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燦和渣男分手後一直處于空窗狀态。她被戴綠帽子的事整個單位的人都知道了,原本請柬都準備印了,最後卻草草收尾,周燦知道單位裏很多人議論她,她也不怎麽在乎,更不屑于和大家解釋什麽來博取同情。不知道是不是感情失意驅動了她,她在之後的一次職稱評選裏面,以非人的發揮破格被提升,評選上了目前以她資歷非常勉強的職稱。

升遷也讓她工作多了很多機會,之後都一直全國各地到處跑,偶爾想起來了,給于江江打打電話,忘了就算了,但這并不影響兩人的感情。真正的閨蜜就是久不聯系也不會成陌生人,一見面還跟和同/性戀似地膩在一起。這麽多年,兩人這種神經病狀态也就這麽持續了下來。

“我上次出差,去了一趟雲北,帶了只真空熏腿子。我媽喊我給你扛過去。太重,我裝行李箱裏了。”

于江江最喜歡吃各地特産,尤其雲北的火腿,算起來也有好幾年沒吃過當地的了。立刻喜笑顏開起來:“女王大人!您來了,我一定去接駕!”

“會有人來接機吧?”周燦問。

于江江拍着胸脯保證:“當然!我啊!”

隔着電話周燦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說有車的!不然怎麽走啊,我可不想排隊去等出租車。”周燦想了想問:“上次你說的那個……那個什麽段……就那個真愛。他呢?能來嗎?”

于江江掏着耳朵,特別無辜地問:“你說誰呢?我咋不認識?”

“掰了?”周燦特別幸災樂禍地說:“想想也是,你這種人高富帥不可能真上看你,你也就死心眼喜歡陸予去了。”

于江江不愛聽這些話,忍不住打斷:“不說這些了行嗎?我現在只想工作的事。”

“學我幹嘛?”周燦笑說。

兩人突然默契地一笑,不用多說什麽,彼此就能懂。受過了情傷就不敢輕易去嘗試了。越是看似堅強的女人,越是如此。像周燦這種毒舌女霸王,也沒人敢拾掇她去相親,倒也樂得清靜。

周燦吐槽于江江:“上次都和你說過了,要麽買個車,要麽交個有車的男朋友,真是,我每次去北都都沒人接,你作為東道主也好意思。”

“我哪有錢啊,再說了,限號啊,有錢都上不了牌。”

“我還沒來呢,你就哭窮。不是說好了這次我去,你就請我上金輝嗎?”

金輝是北都一家六星會所。進門消費就是三千,之前于江江曾忽悠周燦,說下次來了北都帶她去。若是平時,于江江再怎麽摳還是會攢點工資實現承諾的,但無奈她最近真的囊中羞澀,打着哈哈說:“下次,下次哈。最近真沒錢,嘿嘿。”

“你忽悠我呢?”

于江江見她不相信,立刻義正言辭地說:“真的,不騙你,陸鑫在我這拿了三萬,我沒那麽多,還動了我媽給我的卡。”

周燦愣了愣,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說陸鑫?他一個孩子,要那麽多錢幹嘛?”

于江江也沒在意到周燦的意思:“陸予把媽媽接過來了,陸鑫那天去交住院費,沒帶卡,叫我先給刷着。”

“陸予知道嗎?”周燦不再插科打诨,口氣嚴肅了起來。

“肯定啊,陸鑫一個小孩子,哪有那麽多錢。”

“這事多久了?”

于江江想了想說:“沒多久,三四天吧。”

周燦沉默了一會兒,很認真地說:“我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陸予找你拿錢,不是當天、也是第二天就還了,就算不還也不會都不和你交代交代。”

“不是拿錢啊,就是當時沒帶卡。”

“于江江,你下午就去問一趟。這事太不對勁了。陸予是什麽人,他就算借高利貸也不會拿你錢。”

于江江聽得直皺眉,忍不住問:“為什麽?找我拿錢怎麽了?”

“你不懂,陸予這人自尊心很強,不可能做這事。我懷疑是不是陸鑫亂來了。”

于江江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要說是別的孩子,那還真的指不定會亂來。陸鑫這孩子真的不好說有多乖了,和陸予一樣,除了學習不知道別的。”

雖然于江江這麽說,周燦還是不能放心,又囑咐一遍:“反正不管怎麽去問一次。總沒錯。”

“噢。”于江江嘴裏答應了,但扯到錢的事,她可不好意思去問。一方面她現在沒有缺錢到急用那三萬買米下鍋。另外找陸予要錢,總覺得感覺怪怪的。

第二天下了班,于江江和同事一起聚了餐,他們選的地方離協和近,于江江順路就去了一趟醫院。病房裏只見到陸予沒有陸鑫,于江江想起周燦說的話,順口問了一句:“陸鑫呢?”

陸予沒當回事,順口回答:“說是回江北拿通知書和檔案,過兩天就回來了。”

于江江聽陸予這麽說,一時也放下心來,大約是陸鑫走得急,忘了和陸予說了。

她在心裏不由有些埋怨周燦,這女人現在對誰都警惕得不得了。陸鑫還是個小孩子,能做出什麽來呢?

周燦到北都來那天,北都正在下暴雨。以國內這種航空狀況,于江江本以為她最起碼得晚個五六七八個小時,誰知她的飛機居然準點到了。

周燦從下飛機就一直心有餘悸,一見到于江江就開始絮絮叨叨:“……可把我給吓死了啊!我天!我從舷窗外面看到閃電了好嗎!我當時都在想我這是要死的節奏啊!平常屁大點事就延期取消的航班,今兒個什麽德行那麽大雨還起飛了!”

于江江拖着周燦的大行李箱,吭哧吭哧走着,也不忘吐槽她:“放心,禍害遺千年,你肯定死不了。”

“那可說不準。”周燦說:“要天妒英才呢?”

于江江做了個想吐的動作:“你淫才還差不多,還英才呢。”她看了眼機場的電子時間,問她:“你想吃什麽?飯點了。”

周燦四周看了看,想了幾秒說:“這個點北都肯定堵,要是回城裏估計能直接去宵夜。算了就在機場附近吃吧。”

“行吧。”沒想到折騰女王周燦居然才做出這麽善解人意的決定,于江江都有點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了。

******

段沉這麽多年到處飛來飛去,對飛機會遇到的各種狀況也算是頗有經驗了。廣南起飛還是豔陽天,靠近北都的時候就看到了大片的烏雲伴随着雷電。

飛機盤旋了一會兒,廣播報了兩次北都的情況,本以為飛機會就近在天城降落,等天氣好了再轉北都。卻不想飛機居然奇跡一般地穿過了很危險的雷電雲,降落在了北都的機場。

下飛機的時候,整個飛機上的人都有點心有餘悸。幾年前段沉曾在飛機上遇到過很嚴重的狀況。從舊金山起飛的飛機,因為機長操作失誤,當時整個飛機向下傾斜,大家桌上的杯子都滑到了地上。整個飛機像失了重的石頭從空中往下陡降幾百米。當時情況緊急,氧氣罩全體彈了出來,很多人已經經受不住精神壓力開始尖叫。

那時間并不長,前後不到五分鐘。段沉聽從空姐的指令将氧氣罩戴上了,機艙裏漸漸有哭聲,但他始終很平靜。

那時候的他身無長物,一無牽挂,死亡當前,他連個能想的人都沒有。想想這麽活在世界上,還真的有點可悲。

幾年過去,穿過那片雷電雲,看着閃電似乎觸手可及一樣在不遠處炸開。段沉卻突然有些怕死。

幾年前遇到狀況,他沒有覺得這個世界有多美好,覺得死了也沒什麽了不起的。而如今,他竟有些舍不得,好像有什麽東西沒有看夠似的。

段沉進了機場,透過正面的大玻璃看着外面,停機坪上全是各種空中鐵鳥,機身和機尾噴着不同的公司名稱,此刻都一起經受着大雨的沖刷。

下飛機的時候聽機場的地勤人員說,因為這雷雨很多飛機都延誤了,幾個小時了,只有兩班飛機成功降落,段沉坐的就是其中一班。

段沉這麽一聽,想想覺得自己還挺幸運。

他的車就停在機場的停車場。此去廣南時間并不長,他也不喜別人接送,獨來獨往慣了,什麽都親力親為。

還沒出機場,段沉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當時段沉正在排隊出去,一手拎着文件包,另一手直接将電話接了起來。

“段沉。”電話那頭的人甜甜地喊了一聲段沉的名字。

段沉一聽,眉頭皺了皺,“什麽事?”

“你答應從廣南回來,就和我見一面的。”

段沉的表情有些不耐煩,動了動嘴唇,“知道。”

“我怕你反悔,所以我來接你了。”

段沉下意識一擡頭,就看見不遠處正奮力對他招手的喬恩恩。她身穿一條紅色百褶裙,妩媚又清純,透露着一種神奇而矛盾的美感。周圍所有路過的不管男男女女都在看她。她實在是美得有些惹眼。

也不知道為什麽,面對這一抹美麗的風景,段沉并不是很樂意看到。挂斷電話,段沉正好排隊出來,喬恩恩笑眯眯地走近,小鳥依人地站在他身邊。

段沉挑了挑眉頭,問她:“你怎麽知道我這班飛機?”

喬恩恩故作神秘地一笑,劃了劃手指說:“有心沒有什麽查不到。”

段沉對此并不領情,只是用很尋常的語氣說:“別把心思花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很冷漠地說:“你有四十五分鐘。一小時後我要回公司。”

喬恩恩對他這樣的态度似是已經習慣,自嘲地笑了笑:“三年前我一定想不到,有一天和你說話,還得計時。”

兩人在機場附近的一家西餐廳坐下,段沉沒有耐心在機場虛耗,沒有點吃食,只要了一杯咖啡。

喬恩恩美麗的容顏在西餐廳略有格調的浪漫氣氛裏相得益彰,她長得就是那種安安靜靜的樣子。飽滿的額頭、秀挺的鼻子和尖尖的下巴是一條好看流暢的線。她低頭看着桌上精致的餐具,睫毛像兩只休憩于花枝的蝴蝶,撲閃撲閃的,分外勾人。

段沉看着她,心想:以前還是眼光挺好的。不是漂亮的女孩看不上。

這麽想着,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另外一張張牙舞爪的臉。不自覺扯着嘴角笑了出來。

不過三年過去,他怎麽就看破紅塵選擇了那樣的姑娘呢?

喬恩恩坐在段沉對面,以很溫和的語态回憶了一些往昔,也用很平靜的口吻描述了當初見到段曼雲的無措和懦弱。

“當時的我太年輕了,被人那樣說,自尊實在過不去。我不是那種野模不入流的演員,進圈子只為了陪睡撈錢。她一口咬定我愛你的錢,她不相信我們之間的愛情。”喬恩恩眉頭輕輕蹙了起來,有幾分憂郁愁滋味,“我承認那時候真的太沖動了。被所謂的驕傲沖昏了頭腦。甚至都沒有問過你什麽。”

“那時候的我認為,愛不該這樣踐踏我的自尊和人格。我不要這樣和你在一起。”她苦澀地自嘲一笑:“我後來才知道那有多可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來找我,我要你屈下你的自尊來找我,我要向她證明,是你要我和你在一起。”

段沉沒有說話,喬恩恩在說什麽,他覺得自己聽見了,可似乎怎麽都沒有過心。腦海裏還在想別的事情。他只是安靜地讓自己進入聆聽狀。

“我早該想到,你是怎樣的男人。我把你推得這麽遠,現在想回都回不來了。”

喬恩恩說着說着,眼眶突然有些紅紅的。段沉這才将注意力移到喬恩恩身上來。

他輕嘆了一口氣,半晌,坦然而誠實地說:“我有時候覺得我是挺薄情一個人。我愛你的時候,你要我為你去死我也不會眨下眼睛。可我要是不愛你了,你在我面前哭塌長城,我也只是覺得,你怎麽這麽愛哭?”

“我說這些,你能理解嗎?我們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如今我有我的方向,你也有你的守護者。何苦糾纏着過去?”

喬恩恩抿着唇,表情痛苦,她拼命搖着頭,執着地說:“可是我愛你。段沉,我不相信三年對你沒有一點重量。”

段沉一雙沒什麽波瀾的眼睛看着她,良久,他喟然嘆息:“也許有吧,可我已經不想去提了。”

喬恩恩隐忍着,隐忍着情緒,隐忍着眼淚。她一而再作踐自己,不過是舍不得過去這段曾給過她許多幸福和回憶的感情。她是那樣驕傲的女人,在段沉面前,她幾乎把自己的自尊心踐踏在腳下,可他竟是這樣回應。

心涼到不能用語言描述。

喬恩恩緊緊咬着嘴唇,她擡頭恨恨看了段沉一眼。抓着包就跑了出去。

段沉見她表情不對,怕她做出什麽極端的事。趕緊追了出去。

喬恩恩跑得急,出店門的時候,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個正在進店的客人。

眼看着喬恩恩就要摔倒,段沉幾乎是本能地去接,他伸手一扯,循着力的作用,喬恩恩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到了段沉懷裏。

而被喬恩恩撞倒的客人,則直接摔得四仰八叉,跌到了地上。

一個拖着行李箱的長發女人沖了過來,罵罵咧咧地去扶摔在地上的人,沒好氣說:“這是演哪一出啊?走路不長眼怎麽着?見人就撞啊!”

那女人替地上的人揉着蹭破皮的手肘,被撞的人倒挺安靜的,既沒有罵人也沒有說什麽,只是扶着那女人踉踉跄跄站了起來。

段沉正準備說對不起。一擡頭,赫然與剛剛擡起頭的于江江四目相對。

于江江忍着被摔疼的屁股和已經不能打直的膝蓋,看着站得挺英雄救美玉樹臨風的段沉,和在他懷裏跟演電視劇一樣哭得梨花帶雨的喬恩恩,心裏忍不住以人類繁殖的方式問候了一下段沉祖宗十八代。

段沉瞪着眼睛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會這麽出現一樣。于江江看到他這反應,覺得挺諷刺的。她冷冷哼了一聲,忍不住很刻薄地說:“你說我腳踏兩只船,你怎麽不說你遍地撒網呢?”

說完,她回頭對和她同來的女人說:“我們換一家吃吧。這家人渣味太重,吃不下了。”

那人似是立刻心領神會,兩人同仇敵忾地瞪着段沉。轉身走得很果決。

看于江江就要越走越遠,段沉突然叫住了她:“于江江,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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