗎?”

趙南钰難以容忍宋鸾對其他男人的關心,他記得她是很喜歡那個叫懷瑾的男孩子的,把人贖了出來,買了院子還養了好幾年,從前他覺得沒什麽,如今分毫都不能容忍。

只要一想到宋鸾曾經對那個男人笑過親近過,他的心就像是被螞蟻啃咬過,心上是漫長的悶痛。

宋鸾耳朵嗡嗡作響,趙南钰從嘴裏輕飄飄說出的這句話像一記重拳,直直的砸在她的頭頂,砸的她回不過神喘不過氣,她啞着喉嚨,眼睛已經紅了一圈,“你殺了他?!”

她仰着臉,眼睛睜的大大,通紅的眼眶死死的盯着他的臉看,沒辦法冷靜,低吼着質問他,“你好端端的殺他做什麽?!他才多大!?你怎麽下的去手!?”

宋鸾話都說不清楚,哆哆嗦嗦的開口,“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是他救了我?你的心就這麽狠嗎?為什麽?!”

她說的都快哭出來了。

剛穿越過來,宋鸾其實把自己當成了局外人,她把所有人都當成了書裏的角色,當成虛拟的人物,可是逐漸她把這些有血有肉的人都在她心裏留下了印記。

趙南钰用拇指輕輕替她擦掉眼角的水光,“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心疼他了?”

宋鸾止不住的冷笑,“是啊。”她挑釁的看了他一眼,“對,我就是心疼他了,你想怎麽樣?也殺了我嗎?你………”

你不是早就這麽做了嗎?

趙南钰又問:“既然他救了你,為什麽要對我撒謊呢?”

因為畏懼,宋鸾對趙南钰的畏懼是天生的,她這些天總是做噩夢,夢境裏天空好似都被鮮紅的血給染透了,趙南钰一身白衣獨善其身,衣袂飄飄,背手而立,站在高牆之上,冷眼看着橫屍遍野,他的手裏握着一把鋒利的劍,白衣上沾染了幾條血痕,白璧無瑕的臉上也被血珠給濺上了痕跡。

他面無表情,眼中毫無波瀾,漆黑的瞳孔像是一潭死水,陰森默然的注視着這個世界。

他是這個世界的男主,他有上天開的最大的金手指。他殘忍他暴戾他永遠都占據在上風,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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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宋鸾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五髒六腑傳來一陣熟悉的絞痛,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将硫酸潑上她的內髒,一點點的腐蝕着她的身體,她甚至都能聽見腎髒被侵蝕滋滋的聲響。

宋鸾每次夢見這些都渾身都疼,她就站在離趙南钰不遠的地方,伸出手想要同他求救,可是仔細一看,發現眼前的男人手裏拿着的劍早已穿透了她的心髒。

“你會生氣。”宋鸾蒼白無力的解釋。

宋鸾眼前晃了晃,腳下踉跄,勉強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穩,她連腕骨都脫了力,渾身是徹骨的冰冷。

趙南钰摸了摸她的臉,“我沒有殺他,剛剛是騙你的。”

宋鸾的後背都冒着冷汗,連聲說了好幾句那就好。

懷瑾沒死就好。

她腿腳一軟,無力的跌在他的懷中,宋鸾目光複雜的看着抱着她的男人,閉上眼宋鸾都還能想起趙南钰那天為她擋鞭子的情形,有時候她覺得她快要喜歡上他的時候,趙南钰的所作所為總能勸退她。

漫天撒下的網,将她兜的透不過氣。

宋鸾生氣了。

她膽子小,但是脾氣卻不小。她發現自己和趙南钰總是吵不起來架的,他很少會有失控的時候,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表情都恰到好處。

宋鸾哪怕是朝他發脾氣,也總是傷不到他的要害,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宋鸾覺得與其和他大吵大鬧,倒不如表現的好似什麽都不在乎。

而這些日子又恰逢朝堂時局變動,趙南钰每天都很忙,有一回接連三天都沒有回來。

對于此,宋鸾是不在意的,甚至連問都沒有問。每天看看書擺弄着她的金銀首飾,偶爾還會給識哥兒做頓飯,惬意的很。

趙南钰這段時間都歇在皇宮裏,冷峻的五官深深陷入黑暗中,表情難辨,他冷聲問身後的人,“她有問過什麽嗎?”

屬下低着頭,不敢看他,畢恭畢敬實話實說,“不曾問過。”

趙南钰緊繃着下颚,輪廓線條冷硬,“一句話都沒有問嗎?”

“沒有。”

冷風陣陣,今晚還飄了初雪。

趙南钰忽然覺得有些冷,看來宋鸾一個人在家日子也過的很好,他在與不在從來都不重要。

下屬擡起眼,張嘴剛想說什麽。

男人的氣勢驟然冷了下來,從口中咬牙切齒的蹦出一個字,“滾。”

主子心情不好,下屬也不敢多說,飛速離開。

又過了好幾天,趙南钰還是住在宮裏頭,沒有回來,也沒有讓人給宋鸾遞話。

宋鸾對此沒有表現出半點的不滿,但是趙三夫人卻有話要說。

趙三夫人是真心覺得宋鸾已經悔改,她希望這兩口子能好好過日子,不要動不動就吵架冷戰,不僅傷感情,讓孩子見了也不太好。

夫妻之間,總不能兩個人都逞強,總有一個要服軟。趙三爺早些年很混賬,如今她不是把三爺哄得服服帖帖嗎?男女之間講究陰陽調和,軟硬兼施。

這些道理三夫人不好同趙南钰說,畢竟是繼子,再怎麽對他好,也不親近。

而宋鸾又是個左耳聽右耳出的人,嘴上說着好好好壓根就不走心,如此一來,三夫人也有心無力,這回哪怕知道他們兩個在鬧脾氣,也沒有插手去管。

趙南钰不在家的日子,按照慣例,識哥兒是和她住一間屋子的,他和他父親一樣,到冬天手腳冰冷,怎麽都捂不熱。

宋鸾每天都把他裹得跟個粽子一樣,裏三件外三件就怕他受凍,她還學會了縫制鬥篷,買了雪白的狐貍毛給他縫了一件鬥篷。

宋鸾這些天的樂趣便是将識哥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京城裏,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雪。銀裝素裹,寒風瑟瑟,屋頂上覆蓋着皚皚白雪,厚厚的一層,陽光斜照在上面,沒一會兒,白雪便化成了晶瑩剔透的水珠,順着屋檐的脈絡往下滴。

識哥兒這些日子課業少,每天只需要練兩篇字就足夠,多數時間都窩在她的小屋裏。

這孩子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少,和她說話也是簡潔明了,但比起之前,識哥兒也會拉着她的手撒嬌了,會不太好意思的提起自己的請求。

相處這麽久,宋鸾也發現其實識哥兒也僅僅是看着冷,實際上這孩子很粘人,她幹什麽,他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這天宋鸾心血來潮帶着識哥兒在院子裏堆了個大大的雪人,兩只手凍的通紅,卻樂在其中。

識哥兒的手指也紅紅的,宋鸾将他抱回了屋子裏,往他手裏塞了個湯婆子,他衣服上沾了些雪花,宋鸾伸手拍了個幹淨,笑眯眯的問他,“還冷不冷呀?”

識哥兒搖頭,“不冷了。”他把手裏的湯婆子遞到她跟前,說:“給您。”

“我們識哥兒好孝順呀。”

他臉紅了紅,低下了腦袋。

宋鸾在小火爐邊上烤了一會兒手,暖和起來之後,才敢用手指去碰他,問道:“這兩天看你悶悶不樂的,真怕給你憋壞了。”

宋鸾還以為識哥兒是因為學業繁重而不開心,後來一想,這段日子不僅趙南钰不在家,趙朝也很少回來。

趙朝年紀不小,尚未說親。他母親急的要命,好說歹說,才打動了兒子去說親。

也不算是說親,頂多算是相看。

宋鸾聽說媒婆給趙朝介紹了個門當戶對、知書達理的姑娘,若是看對眼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喝到趙朝的喜酒了。

書裏面,趙朝是對女主情根深種,而如今女主一直都沒有出現在京城,也不知道趙朝還會不會看上其他姑娘。畢竟趙朝可是矢志不渝的代表性人物。

宋鸾也聽說了,趙朝接連幾日相看的姑娘,都告吹了。這幾天他母親還沒有放過他,看樣子今年勢必要逼他成親。

如此一來,趙朝便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教識哥兒功課了。

識哥兒低着腦袋,聲音低低的,過了很久,他悶聲悶氣的說:“娘,我想父親了。”

識哥兒很黏熟悉的親人,差不多十天沒見到趙南钰,他一時有些不習慣。

宋鸾指尖一頓,臉色僵了僵,她笑了笑,“你父親在宮裏頭忙着事情呢,再多等幾天就能看見啦?”

她可是沒去打聽他的消息,趙南钰也沒派人給她遞話,宋鸾也不會主動找人給他遞話,看誰沉得住氣,反正率先繳械投降的那個肯定不是她。

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對趙南钰不足為道的喜歡,在他面前輕易就灰飛煙滅了。

識哥兒摟着她的腰,将臉埋在她的腰窩上,聲音委屈,“我……我……我……”

支支吾吾,他說不清楚。

宋鸾摸了一下他的頭頂,輕聲細語的哄他,“我知道你想他啦,在家乖乖等着他回來好不好?”

識哥兒抿緊嘴巴,仰着小臉,巴巴的望着她,問:“娘,您可不可以帶我進宮找父親?”

進宮?其實也不是不行。

宋鸾也知道趙南钰這段時間大概在忙于争權奪勢,佥都禦史也不好當。

朝代更疊之際,稍有不慎,便萬劫不複。

之前六殿下在文華殿連跪多日,打動了帝王,垂垂老矣的皇帝先是發了一道聖旨誇獎了他的孝心,随即又将皇後從冷宮裏放了出來。

趙南钰這時忙于肅清宮中皇後的殘餘勢力,任誰都看得出,皇帝活不了多久,可立太子的诏書遲遲都沒發。

宋鸾嘆氣,她不想去見趙南钰,狠下心來,她說:“傻孩子,皇宮哪有那麽好進呀?我們乖乖在家等着就是啦。”

識哥兒悶悶不樂,失落不已。

宋鸾心裏一軟,低下身子,望着他說:“你現在都會寫那麽多字了,可以給你父親寫信呀。”

識哥兒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宋鸾知道他心裏難過,到她還是硬着心腸沒有答應。

中午過後,識哥兒窩在她身邊躺在床上,自己脫的外衣自己蓋的被子,抱着她,“娘,那我晚上給父親寫信。”

宋鸾暗自松了口氣,還好識哥兒沒有繼續說要進宮。

她閉上眼睛,默默地想,也許這個冬天一過,京城就要變天了。

趙南钰要走上了他的權臣之路,而距離原書中原主毒發的日子只還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宋鸾最近倒沒覺得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在做夢的時候會覺得疼,被侵蝕的疼痛,真實的不像是在夢境。

趙南钰給原主下的毒很刁鑽,毒發也是慢性,一年一年的吞噬這具身體的生命,書中寫的是,原主每一天都會生活在痛苦中,身體裏的所有器官都仿佛被用刀子攪動在一起,痛的讓人口不能言,偏偏一時半會也死不掉。

這種毒會把人折磨的不成人形,巴不得去死。

宋鸾半夢半醒間想,她應該是不用受這種折磨的,趙南钰對她手下留情過了。

等到趙南钰如願以償得到了權勢,也就到了她可以

提和離的時候。

母子兩個一覺睡到傍晚,天早早就黑了下來。

屋子裏暖和,香爐裏點着香塊,淺淺的香氣,撲鼻而來。

宋鸾穿好繡鞋,随意披了件衣裳把丫鬟叫了進來,盡管放低了手腳,這丁點動靜還是吵醒了睡在床上的識哥兒。

他揉了揉眼睛,表情呆萌,傻兮兮的喊了她一聲娘親,随後習慣的伸出手,“抱。”

宋鸾在心裏嘤嘤嘤了三聲,被兒子的樣子可愛到了,走回去替他穿好了衣服,才把人抱了起來。

丫鬟們魚貫而入,開始擺飯。

宋鸾抱着識哥兒走到裏間的書桌前,把人放在椅子上,說:“給你父親寫信吧,怕你等不及。”

識哥兒乖乖點頭,拿筆的姿勢相當端正。

宋鸾自然不會看他寫了些什麽,識哥兒寫信的時候,她去院子外邊折了幾支梅花,插進情茗花瓶裏甚是好看。梅花香氣宜人,也不會覺得難聞。

識哥兒很快就寫好了信,裝進信封之後遞給她,“娘,我寫好了。”

“這麽快?”

“嗯。”

從前趙南钰出門外在,識哥兒也會給他寫信,只不過字數都不太多,也不會說甜滋滋的話。常常寫的問是他什麽時候回來?

宋鸾笑着将他的信收好了,打算等到明天就讓小厮送進宮裏。

小年那天,又下了一場大雪。

宮裏傳出消息,皇帝又病倒了,幾名年紀小的皇子都在宮裏侍疾。

宋鸾幾乎都要以為趙南钰要在宮裏頭過年了,她猜他肯定也是不想看見她的。

可小年那天下午,趙南钰騎馬從宮裏回趙府了。守門的人都吃了一驚。

趙南钰冷着臉,剛跨過大門,趙老爺子身邊的人恭恭敬敬的上來帶話,“少爺,老太爺請您過去一趟。”

他多日不曾歸家,按道理的确是應該先去祖父祖母那邊請安。

趙南钰有一絲不耐,攥緊了手指,收起眼底的殺氣,冷冰冰的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京中局勢緊張,趙老爺子也是有話要叮囑才會把他叫過去。

三房二房的男人也都在,外派離京的大哥也回來了。

老爺子語重心長的對他們說道:“近來你們必定談要謹言慎行,切記不要随意站隊,明哲保身才是正道。這是趟渾水,你們誰也不要陷進去,免的到時候累及全家性命。”

自古奪嫡之争都腥風血雨,死傷無數。

一衆子孫都點頭說好。

老爺子特意朝心不在焉的趙南钰投去一眼,意味深長道:“阿钰,你聽到了嗎?”

趙南钰垂下眼眸,“聽見了。”

“那就好。”

從趙老爺子的院子出來,趙南钰徑直朝宋鸾的屋子而去,走到院落前,隔着一扇門,趙南钰都能聽見她的笑聲。

屋內燈火通明,她不知道和識哥兒說了些什麽,笑倒在床上。

趙南钰用雙手大力的把門給推開,寒風裹挾着雪花鑽了進來。

他伫立在門邊,身影高大,五官冷峻,雙眸漆黑如幽幽潭水,深不可測。

趙南钰一動不動的盯着軟塌上的宋鸾看,木炭燒的屋裏暖暖,她只穿了件淺粉色的單衣,衣領微開,鎖骨半露,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有些吃驚。

趙南钰不得不說,宋鸾這種懵懂又帶了點美豔的模樣,真的讓人很想蹂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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