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以一打七八這真是個技術活。段沉之力顯然是不足的。一開始段沉還能勉強應對,後來就明顯淪為弱勢。好在段沉夠聰明。只抓準了鐘又青的經紀人打,別的能躲就躲,不能躲也頂多只是還手。鐘又青的經紀人也就嘴上厲害,實際上孬得狠,被段沉打得上蹿下跳。那些壯漢又要應對段沉又要保護那個“花容失色”到處亂跑的男人,也有些亂了陣腳。
趁場面最混亂的時候。鐘又青猛得舉起一把折疊椅直接向經紀人敲了過去。巨大的聲響把一屋子人全驚呆了。那人瞪大了眼睛,瞬間頭破血流,不知道是吓的還是疼的,他嗷嗷亂叫,讓那些打手們應顧不暇,不再搭理段沉他們。
段沉趁機抓了于江江一頓猛跑。沒跑兩步想起還有鐘又青,又回頭去護送鐘又青。
三人跑得肺都要炸了,終于找到了鐘又青的車。鐘又青眼疾手快開了車鎖。三人跳上車,她趕緊發動,油門一踩,沖出了重圍。
開了許久。車窗外的風景從人煙稀少的郊外變成靠近市區的小鎮。三人一直懸着的心這才徹底放了下來。
于江江緊緊抓着安全帶的手終于放了下來。全身想被壓土機碾過一樣,簡直要散架了,于江江疲憊的整個癱在座椅上。
她睜着半開的眼睛,回頭看了一眼因為打架此刻狼狽不堪的段沉。他臉上有被人打出的青紫,衣服被扯得很亂,隐約露出緊實的胸膛。顯然他也剛放下心來,手臂上因為用力暴起的青筋淺淺平息。
于江江見此情此狀,忍不住噗嗤短短笑了一聲,她眯着眼睛對段沉:“按照一般的劇本,你不是應該可以以一打十嗎?為什麽被揍得這麽狼狽?”
段沉清冽而倨傲地睨了她一眼,從鼻腔裏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你以為是打牌嗎?還以一打十。我可是血肉之軀。”
于江江撇了撇嘴:“對你好失望。”
段沉瞪了于江江一眼,忍着掐死她的沖動,“恐吓”她:“閉嘴,再說話把你扔出車外,讓那些人把你抓回去吊起來用鞭子抽。”
于江江縮了縮脖子,讪讪揮手,“我開玩笑的嘛!”
段沉輕輕哂笑:“有你這樣和救命恩人開玩笑的嗎?”
“嘿嘿。”于江江想了想,又問:“你怎麽過來的?開車了嗎?我們開了鐘小姐的車,你的呢?”
段沉臉上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很随意地回答:“就随便停在門口了。”
“啊?”于江江驚訝地說:“那他追不到我們,肯定要砸你的車啊!百來萬呢!”
段沉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說:“沒開一百多萬的。”
“那還好。”于江江拍了拍胸脯,慶幸道。
于江江話音剛落,段沉又補了一句:“是二百多萬的。”
于江江一臉菜色地瞪大了眼睛,她說話聲音都有點顫抖:“那……那怎麽辦?”
“反正不是我的。”段沉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那人要是敢砸那車,估計會自覺賠雙倍的。”
“為什麽?”
段沉回頭看了一眼于江江說:“第一,因為車主是個了不起的人;第二,車主認識更多了不起的人。每一個都能輕易捏死他。”
“噢。”于江江了悟過來,打量了段沉一眼,嘆了一口氣,忍不住有些同情地感慨:“原來你說的要創業。就是給人當司機嗎?為什麽要這麽辛苦,不能以你本專業找工作嗎?”
段沉眼睛跳了跳,無語得連解釋都覺得多餘,順着她說了一句:“別瞧不起勞動人民。”
見兩人這麽鬥嘴,一直緊繃着一張臉專注開車的鐘又青這時候也松了一口氣。通過後視鏡,她與段沉和于江江分別對視了一眼,她由衷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說:“謝謝你們。”
于江江想起鐘又青最後發狠的那一下,忍不住擔憂地皺了皺眉:“你那麽弄了一下,他能放過你嗎?”
鐘又青聳了聳肩,很無畏地說:“我一光腳的,能怕什麽呢?大不了不當模特了。本來也不喜歡這種靠容貌身材掙錢的行業。”
此刻車廂裏的氣氛很是放松,滿是劫難過後逃生的慶幸。三人即使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剛才那些激烈和緊張都還歷歷在目。連恐懼帶來的過速心跳都似乎還在持續。
段沉雙手環着胸,他沉默地挑了挑眉,斟酌了一會兒,問鐘又青:“你準備報警嗎?”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報警,他被打破了頭,可能會先咬你個措手不及。”
于江江忍不住啐了一口:“他要真的先報警,也太惡心了,完全惡人先告狀。”
鐘又青扶着方向盤,想了想說:“不報吧,先看吧。我不想一述擔心。”
提及江一述,鐘又青臉上湧上柔軟的表情,眼角有光彩在閃爍着。看來她真的如她所說,除了江一述,她什麽都不在乎。
于江江欲言又止,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麽都沒有說。不知道為什麽,逃出生天得太過順利,她總覺得不可能真的會這麽順利。
鐘又青把于江江送回了家。段沉想也沒想,率先開了車門,從車上下來。
于江江起先一直沒注意,逃跑得匆忙她右腳扭了一下,之後上了車一直沒動,也沒覺得疼。這會兒要下車,輕輕一挪,那疼竟是撕心裂肺一般。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疼得嘶嘶直叫喚。
段沉透過車窗看着她,見她半天沒動,主動過來開了車門。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表情還是酷酷冷冷的:“你要在人家車裏生産嗎?還不走?”
于江江覺得他這比喻真是絕了。她皺了皺鼻子,氣呼呼地瞪他一眼:“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回家你也要跟着嗎?”
段沉扯着嘴角笑了笑,正準備嘲諷兩句。就看見她移動右腳的時候表情有些古怪。
順着視線看去。于江江的右腳腳腕此刻腫得紅紅的像極了燒紅的肘子。
段沉蔑視地看了于江江一眼,皺着眉冷冷道:“女人就是麻煩。”
就在于江江以為段沉要走的時候,他突然轉了個身,在車前蹲了下來。他拍了拍自己的後背,沒好氣地說:“上來。”
于江江雖然還在和段沉別扭,但她可不是那等矯情的女子,見有人肉代步裝置,肯定欣然享受啊。她想都沒想毫不猶豫地爬上了段沉的背。段沉也是第一次背于江江,她爬得歪七扭八的段沉抓不住她的腿,只好無奈地說:“動一動,你整個人都歪了。”
于江江趕緊移了移位置,像八爪魚一樣緊緊地抓住段沉的脖子。
兩人和鐘又青道完別。段沉背着于江江開始往她家裏走去。
“真重。”段沉邊走邊吐槽:“我現在感覺自己在做負重訓練。又不是當兵。”
于江江也沒有被他打擊道,她想了想,機智地反唇相譏:“你是該練練,七八個人就打不贏,注定只能是個路人甲。”
“放心,也沒有你這麽重的女主角。”
于江江哈哈一笑,收了收手,将段沉摟得更緊。段沉體溫溫熱,初夏的天氣,不一會兒,于江江緊貼着的段沉的後背就出了薄薄的汗。
“很熱嗎?”于江江問。
“嗯。”段沉夾着于江江的腿安靜地走着。
此刻,兩人都心緒寧靜。眼前的石子路好像沒有盡頭,直要走到地老天荒。
于江江內心有些熨熱,她轉了個方向,看着段沉形狀好看的耳廓,她突然很有沖動想要咬一口。
她扯了扯段沉的衣領,想了想,問他:“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那裏的?”那麽剛剛好的出現。剛剛好救了她們,像帶領着她沖破的混沌的黑暗英雄。
段沉走了兩步,才回答:“上次你要我幫你弄手機。你告訴了我你的ID和密碼。”
“嗯?”于江江有些疑惑,怎麽答非所問。
“我聽見你到了XX收費站。過了一會兒我又給你打電話,結果電話就接不通了。我登陸了你的ID和密碼,用‘找自己的手機’,看到了你的地址。”
于江江笑了笑,心又暖了幾分:“你擔心我啊?”
“嗯。”段沉說:“怕誰一時想不開,對你劫財劫色。”
于江江已經習慣了段沉這樣的說話方式。明明被揶揄了,卻仍是笑眯眯的。
回想之前的那麽多天,生活裏沒有段沉的諸多不習慣。于江江仍心有餘悸。那樣的寂寞像螞蟻噬心,一開始只是空虛,之後變成難忍的疼痛。
“謝謝你來找我,謝謝你先給我打電話,謝謝你給我臺階下。”于江江由衷地感謝着。
段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有回答什麽,只是淺淺“嗯”了一聲。聲音醇厚而勾人。
“段沉。”于江江在段沉耳邊,突然很是缱绻地喚了一聲。
“嗯?”
“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于江江眨了眨眼睛。很是堅定而鄭重地說:“讓我把心裏打掃幹淨。然後,迎接新的住客。”
于江江說完這句話,內心也忍不住忐忑了起來,心跳噗噗地跳得很快,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她竟有些害怕收到段沉拒絕的答案。
段沉背脊抖了抖,似乎是在笑着,半晌,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春風一般的溫柔,慢慢地說:“北都房價這麽貴,便宜房子是天上掉餡餅,簡陋點倒是不怕,就是希望能住久一點。”
……
放棄一段堅持了七年的感情就像一次大掃除。整理出許多東西,每一件都要在丢和留之間猶豫一番。
女人永遠沒辦法真正地把房間裏收拾幹淨,因為她們是戀舊的動物。即使已經很久不用的東西,只要它還是好的,就舍不得扔去,想着再留一留,也許以後用得着。
那天段沉送她回家,給她敷完越腫越高的腳踝,塗完藥他才離開。
他走後,于江江徹底收拾了一遍房間。把所有陸予送的、和陸予有關的東西,都收進了一個紙箱,放在陽臺的角落。
像是一場無聲地告別,于江江終于下定決心,要把這七年在身體裏壞死的骨血通通抽去。
打開郵件。一封一封看了這四年來和陸予的電子郵件。一邊看,于江江一邊在哭。往事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在于江江眼前慢放,像溫柔的刀子,直絞得于江江血肉模糊。
于江江一封一封地删除着,每删除一封郵件,于江江就覺得仿佛是割去了身上的一塊肉,竟覺得疼痛難忍起來。
删到最近一個月,于江江才發現她竟然漏看了一封郵件。于江江工作上的郵件不少,郵箱用得久了,廣告郵件也多,于江江每次看完工作上的郵件,就會習慣地點上全部标記為已讀。這也導致她漏看了這一封。
發件人是陸予,時間是上周。于江江握着鼠标的手有些顫抖。心裏掙紮了許久,她才輕輕點開了那封郵件。
那是一封很長很長的信。像一部小說一樣。陸予以很平和的方式和很細膩的視角描述了這七年來的點點滴滴。
在郵件的最後,陸予用很平實的文字寫着:“你最痛苦的七年,也是我最心疼的七年。于江江,曾經被你愛過的那個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不求你走回我身邊,我只希望,你能在原地等一等,讓我以最快的速度,走過這七年的距離,到你身邊去。”
于江江無法用語言形容此刻她那種心酸難耐的感覺。即使不再那樣深愛。她仍然舍不得陸予摘去他的光環和驕傲。他在她心裏,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神祗。這種慣性一樣的感受,已經成為她本能的一種。
腦海裏像有一個天平,左邊坐着陸予,回憶滿溢;右邊坐着段沉,空空如也。
這種決策是不公平的,可即便如此,于江江還是能清楚地看到段沉。回想起段沉走的時候,他溫柔親吻她額發的模樣。心底立刻柔軟成水。
他說:“我以為離你遠遠的就會漸漸忘記你這個人。可我突然發現,當我刻意想要忘記你的時候,已經說明其實并不想忘記你。遇到你之後,我突然很瘋狂地想,如果真的要愛一輩子,和你的話,我想背水一戰。”
他說:“于江江,一直前顧後盼其實很累。如果可以,要不要試試,只看着我一個人?”
于江江鼻子酸酸的。她吸了一口氣,最後下定決心。将陸予的郵件删除了。
看着空空的收件箱,于江江覺得心也和那收件箱一樣,空空的缺少重量。
一整夜于江江都沒睡好。每小時醒一次,那種極度的空虛和不安全感讓她無法好好入睡。第二天,頂着一對熊貓眼,于江江就這樣去上班了。
一早公司忙得兵荒馬亂的,連沒接到什麽活的于江江也跟着忙前忙後,腳後跟都沾不到地。
晚上六點半。好不容易忙完一整天的大家又得準備例會。主管為了策劃和報表來她們組催了三次。大家都戰戰兢兢怕被罵,埋頭苦幹,不斷修改不完美的細節。終于在會議要開始的前十五分鐘趕了出來。
坐在會議室裏,經理還沒來,會議沒正式開始。同事們紛紛低頭喁喁私語,不用問也知道要麽是在八卦要麽是在吐槽老板。于江江沒什麽興趣參與,只低頭玩手機。
手指滑着屏幕,浏覽着微博,看了幾個熱門新聞。都是些老生常談的東西,每年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也沒什麽稀奇,于江江興趣缺缺。
看了眼時間,于江江最後刷新了一次首頁。
各大門戶網站和娛樂媒體突然于差不多的時間發了一條內容很類似的微博。
于江江一點開大圖,标題觸目驚心得讓她後背一瞬間就僵了。
“Slow down 新晉禦用模特鐘又青深陷整容醜聞。”
于江江顫抖着手指往下滑了滑。看到媒體爆出的多張對比照。可怕的是,最下面有一張年代久遠的高中畢業照。
過去的鐘又青被黃圈勾了出來。即使像素模糊,仍然能清楚地看到高聳的顴骨,狹長的眼睛和塌陷的鼻梁。和現在美得那麽清新脫俗的她完全是兩個人。
但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那張高中畢業照的最後一排最右邊,那個笑得腼腆而溫和的男人,赫然就是江一述……
43、
于江江突然覺得墨菲定律完全就是一種魔咒。越是擔心的事情越是會發生。
如果說天不怕地不怕的鐘又青有什麽東西害怕的話,大概只有江一述知道一切的真相吧。
于江江無法想象此刻對于鐘又青來說是怎樣的災難。想到她曾那麽絕望地說,沒有江一述可能會死。于江江不禁有些擔心了起來。
這是個信息時代,網絡讓消息傳播的速度堪比光速。幾個知名度很高的論壇都出現了各種爆料貼。繼那張畢業照之後,又相繼有不少自稱鐘又青同學的人開了好多帖子上傳了更多照片,爆料整容前的鐘又青,其間不乏一些不靠譜的八卦。和一般的髒水帖一樣,無非是校/妓、小/三、包/養、拜/金論。從前于江江看這些八卦也看得津津有味。如今主角成了她認識的人,她才知道這樣的帖子有多麽可恨。
那些躲在電腦背後的人又怎麽可能知道鐘又青整容的原因。這是個很惡意的社會,所有的人都習慣用最壞的可能去揣摩他人。人性本善,對現在的人來說,只是個笑話。
于江江申請了賬號。在點擊率最高的帖子裏輸入了一大段文字,想為鐘又青說說話。打完最後一個字。于江江卻一個一個字都删除了。删除的那一刻,她覺得有種無奈,不禁有些眼熱。
沒有人會在意她的回帖,甚至她可以想象帖子發出去肯定被人攻擊是“公關”“水軍”,旨在“洗白”鐘又青。對于事态發展成今天的樣子,于江江感到很無助。
于江江試圖和鐘又青聯系,但她的電話始終接不通。于江江隐隐有些擔心。擔心鐘又青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
開會的時候,于江江一直心緒不寧。經理喊她彙報工作時她心不在焉也沒聽見。引起了經理很大的不滿。當着全公司人的面,經理很嚴肅地批評于江江:“在我們的公司,你算是履歷漂亮的,可你的業績,比不上我招進來那個大專畢業的助理。我和你說過很多次,學歷只是你的敲門磚,你想站穩腳跟,每一步都要走穩,你的每一份用心都是你成功的基石。相反的,于江江,你這麽糊弄工作,對得起你拿的工資,對得起你自己嗎?”
于江江咬了咬嘴角。心底波瀾萬丈,到了嘴邊,只謙卑地回複了一句:“對不起,經理。沒有下一次了。”
經理緊蹙着眉頭,很是失望地看了于江江一眼,眼光一刻都不願在她身上停留。繼續會議的進程去了。
于江江覺得鼻子酸酸的。有點委屈,也有點恨自己。一直以來她什麽都做不好,對什麽都無能為力。起先還有幾分暴脾氣,聽不得逆耳的話,我行我素覺得自己什麽都對。如今才明白,在職場,沒有無緣無故的批評,只有能力不足和死性不改。也許爸媽對她是了解的。她并不适合離開江北獨自在外闖蕩。她這種得過且過能力平平的人也許就只适合一份安穩到死的工作。不費什麽腦筋,不會情緒用事,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即可。
這麽想着,又覺得十足的不甘心。于江江抓了抓自己的原子筆,努力把腦海裏那些負面情緒全部趕走。
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放棄,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輕吸了一口氣。專注精神,認真地記下經歷和各位主管的每一個要求和未來工作的重點。會議結束,于江江洋洋灑灑記了三頁多。
她還是那個越挫越勇不知所謂的于江江。來都來了。不混個名堂出來。怎麽好意思回去見江東父老?
六點半,段沉剛結束了一個會議。
風險投資的負責人從美國過來參與了會議。段沉的團隊做了非常漂亮的策劃,完全征服了負責人,當場就把後續合同也都簽了下來。
會議結束。負責風投的那個美國人是華爾街金融界的名人。他拍着段沉的肩膀說:“幹得很漂亮,我非常期待你的項目。”
段沉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謝謝,我會做到最好。”
那人原本準備走了,想了想又回頭和他說:“對你的事情我也有一些耳聞。我的好友也都覺得你是很有才華的年輕人。”他微笑着,頓了頓又說:“Man是個強勢的女人。作為合作夥伴,她無懈可擊。但作為母親,她并不算慈祥。我很欣慰你能成為今天的樣子,而不是碌碌無為的為家族守業。”
段沉沒想到這人會這麽直接提到段曼雲,一時也楞了一下。但轉念一想,以段曼雲的影響力,政商名流認識她并不算什麽稀奇。在美國,她拼命巴結的,也就是那些上流社會的人了。只是他有些沒想到的是,在他眼裏靠男人上位的女人,在別人眼裏居然還挺雷厲風行。
他想了想,很平和地回答:“她其實也給了我更多時間準備。就像彈簧一樣,壓得越低,反倒能彈得更高。”
對段沉這樣的回答,那人顯然很滿意,他一臉春風一般的笑容,很和氣地說:“我期待你彈得更高,這才能說明我很有眼光。”
送走了負責人。團隊裏一夥帶着夢想的年輕人顯然對這個結局很是滿意也很得意。按照合同,一周後第一筆資金會進入公司的賬戶。他們也能一展抱負,真正運用所學的東西做一番事業了。
“段總,你是不是該請客啊?”團隊裏唯一的女性工程師,Amanda開玩笑說。她從MIT(麻省理工)回來,起先想加入段沉的團隊,被段沉拒絕。他不喜歡和女人共事,也許是偏見吧,他對女人的工作能力并不放心。被拒絕的Amanda絲毫不放棄,以優秀的專業素質征服了段沉,最終被段沉收入隊伍。
Amanda一開了話頭,響應者甚衆。在大家喜悅的笑聲中,段沉爽快地答應了請客。在一片歡呼聲中,段沉被簇擁着一起離開了公司。
錢樂怡還在他的公司,只是她不再幫人分手。錢樂怡并不懂工程上的東西,但她卻是非常有名的理財高手。把他們的預算和收支出平衡做得漂亮得像教科書。是段沉非常得力的助手。
走在人群最後,她看了一眼時間,問段沉:“你不去接那小丫頭?”
段沉意味深長地看了錢樂怡一眼:“你還真覺得我是那種圍着女人打轉的男人?”
錢樂怡妩媚地一笑,以非常勾魂攝魄的眼神看着段沉說:“是就是,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你就是那種‘從此君王不早朝’的人,妥妥的。”
“你這麽诋毀老板,真的不怕扣工資嗎?”
錢樂怡也不生氣,以很平和的口氣回敬:“段總這麽恐吓我,不怕我随時辭職炒了你嗎?”
段沉可不敢得罪這菩薩,對管錢他可不在行。別看錢樂怡看着挺不靠譜,其實她才能深不可測,多給點錢她,她大概能成為比爾蓋茨。
段沉讪讪一笑,幹幹地說:“何必傷了和氣?我對你怎麽樣你還不知道嗎?”
錢樂怡白了他一眼,做出一個惡心的表情,說:“把你這一套留在那小姑娘身上吧。”
段沉哈哈大笑。錢樂怡看了他兩眼,用很同情地語氣說:“看你笑得這麽開心,我真不好意思告訴你,你媽今天給你來過倆電話。”
段沉挑了挑眉,臉上也沒什麽表情:“是什麽事?”
錢樂怡聳了聳肩說:“不知道,但聽口氣挺生氣的,是要出命案的節奏。”
段沉正準備說話,手機就響了。兩人同時下意識看了段沉手機屏幕一眼,錢樂怡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先去車裏了,你自求多福。”
段沉看了一眼錢樂怡婀娜離開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平靜了兩秒,接通了電話。
段曼雲顯然是氣極了。她的個性就是如此,絕對不會直接罵人或者發脾氣,一般是冷嘲熱諷。最最生氣的時候就不說話了。
“有什麽事嗎?”段沉問。
“你說呢?”段曼雲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你怎麽沒和我的車一起被砸個稀爛呢?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和那死丫頭胡鬧,還弄髒了我的品牌?”
“你會擔心這個?”段沉不屑地嗤了一聲:“你背後那麽多公關公司,一個小模特,能髒了你的品牌?再說那輛車,你真記得那是你的車嗎?你報上你的名字,那小人敢不賠?找茬就直說,拐彎抹角沒意思。”
“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你才甘心?”
“你那麽愛你自己,你舍得死嗎?”
段曼雲怒不可遏,深吸了一口氣,呼吸聲明顯比之前沉重一些:“不要以為拉到了風投有多了不起。你是不是以為你已經成功了?段沉,你那些什麽plan在我眼裏,不值一文。”
段沉眨了眨眼睛,很平靜地看着遠方,緩緩地問:“在你眼裏,什麽值一文呢?”
“……”段曼雲沒想到叛逆的兒子居然沒有再頂嘴,而是認真地問出了一個問題,一時有些怔忡。良久,她說:“從你認識那個丫頭開始,你自己說說你都在做什麽?你打着我的名號做得那些無聊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段沉,你想談戀愛我管不住你,但是你要搞清楚,你是個男人,你的心思要放在事業上,成天圍着個女人轉,算什麽東西?”她說着還不解氣,又說:“你眼光真是不敢恭維,以前那什麽恩恩的,什麽玩意兒,在我面前頭都不敢擡,現在這個更不像樣,完全一灘爛泥扶不上牆。”
段曼雲還在碎碎念,雖然語氣難聽,但作為母親的那種口吻還是很明顯。只是段沉并沒有再關注她說什麽,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在了別的事情上,他緊緊皺起了眉頭,截取了其中的一句話,嚴肅地追問:“你找過喬恩恩?”
“……”
*****
開完會,東摸摸西弄弄,等于江江從公司出來,已經晚上近十點。
給段沉打了電話,奇怪也沒人接,于江江有些失落地一個人坐地鐵回家。其實她是個挺怕寂寞的人,明明饑腸辘辘,因為沒人陪,也沒心情在外面吃了。
說到底是段沉把她給慣壞了。每次一下班他就屁颠屁颠跑過來,任于江江言語攻擊還任勞任怨當車夫外加買單。
以前于江江曾看過一篇文章。說寵女人的男人其實居心叵測。把女人寵得驕縱乖張無人能忍,也就沒人能搶走了。當時于江江還覺得這文章完全扯犢子。
如今想想,還真是這麽個理。怪不得自從認識了段沉,她身邊再沒有新的追求者了。
不知道是本命年還是今天出門忘了看老黃歷,坐個地鐵也不安生。于江江好好在那玩手機,一挺沒素質的年輕媽媽直接在地鐵裏給孩子把尿。周圍好多人罵咧她都毫不在乎,依舊我行我素。于江江看着雖然氣,但也沒準備管閑事。
但事實證明,不管閑事也會惹上閑事。那當媽的不知道怎麽在抱孩子,猛一抖,幾滴尿直接灑于江江鞋子上了。可把于江江給惡心壞了。
這下大家可都不依了。拍照的拍照,叫人的叫人,眼看着地鐵裏就要打起來了。于江江看了眼車窗外,發現正好進站了,想着趕緊閃人,別卷入是非裏去了。
于江江剛要跨出地鐵的門,就被一個大媽給拽了回來,她義憤填膺:“姑娘!你別走!你是受害者,我們一起等地鐵工作人員過來,今天一定要曝光這事,讓這些沒素質的人受到懲罰!”
看着大家一副同仇敵忾的樣子,于江江忍不住熱淚兩行:神啊!她真的好想回家,她很餓啊!
被迫跟着衆人進了一次地鐵的服務中心,在人們七嘴八舌中,于江江無聲地展示了一下自己鞋子上已經幹涸的穢漬,算是仁至義盡。好不容易受到大赦令,于江江趕緊拿了包又進入了站臺。她剛跨進電梯,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下意識地擡頭,那人已經在電梯門關閉的最後一刻走了進來。
陸予輕輕敲了一下于江江的頭,用玩笑的口氣責怪她:“我喊你那麽多聲,你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
于江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陸予。這電梯是為殘疾人修建的,方便用輪椅不能使用扶手電梯的人。一貫人煙稀少。于江江為了趕時間才鑽進來。這會兒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真是好不尴尬。
四面鐵皮泛着閃亮的金屬色澤,明亮得像鏡子一樣,于江江不怕擡頭,就怕會和陸予視線相碰。才把陸予發的郵件都給删了,這會兒她心虛得狠。對陸予有種奇怪的負罪感。
其實喜歡一個人但是那人不喜歡你,比被一個人喜歡但是你不喜歡那人要輕松一些。人對自己的付出有掌控的能力,可是對別人的付出卻無力阻止。負罪感和愧疚感讓人難受。想想這七年其實陸予也挺不容易的,時時承受這種來自與她的壓力,真佩服他怎麽還能和她如常談笑。
陸予的呼吸聲此刻就在于江江頭頂不遠處,那種輕微而規律的聲音讓她心癢癢的,想擡頭看看,卻又不敢。
陸予輕輕笑了兩聲,伸手握着于江江的肩膀,忍笑問她:“你最近是怎麽了?擡頭看我都不敢了?”
“啊?”于江江尴尬地擡頭,生硬地回答:“沒有啊!”
陸予不置可否,只是很平淡地說:“上周我去江北出差。順便回了趟家。”
“噢。”于江江眨巴着眼睛,很習慣地接了一句:“阿姨身體還好嗎?”
陸予眼中有異樣的神色一閃而過,随即笑笑說:“老樣子,不好不壞。”
“嗯。”
可怕的沉默又開始蔓延。于江江開始覺得自己語速是不是太快了。為什麽兩人已經對話了一輪,電梯還沒有開門呢?
“我還順便去看了你爸媽。伯父伯母托我帶了好多東西。”
“啊?”于江江有些驚訝,只是瞪大了眼睛。
陸予眉眼中含着笑意,很自然地說:“擇日不如撞日,我車停在XX站附近的停車場。你和我去取車,然後去我家,把你爸媽給你的東西給你帶回去。”
還不等于江江拒絕,“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陸予已經爽快地走了出去。
娘的,于江江盯着那非常不懂看人眼色的電梯門,滿肚子髒話無處罵。
陸予的新家于江江這是第二次來。回想上次那尴尬的場面,于江江至今還記憶猶新。
換了鞋子,于江江有些局促地坐在沙發上。陸予給她倒了杯果汁,就回房去了。等他再出來,大包小包拿了好多東西出來。
看着雜七雜八的東西,于江江嘆為觀止,有些不敢相信:“這全是我爸媽讓你帶的?”
陸予微笑:“還有一些是我媽給你準備的,都是些幹貨和吃的,一起給你拿過去。”
于江江粗略翻了翻,看到那床很占空間的藤席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