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愛像一種會讓人瘋狂的毒。女人中毒尤其深。于江江看多了,漸漸對愛産生了一種懼怕的感覺。

愛會讓一個好好的女人嫉妒、偏執、胡思亂想,變得不像自己。如同此刻在于江江眼前的鐘又青。

于江江思忖很久,說道:“也許你覺得自己很可憐,可是你何嘗不是在欺騙江先生?”于江江輕嘆了一口氣:“我以為,愛應該是一種能讓兩個人都感到幸福的感覺,而不是得到成全的慶幸感。”

對于鐘又青這種十幾年暗戀一朝功成的感覺,于江江非常可以理解,也感同身受。可這終究是錯誤的。任何人都不能以“愛”為名義進行欺騙。

“江先生究竟是愛你這個人,還是愛你這張很像周小葵的臉。你當真不想知道答案嗎?”于江江皺着眉頭,略帶試探地看了一眼鐘又青。

此時此刻,鐘又青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樣往後靠,她呆呆地看着遠方,一句話不說。

許久許久過去,鐘又青慢慢轉過頭來。黑直的頭發像黑色藤蘿,糾纏着她巴掌一般的小臉,讓她此刻微微蹙起的眉頭看上去楚楚可憐。

她對于江江說:“不管答案是什麽,我在乎的,只是他還會不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她抿了抿唇,堅決而篤定地對于江江說:“我從來沒有被人愛過。于小姐,你不會了解像我這樣的人有多可悲,所以你也不會了解,江一述的愛,對我到底有多麽重要。”

……

之後的幾天于江江都沒有再見過鐘又青和江一述。倒是娛樂新聞裏時常提到鐘又青。有娛樂記者踢爆了她要結婚的消息。剛剛晉升為新一代宅男女神的鐘又青人氣大打折扣。正在談的幾個代言合同也無疾而終。

于江江的同事看到新聞,和于江江感慨:“其實真愛的力量還是挺大的。你說那個女模特美得和天仙似的,就嫁了個普通建築師,真挺想不到的。”

于江江看着報紙,鐘又青的版面并不大,但是娛樂編輯給她選了一張非常漂亮的照片,讓人看一眼就舍不得翻頁了。

于江江眨巴着眼睛,看了一會兒鐘又青的照片,問同事:“你說男人是愛女人的外貌,還是內心?”

同事聽完于江江的問題,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于江江,你真是too young too naive啊,這世界上還有男人不看外貌看內心?長得難看他們哪有興趣看你的內心?”

于江江被同事現實的言論打擊了,語塞半晌,又問:“那要是一個男人有個前女友,特別愛她,之後這前女友死了,他又遇到一個長得特別像的,你說他會真的愛上那個特別像前女友的人嗎?還是說他從頭到尾只愛前女友?”

同事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了一眼于江江,忍不住吐槽她:“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這種問題只能問編劇啊!”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但我覺得吧,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也許那個男人一開始是被相似的長相吸引,但愛肯定還是來自相處。這道理就像男人一開始因為一個女人長得漂亮而在一起,但這不代表之後他不會真愛上這個女人。”

同事拍拍于江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少看點電視劇。好好把握住小段那樣的男人,長得帥又有錢還有心思哄着你。這樣的男人在現在的北都,上哪兒找啊!”

“……”聽到段沉的名字,于江江明顯感覺身體有些不适。她滿臉菜色看了一眼同事。同事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馬上高舉雙手做投降狀,讪讪地離開了。

同事走後,于江江看着報紙嘆了口氣,想了很多東西,但都與她沒什麽關系,最後把報紙疊起來,放在了文件夾下面。

快下班的時候,北都下起了雨。初夏的雷陣雨來得突然,電閃雷鳴的很是駭人。于江江小時候并不怕打雷閃電,随着年齡的增長,想象力越來越豐富,她開始害怕了。雷雨天,打傘她會想雷電會不會通過雨傘的金屬傘骨把她電死;站在樹下,她就開始幻想一個閃電下來把她劈死;連尿尿她都會腦補會不會液體導電把她電死。

下班後,于江江等在公司大堂,看着同事們紛紛沖進雨幕,于江江一直坐在沙發上按兵不動。

斜飛的雨絲刮在玻璃上劃出縱橫交錯的痕跡,将外面的世界分割成不同的區塊,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扭曲并且不再完整。嘩嘩的雨聲讓于江江的心變得寧靜起來。

她突然有些懷念段沉了。從前這種情況,他早開車過來接她了。也許他不是有意,也許他并不知道于江江怕打雷閃電。可他就是那麽湊巧的來了。讓于江江感到無限安全和溫暖。從前她并沒有覺得珍貴,如今卻只剩懷念。也許這就叫得到的總是有恃無恐吧。因為知道他不會走,所以才不懂得珍惜。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她的手機叮鈴鈴地響了起來。于江江看了一眼屏幕,是鐘又青的名字。

電話裏的鐘又青語帶急切,卻又強作鎮定,她說:“于小姐,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也很唐突,但是我能求的只有你了。我想解約,公司約我單獨談,我覺得不太放心,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于江江眉頭皺了皺:“我不是律師,可能幫不上你。”

“于小姐不想去也沒關系。我可以自己去。謝謝了。”鐘又青并沒有強求。

于江江想起陸予說的話,又想起從前看的娛樂公司怎麽整藝人那些新聞,一時也有些膽戰心驚。想了一會兒,好管閑事的于江江在腦子還沒清明的情況下輕率地答應:“我陪你去。”

鐘又青開車過來接走了于江江。一路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鐘又青的公司安排的地方遠離市區,起先于江江有些懷疑,但想想好歹是個明星,大約也是怕被人跟拍。也就不做他想。

車開了近四十分鐘,雨還在沒完沒了地下,像失控的水龍頭在噴水一樣在擋風玻璃上刷個沒完。冷氣的溫度恰恰好。于江江背靠着椅背,視線停留在規律擺動的雨刷上,不一會兒就感受到了一些困意。

她正要睡着。手機就響了起來。

居然是許久沒有聯系的段沉。

于江江一下子就精神了,猛地一彈,坐得直直的,她清了清嗓子,才接通了段沉的電話。

“喂。”她還在拿喬。即使已經心花怒放,仍然做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樣子。

電話那頭的段沉沉默了一會兒,才很不經意地說:“我剛路過你公司附近,看雨挺大的,要不要我順便捎你一程?”

那別扭的樣子,讓于江江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只覺全身都癢癢的,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

于江江擡頭看了一眼,鐘又青的車已經進了收費站,她說:“不用了,有人接我了。”

她正說着,收費站的機器就自動說着:“XX收費站歡迎您。”

段沉顯然也聽到了那聲音,只淡淡回答:“原來你出城了。那不打擾你了。”語氣中不無失落。

握着挂斷的電話,于江江忍不住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真沒緣分呢?還是真沒緣分呢?

過了收費站又開了一會兒,鐘又青才在一家規模不大但是隐蔽度很高的私人會所停下。這真的是私人會所,不對任何老板不認識的客人開放。

如果不是有人約好,他們連進都不可能進去。

兩人從一進去就已經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整個會所裏幾乎沒有人。連服務員都看不到幾個。一個面色嚴峻自稱經理的人把她們帶進了一個昏昏暗暗的包間。她們忐忑不安地坐下,等待讓她們忍不住焦灼起來。

過了許久,突然進來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一進來還沒說什麽。就已經牢牢把她們兩個控住了。

鐘又青和于江江被控在凳子上。那幾個人強行搜走了她們的手機。

正在她們極力反抗的時候。鐘又青的經紀人和另外一個壯漢一起進來了。還是一副尖酸刻薄唯利是圖的樣子。他臉上帶着詭谲的笑意。一進來。直接坐在了鐘又青和于江江的對面。

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看着鐘又青說:“我給你敬酒,你不吃,這不是賤嗎?非要吃罰酒?”

鐘又青怒不可遏,她斥責他:“你知道你這行為是什麽嗎?你這是綁架,是非法拘禁!”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随即臉上出現陰狠的表情:“我什麽時候怕過?我上次就和你說過,不要鬧得魚死網破。大家都不好看!”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願意解約。”

“解約?”聽到這兩個字,那男人氣得一拍桌子:“你知道我虧了多少錢嗎?我當然要和你解約!但是你得賠償我你知道嗎!”

鐘又青狠狠瞪了他一眼:“按照合同,我會把簽約金退給你。”

那人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眼神裏滿是狠意:“簽約金?鐘又青,你未免把你自己想得太不值錢了。告訴你,解約,八百萬賠償金,一分都不能少。”他諷刺一笑:“叫你的真愛給你付吧。也不多其實,在北都,八百萬也就一套房子。”

這下于江江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斥道:“你這是敲詐!霸王合同!你簽她才多少錢!八百萬!你想錢想瘋了吧!”

于江江話音剛落。那男人一巴掌就打在了她頭上。将她披散的頭發打得蓬亂的遮在了眼前。

鐘又青猛一拍桌子,“你再動手試試?我告訴你,我什麽都怕,就是從來沒怕過死!”

那男人這次沒有再被鐘又青震懾住。直接一巴掌甩在了鐘又青臉上。鐘又青想還手,還沒擡手已經被周圍的大漢控制住。

那男人冷冷一笑,鄙夷地說:“啧啧,剛才那一巴掌,不知道會不會把你臉打歪啊。整張臉都是假的,整得這麽自然,也挺不容易,得好好愛護啊!”

不管是鐘又青還是于江江,都不是那種遇到困境只會哭哭啼啼不反抗的人。兩人對了對眼色,于同一時間抓住了身下坐着的凳子,時刻準備打個反手。

“嘭——”就在這時候,包間的門随着一聲如爆炸一般的巨響倒下。砸出了一片揚塵。

所有的人都被這巨大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大家都錯愕地擡起了頭。

像極了電影裏的場景。昏暗的逆光暈影裏。有一個人周身仿佛鍍着光圈。就那麽站在那一片暈影裏。仿佛從天而降的神祗,要帶着人類沖破混沌的結界,重新尋求新生。

于江江無法形容這一刻看到段沉的心情。

她想哭,也想笑。漂游四海的心在看到段沉的那一刻,突然回到了缺了一大塊的胸腔,開始狂跳個不停。那麽火熱,也那麽不知所措。

鐘又青的經紀人最先反應過來,不屑地看了一眼一個人來的段沉,嘲諷道:“喲?談個判帶這麽多人?這就是你那個真愛?來得正好。違約解約賠償,八百萬。你替她賠吧!”

仗着人多,那人一點也沒有慌張。用一臉看好戲的眼神看了他們三個。

段沉臉上噙着一絲淡淡的笑容,那是他一貫漫不經心的表情。他一步一步向包間裏走來,手上只是随意把玩着自己的車鑰匙。金屬碰撞發出叮鈴哐當的聲音。在此刻這樣安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突兀。

“我來賠吧。”

段沉的一句話讓于江江和鐘又青同時瞪大了眼睛。

“你瘋了嗎?”于江江皺着眉頭大吼一聲。

段沉一步步走近鐘又青的經紀人。他仗着個子高,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片刻後說:“你是不是以為我會這麽說?”

他微笑着,只那麽零點零幾秒的時候,他陡然換了一副表情,猛地擡起手邊的凳子“哐當”一聲就砸在了那人的腳邊。

“你他/媽想得美!”段沉狠啐一口,用發了狠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錢這個東西。我敢給,你敢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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