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楚助理入職又止以來只有兩次在深夜被工作電話吵醒:一次是老板突然被曝出和男演員的牽手照,公關部的同事聯系不上老板只能輪番打電話給他;一次是現在,早上四點老板突然致電,第一句話就問他七天之後飛紐約的航班還有沒有位置。

他半個人還在睡夢中,倒還記得禮貌用語讓祁抑揚稍等片刻,強行用意志力讓自己下床走到客廳裏打開了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查詢航班信息,頁面加載完他壓着睡意回答祁抑揚:“那天正好有一班直飛,早上七點五十起飛。”

祁抑揚那邊很安靜,楚助理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幾乎懷疑這通電話是老板夢游的産物。他做好電話随時被挂斷的準備,另一邊卻也登錄好了公司的訂票系統随時待命。

點進祁抑揚的頁面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新增了一條他不知道的航班信息,他腦子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于是不經意間直接把心理活動說出口:“但同一天有沖突的行程,”他揉揉眼睛再仔細看一遍,“哦,沒事沒事,原行程已經取消了,應該是行政這邊有誰誤操作了。”

楚助理知道祁抑揚一向不喜歡聽無用信息,話都說完了才意識到犯了錯,只能寄希望于電話那頭的還沉默着的祁抑揚沒聽清他的廢話。祁抑揚仍然沒有答複,他又等了等才開口問:“祁總您還在嗎?機票需要現在預定嗎?”

沒想到祁抑揚也抛問句給他:“結局都一樣,早點去晚點去是不是沒有分別?”

楚助理現在是真的懷疑祁抑揚在夢游或者酒醉,他殘留的睡意全被被老板這高深莫測的啞謎驅走,因為怕答錯也不敢随便張口,放在電腦鍵盤上那只手一直機械地刷新航班信息。

好在祁抑揚終于恢複正常:“那麻煩還是給我訂最早一班直飛航班吧。”

楚助理立刻修改起飛時間重新查詢,“今早的航班還有位置,如果行李都收拾好了您現在往機場走應該能趕得上。”

楚助理訂完機票收到祁抑揚發過來的位置,城郊的射擊俱樂部。他查了地圖,兩位司機的家正好都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他只好匆忙收拾好自己開車去接祁抑揚。

祁抑揚看起來一宿沒睡,楚助理難得見老板流露出明顯的疲态,一時有點不習慣。好在祁抑揚的狀态倒沒有電話裏那麽難以捉摸,見了他禮貌地先為這突如其來的打擾表達歉意,又囑咐他這幾天不要對外透露他去了紐約,他會定時檢查郵件,如果有要緊事就直接打電話給他。

楚助理暗自亂猜老板是一時興起要去度假,但又覺得表情怎麽看都不是放松愉快的樣子。

祁抑揚上車之後沒怎麽說話,剛剛打靶時間持續過長,精神長時間高度集中,突然抽離出來并不能完全放松。車駛上機場高速,他才回過神來對不斷在提速的助理說:“安全第一,趕不上就算了,拖一天算一天。”

楚助理這個早上想象力完全被激活,由懷疑老板夢游進一步發展到懷疑老板在紐約被通緝。

祁抑揚随身幾乎沒有行李,值機和安檢都很迅速。他坐在休息室裏發愣,把手機拿出來又翻到已經看過好幾遍的通話記錄,談少宗幾個小時前的确打來過一個只講了二十秒的電話通知他去紐約處理離婚事宜。

離婚是他主動提的,第一次提過之後兩個人又和稀泥混過去一段時間,第二次再提他很快打了電話給律師要重拟財産分割協議。

他一度以為這次已經放下,堂弟婚禮那天和談少宗同車回家時他還能心平氣和勸說談少宗接受新的財産分配安排,到頭來原來那一刻的輕松還是拜酒精所賜,離開酒精,眼下這個足夠清醒的早上,他聽到航班的登機廣播卻遲遲不願起身。

祁抑揚很少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他一貫堅持選對選錯都該自己承擔後果,後悔是件徒勞無用的事情,只會讓人顯得懦弱無能。但他現在的确在後悔,他甚至想到談少宗提過的不着調建議,他當時應該要答應一起去做婚姻咨詢的,興許真的有用。

祁抑揚一上飛機連要三杯香槟,酒意和困意交織,大半飛行時間都被他睡過去。落地時紐約還是早上,司機接到他直接往公寓開。

路過蘇荷區遇上大堵車,祁抑揚想到上一次去那套公寓還是和談少宗來紐約注冊,談少宗喜歡站在陽臺上看樓下的車流,而他們辦完注冊手續的當晚就在同一個陽臺上因為他管談少宗抽煙的事鬧了不愉快。

祁抑揚突然覺得自己還沒做好準備再打開那扇公寓的門,他想了想跟司機說:“先去一趟市政廳吧。”

司機開到市政廳,他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只搖下車窗看一眼那熟悉的臺階。

辦理注冊手續那天談少宗穿的很正式,但講話還是沒心沒肺,甚至很不合時宜地提到上一次失敗的訂婚。邁上臺階的時候談少宗臉上的猶豫很明顯,甚至又問他一遍是不是真的要結婚。祁抑揚當時是真心想給他反悔的機會,哪怕國內新聞已經鋪天蓋地,如果談少宗不願意那就算了。

他丢下談少宗往上走,為了分散注意力只能機械地默數臺階步數,走到三分之二處又總還是忍不住要回頭看一眼,祁抑揚現在都還記得那一刻心裏有多緊張,怕談少宗還在,更怕談少宗不在。

司機掐着臨時停車限時駛離了市政廳。祁抑揚到家先蒙頭大睡一覺,起來時天色都開始變暗,頂着時差一時不知道今夕何夕。

祁抑揚當天沒有給談少宗打電話。潛意識裏他不希望談少宗知道他這麽早來了紐約,他怕談少宗将這個行為誤讀為他對離婚已經迫不及待。他原本是打算要到談少宗給的最後期限那天再飛,但又舍不得讓談少宗真的等足七天。

第二天早上在國內的律師打電話給祁抑揚。

談少宗人在紐約,在國內委托了律師去和祁抑揚的律師談財産分割,律師征詢祁抑揚的意見:“對方倒是妥協了不少,同意參考這份新協議來進行分割,但他律師提出不動産項下所有分給他的他都不要,如果你答應就可以簽字。”

祁抑揚問:“如果財産分割一直談不攏這個婚是不是離不了?”

律師跟祁抑揚合作多年,因此大着膽子讨論他私事:“什麽狀況?離婚不是你主動提的嗎?後悔了?”

祁抑揚難得很誠實地回答:“有一點。”

他這樣坦率,律師反倒不好意思繼續打探,留給他足夠多的時間讓他慢慢考慮。

祁抑揚走到陽臺上學談少宗數樓下路過的黃色的士,數到第十輛時他寬慰自己,分開之後至少談少宗會覺得更輕松愉快,喝了酒不必緊繃一根弦洗過澡才敢回家,那分開也不算沒有意義。

他因為遲來的時差反應一夜沒睡,趕在國內下班時間前撥了電話給律師,他同意談少宗的一切提議。

挂掉電話等到紐約時間早上九點又打給談少宗,他想不到很合适的話,只好幹巴巴地講:“我到紐約了。”

談少宗的感冒已經完全痊愈,講話聲音恢複常态,只是他那頭聲音嘈雜,祁抑揚一時沒聽清楚他的回複,他意識到這一點提高了音量跟祁抑揚解釋:“我在搭觀光巴士。”

祁抑揚應該生氣的,他連飛過來的時間都要猶豫再三,下了飛機也選人最多的窗口排隊過海關,同樣将被打上離異标簽的談少宗憑什麽能輕松自在地扮游客。但他氣不起來,談少宗一向是那種故事講到關鍵時刻要蕩開一筆說幾句廢話的人,祁抑揚用一種認輸的口氣問:“開心嗎?”

“談不上開心,”談少宗在風聲裏回答他,“散心可能更恰當。”

祁抑揚感激談少宗這時候還願意講這麽一兩句玩笑話裝作也很失意的樣子,這撫慰了他此刻的困意和坐上飛紐約航班之後的複雜情緒,他不過腦子就說:“你不如來問我,我能給你規劃比觀光巴士還有意思的旅游路線。”

談少宗難得很配合:“下次吧。”

但其實誰都心知肚明沒有下一次。

辦理離婚手續不需要兩個人再一起去市政廳走過場,只需要當着律師的面處理好文書就可以,他們最終和這邊的離婚律師約好後天下午見面簽署一切必需的文件。

談少宗到得比祁抑揚早。律師等在會議室裏,想到上午收到的祁抑揚的律師發來的財産分割協議最終版本,他用音調并不太标準的中文跟談少宗說:“祁先生很慷慨,說實話我處理過很多件高淨值人士家事法問題,很難見到這樣的財産分割安排。”

談少宗找的律師跟他說過同樣的話,祁抑揚的分配安排十分慷慨,除了所有權變動需要公開申報的股權,其他各類資産幾乎都平均一分為二。對方的疑惑震驚隔着越洋電話都很清晰,再三跟他确認,談先生,現在的分割安排是有利于你的吧,你找我和對方律師談是為了要放棄其中幾項?

談少宗面對兩位律師都是同樣的回答:“我受之有愧。”

祁抑揚準時到,律師把財産分割的要點逐項讀一遍,确認雙方都無異議。財産安排協議單立,主協議正文反而十分簡單,他們之間沒什麽需要持續的權利義務安排,唯一一項限制是談少宗不能在祁抑揚之前向任何媒體或經由第三人向任何媒體公開離婚的訊息。

律師又口頭詢問談少宗是否對此無異議,他回答之前祁抑揚此地無銀地搶先解釋:“是公司公關部同事的意思,他們需要一點時間提前準備鋪墊。”

事實上除了律師和談少宗,祁抑揚沒有跟任何人提過他要離婚的事情。瞞着公關和法務是很不明智的選擇,這一點他知道,尤其是這兩個部門現在本來就有棘手的問題正在處理。他雖然相信談少宗會守諾,但天下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離婚的消息一旦走漏,公關部門會變得十分被動,股價和輿論走勢都難以估計,但祁抑揚寧可承擔風險也不願意現在就召來下屬通知他們自己婚姻失敗了。

談少宗卻對他找的這個借口表示很能理解,結婚時他見過又止公關部的陣勢,想來離婚是否公布什麽時候公布祁抑揚也是身不由己的,他對律師點點頭,回答說:“沒有異議。”

确認完所有安排,律師讓助理送進來準備好的全套協議簽字頁,總份數不少,于是先各分一半給他們,各自簽完之後再交換,場面一下就顯得很正式,每簽一次名字都像當時邁上一階市政廳的臺階,只是兩個人的關系走向和當時截然相反的方向。

較之結婚,離婚是這麽輕松簡單的一件事,祁抑揚簽完二十來份簽字頁卻覺得十分耗費心力。

律師解釋他會負責接下來所有文件的遞交,其他程序事項也會由他和事務所的同事處理,談少宗和祁抑揚可能會收到法庭寄送的一些文件,他會在收到後轉寄回國內。

出了事務所的大樓才發現已經到了日暮時分,紐約這天的晚霞是粉紅的,談少宗印象中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鮮豔的天色。

祁抑揚在等自己的司機,還在電梯裏他就提出要送談少宗一程。談少宗盯住绮麗暮色看,原本徹底打消的念頭又浮起來,他站到祁抑揚身邊問:“要一起去個地方嗎?總得有個充滿儀式感的再見吧。”

談少宗做好了被祁抑揚拒絕的準備,畢竟他親眼見過祁抑揚決意要離開時不會任由對方拉住衣袖。更何況祁抑揚在紐約有同學、舊友、同事、投資人,他理應抓緊在紐約的時間安排一些更有益處的飯局。

但祁抑揚答應了,短暫的猶豫之後他打電話給司機取消行程,擺出聽憑談少宗安排的姿态。

談少宗招了一輛的士,把手機遞給司機看,上面寫有目的地的具體地址。

兩邊掠過的風景祁抑揚一度非常熟悉,剛剛來紐約的時候他其實一度以為自己會永遠留下,後來回了國,全世界各地到處出差,紐約卻只重訪過三次,分別是又止上市路演,和談少宗結婚,以及和談少宗離婚。他在紐約有過非常多快樂的記憶,也真心喜歡這座城市,現在卻因為這最後一件事打定主意今後如非必要不會再來。

祁抑揚不願意再多看,而談少宗認真看窗外,好像那天坐的觀光巴士還沒讓他欣賞夠這座大蘋果城。

車駛出一段,祁抑揚問他:“為什麽不喜歡不動産?”

其實有很穩妥的答案供談少宗回答,比如他只是覺得應該執行婚前簽署的那份協議,或者因為祁抑揚已經分給他足夠多的現金和債券。但談少宗轉回視線看着祁抑揚沉默了片刻——他和祁抑揚從認識到現在,坦誠相待的時候少得可憐,現在一切都已結束,他總該多少給彼此一個明白。

因此他回答祁抑揚:“我問過評估機構,你打算給我的住宅加上商鋪,總價大概跟祁氏新辦公大樓裝修預算持平。”

談少宗講這一句其實已經足夠令祁抑揚領悟他的用意。

他接着又把話講得更透:“裝修工程招标的事情,飯桌上他們提到過,但我沒想過要跟你開口。”

祁抑揚不得不重新直面這件事,壓垮他們婚姻關系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原本以為心事都已經講盡了,簽離婚文件時心底那點後悔和不甘也想好了絕不再對談少宗吐露半分,但也許是因為意外收到了談少宗的告別儀式邀約和一句遲來的辯解,他又覺得還有話可說。

他斟酌片刻,回答談少宗:“我知道。雖然聽起來像事後自辯,但我從來沒有完全相信過談康,我當然動搖過,想過他說的是真的,你十八歲就能聽他安排跟陌生人訂婚,他在我面前問都不問你一句就替你答應下來婚事,你居然還真的如他所說打來電話,我想過你再服從他一次來跟我要個裝修工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回家跟你發脾氣的時候,我其實期待你立刻暴怒反駁我,恨不得跟我打一架都行。但你什麽都不說,而我再開口就講的太多。”

他自己再回頭去看那個晚上的剖白,覺得像高熱不清醒時的呓語。他不該講那麽多,舊事對于他和談少宗而言并不算甜蜜,反而是負累,是困住他們的桎梏。因此飛紐約之前接到賀子駿的電話時,他意識到推倒曼谷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只是沒有跟你說過,其實那個晚上之前我自己都從沒有完整回顧過認識你以來的事情,”祁抑揚說,“我覺得灰心不只是對你,更是對我自己。心事浮浮沉沉這麽多年,我一直自負地以為在愛你這件事上沒有人比我做得好,真正在你面前全部講出來才覺得自己像是葉公好龍,自顧自把愛你這件事講得很好聽,但因為怕輸怕失望根本不敢靠近。你越示好我反而越恐懼,連談康鋪的陷阱都願意犯蠢往下跳。”

祁抑揚這短短幾段話比那個晚上的陳年心事還令談少宗覺得招架不住,他第一次明确感到祁抑揚在放低姿态。他撿祁抑揚話裏最無關緊要的部分回應:“談少馨和談少蕊聽到你這句話會氣死,她們一直堅信我是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所以你看,我不可能善良到要去幫她們的忙。”

“你千萬不要善良,”到了這個時候祁抑揚才發現他其實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跟談少宗交代,他盡量挑重要的說:“不要再聽任談康安排你和誰結婚了,最好也不要按你之前說的找什麽英國王室了,找一個沒有負擔地愛你并且也不會讓你有負擔的人,不,不用這麽複雜,找一個你喜歡的人就可以了。你如果要再結婚,千萬不要通知我。”

談少宗沒料到祁抑揚連他随口胡謅的廢話都記得清楚,被他這麽鄭重地複述,原本的玩笑意味都沒了。他試圖扭轉對話的氛圍:“英國王室的确不合适,萬一不幸再離婚收場,我可能會死于不知道是意外還是事先謀劃的車禍。”

“還有,”祁抑揚說,”如果再有誰要往你身上撲想給你下套,你扼住他喉嚨的時候應該再用力一點。”

談少宗笑了:“那不太好吧,萬一失了手你可能真的會在報紙上看到我被控殺人。”

祁抑揚沒接他的玩笑,相反他把頭轉向另一側的車窗,似乎接下來要講的話很難以啓齒,“在床上,哪怕結了婚,誰要是強迫你你應該用力踢他下/體,或者直接報警,”他停頓片刻,終于講出想講很久但一直沒能鼓起勇氣講的那句話:“對不起。”

談少宗沒做聲,的士又駛過一個街區,祁抑揚沒頭沒尾地說:“我在南半球有座小島,是真的。”

司機找準地址把車泊在路邊,下了車祁抑揚才發現談少宗要帶他去的地方他并不陌生。

城中有名的爵士吧,他曾經有幾位好友在附近的學校念書,周末的時候總是他從上城過來找他們消磨時間。入場要看證件查年齡,一開始他們那幫人都不滿21歲,只好找熟悉的前輩借護照,反正門口的黑人侍應生并不太能區分清楚中國人的長相。

談少宗分明是有備而來,雙份門票早就買好。他們落座不久表演就開始,因此倒并不需要特意費心找聊天的話題。

談少宗沒說話,祁抑揚也沒有,除了在點酒的時候談少宗聽取了他的建議。

他主動跟談少宗解釋:“以前讀書的時候來過很多次,酒水溢價嚴重,越貴的越不值當。”

談少宗點點頭,似乎并不太在意今晚究竟喝什麽,他很快就把視線轉向舞臺。

音樂聲音其實并不特別吵鬧,祁抑揚一直對爵士沒有特別的興趣,他分神留意四周的對話,捕捉一些零零散散的單詞,視線餘光甚至注意到左前桌的一對年輕情侶在接吻。談少宗卻意外的認真,連酒都只抿三口。

談少宗其實沒有認真欣賞音樂。他在想祁抑揚是真的不記得他們曾經在這附近碰過面了,甚至談不上不記得,祁抑揚從頭至尾都不知道談少宗曾經在街對面等過他,牛奶、吐司和打火機都只是他随手施舍給一個路人的善意。

注冊結婚那個晚上祁抑揚溫聲勸他戒煙,他在那個瞬間短暫地恨過祁抑揚——祁抑揚總是做前後矛盾的事情:在紐約留下一只打火機給他,再回到紐約又勸他“你最好也不要再抽”;明明早就那麽快移情喜歡上別人,別人之後還有別人,多年後又要回頭再找他結婚。

兩個人各自懷揣一段對方不知道的故事,都認為自己深情對方薄幸,全都掰開了揉碎了看,其實誰都無辜又不無辜。

臺上換到一首更大衆的歌,連祁抑揚都聽過男聲女聲好多版本,歌快唱完的時候談少宗站起來,他先拿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祁抑揚放在桌上的酒杯,把一杯酒飲酒了,透明空杯底朝上放回桌上。

然後他低頭貼在祁抑揚的耳邊,以一種并不符合他們現在關系的親密姿勢和語氣講:“我出去抽根煙。”

祁抑揚等了半個小時,酒續了一杯,直到散場,談少宗沒有回來。

他的大衣還搭在椅背上,祁抑揚沒有給他發消息也沒有打電話。

談少宗倒放的空杯下罩住的是他們的結婚戒指,祁抑揚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不告而別,這大概才是談少宗要的儀式感。

祁抑揚把談少宗的大衣搭到臂彎,有個小東西從衣兜裏掉到地上發出一聲輕響。他在光線并不充足的室內找了一會兒,發現是一只略顯陳舊的打火機,很普通的塑料産品,上面印的字都已經磨花大半,只能大致分辨出來“張掖”兩個字。

祁抑揚把打火機撿起來放回談少宗的大衣口袋裏,他總覺得自己無意中錯過什麽事情,但似乎又已經錯過了厘清的時機。

手機響了兩聲提示音,并不是抽煙忘帶打火機的談少宗,是一小時要價八百美元的律師盡忠職守發來郵件,告訴他剛剛已經成功向法院遞交離婚申請文件。

祁抑揚過了馬路,他還記得對面有一家印度人開的便利店。他人生裏第一次買煙,選的是談少宗抽慣的牌子,結完賬捏着煙盒站在路邊等車。

的士久久不來,他用談少宗留下的打火機點了支煙。他還是抽不好,第一口就嗆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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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衆的那首歌,《wild world》,王若琳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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