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祖宗我被打了嗎
半小時後,幹淨寬敞的病房裏恢複了往昔的寧靜。
神色淡淡的唐寧半躺在榻——鼻梁上架着眼鏡,眼鏡前顯着文字,文字下躺着女孩。
思華年原本是心滿意足地睡在“爸爸”的身側,結果睡着睡着,無意識地就往溫暖的地方蹭了過去。
到最後,她索性把整個腦袋都蹭到了“爸爸”的腿上。
本來,心高氣傲的長官大人是不可能容許一個燒壞了腦子的女人就這麽把他的大腿當枕頭使的——奈何腦中忽又不受控制地回響起一句今日突然回想起來的話語,使得他打消了推開那顆腦袋的念頭。
每一個女孩都是一位天使,記得,要溫柔地對待她們。
他不會告訴任何人,方才女孩的思想與情感大量湧入他腦海的那一刻,那來自二十幾年前的、被他遺忘的一些聲音也随之嵌入到回憶之中。
不知何故,似乎離這個女人越近,他離那些散落在角落裏的記憶碎片也就越近。
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雖然愚蠢,但她的身上,卻隐藏着些許值得探究的東西。
所以,他才會在一瞬間改變了主意吧。
如此說服了自己的長官大人,就那樣靜靜地在病房裏呆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美美睡了一覺的思華年睜開惺忪的睡眼,忽然覺得腦袋瓜像是被什麽東西磕過了似的,生疼生疼的。
環顧四周,她納悶地發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自己不知何時,竟挪到了大床的正中央。
落枕了?
可是,她的睡相向來不差呀?怎麽會睡着睡着,就睡到這個位置來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女孩伸手抓了抓自個兒的後腦勺,覺着胳膊似乎有些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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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睡醒,身子僵,正常的嘛——伸個懶腰就沒事了。
如此思忖着,思華年向上張開雙臂,準備舒展全身。
“啊——”下一瞬,病房裏就遽然爆出了女人的慘叫聲。
剛好走到病房外的聶倫驚聞這一聲凄厲的喊叫,趕忙三步并作兩步地沖進屋去。
這個時候,唐寧早已經離開了,只剩下思華年獨自一人在床上垂首微微顫抖着。
“你怎麽了?!”出于對病人的關心,聶倫急忙走上前去噓寒問暖。
不料思華年猛地擡起頭來,滿臉猙獰地注目于他,張嘴只痛苦地擠出了兩個字:“好痛!”
是的,她疼——疼得渾身上下像被車子碾過了一樣——雖然她不知道被車輪軋究竟是什麽感覺,但此時此刻,周身快要散架的她的确只能用這種誇張的修辭手法來描述她切身體會到的劇痛。
“你會覺得疼,是預料之中的事,過一陣子就會慢慢恢複的。”看着女孩淚眼婆娑的樣子,聶倫也只得如實安慰。
“可是,可是也太疼了點兒吧……嗷……”苦不堪言的思華年直接疼出了眼淚,奈何她都不敢動一動胳膊,去揉一揉她這哪兒都疼的身子,“我擡一下手,都覺得像是被雷劈啊!”
“……”這是什麽比喻……
“唔……”疼死她了……
女孩兀自低吟之際,男人已經意識到她與昨兒個夜裏的不同,故而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實時監控着其身體狀況的儀器。
體溫顯示為三十七點二攝氏度——她退燒了。
“你先躺下吧。”收回視線的聶倫這樣關照着,扶着龇牙咧嘴的女孩艱難地躺了回去。
“我是不是又睡了好幾天?”忍着疼痛勉強調整了睡姿,平躺在榻的思華年緩過勁來問聶倫。
“就一個晚上。”聶倫據實以告,而後不自覺地頓了頓,“你發燒了。”
話音落下,思華年驀地一愣。
随後,她的視線突然就左右飄移起來。
“呃……”猶豫了一小會兒之後,她還是面色微窘地出了聲,“我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聽罷此言,聶倫可以初步判斷,對方是對自己發熱狀态下的異常有所知曉的,因此,他幹脆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定睛瞧着仍是沒敢與之對視的女孩,“你認錯了人。”
思華年聞言,心下“咯噔”一沉。
“我……我認錯誰了?”然後,臉色微變的她還是眸光一轉,努力地直視着聶倫的眼睛,期期艾艾地發問。
“……”聶倫沉默了數秒,“都認錯了……”
思華年立馬伸出左手,扶住了自個兒的額頭。
“哎喲……”下一瞬,她就因動作幅度太大而弄疼了她那眼下就跟一塊豆腐似的嬌軀。
“你別亂動了……”聶倫似是苦笑了一下,随後微皺着眉勸了她一句。
“那個那個……那個什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撤下了自個兒的手掌,思華年尴尬地看向聶倫,磕磕巴巴地起了個話頭,“我沒把你們之中的誰……當、當成我爸吧?”
“……”她還真是一語中的……
“沒……沒有吧?”對于自己那“一發燒就容易胡亂認爹并且瞬間返老還童”的“怪病”,思華年可謂是一清二楚,所以,她迫切想要知道上述問題的答案。
“有……”盡管對方似乎很希望聽到否定的回複,但聶倫還是不想在這件事上加以隐瞞。
“誰……”思華年聞訊臉色一僵,她惶惶不安地凝視着對方的眉眼,連說話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顫了一顫。
“艾利斯……”
一語畢,一室寂。
直到電光石火間,老祖宗忽覺胸中似有千萬匹那什麽馬呼嘯而過——直把她踐踏得爬不起身來。
為什麽好死不活的,偏偏就把她家孫子認作了她的老爹!
他們兩個完全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好不好!?
長得也不像,性格也不像,聲線也不像……等等,貌似他們身上的味道有點像。
不對!因為氣味而認錯了人——她是小狗嗎?!
自我吐槽的老祖宗頓覺無比低落,整個人都沉浸在了布滿黑線的世界裏。
面對這樣一位被打擊得快要趴到床上去的“老祖宗”,副總長大人亦不曉得該如何勸慰。
好在沒過多久,女孩就自己振作了起來。
只見她冷不防瞪着大眼注目于他,如夢初醒地問道:“我全身都疼,是不是被他打的?!因為他實在忍受不了我那個樣子!?”
為什麽她能以這樣的方式,将這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将女孩一本正經的神情盡收眼底,聶倫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不過,再沒想法,他也得有說法——尤其是當他相識了近二十年的友人遭人誤會的時候。
“艾利斯不打女人。”是以,聶倫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随後收斂了無可奈何的情緒,好整以暇地指出了上述事實。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當真動手毆打我啦!我是指用念力!用念力啊!”孰料聽罷他斬釘截鐵的正名,女孩非但沒有認識到自己對某人的誤會,反而還煞有其事地表明了自個兒真正的意思。
“他也不會用念力去對付女性。”聶倫壓下了再嘆一口氣的欲念,再次啓唇說明了朋友的為人,“我跟他認識了十幾年,從來沒見他對女孩子動過手……或者用念力去攻擊她們。”
“诶?是嗎?”女孩眨了眨眼,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瞧——以至于他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就冒出了如下第一反應:這種“哇!好意外啊!”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你之所以會感到渾身都疼,是你過度使用了念力所造成的。”聶倫只得忽略了女孩那異乎常人的表現,轉而認真嚴肅地同她解釋起真實的原因來,“不關艾利斯的事。”說完了,他還鬼使神差地補上了這麽一句。
所幸這一回,對方倒是擺出一臉恍然大悟之色,接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如果換做一個多月前,思華年自然不會如此輕易地就相信旁人為自家孫子說的好話——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她想,應該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見女孩終于從善如流,聶倫的心思也得以随之轉換到了正事上。
“年華。”他無意識地喚了一聲,正欲開口說些重要的正經事兒,就瞧見女孩倏地将投向別處的目光挪回到他的臉上。
“你叫我什麽?”她眨巴着眼睛問。
“年……”話未說完,聶倫就有意識地戛然而止了。
怎麽回事……他怎麽又喊錯了……
是了,經過糾正卻仍舊叫錯人名的失誤,對于從小被奉為“天才兒童”且未成年時就以“天才科學家”的稱號聞名帝國的拉斯維勞斯·卡梅西·聶倫而言,是一個多麽難以接受的打擊。
因此,陰溝裏翻船的男人轉瞬慚愧得無言以對。
“抱歉,我……”但是,他還是及時從難以名狀的心情中抽離出身,啓唇向反複被他叫茬了名字的女孩道歉。
“沒事沒事!‘年華’不是挺好聽的嗎?”不料,他致歉的話語才剛起了個頭,就被“受害者”爽朗地一揮手給打斷了,“你看啊,羅桑叫我‘小年年’,尹芙姐叫我‘華年’,大夥兒叫我‘大小姐’,你呢,叫我‘年華’。”她掰着手指頭,好脾氣地替他将不同人對她的不同稱謂細細數來,“這樣一來,只要你們一開口,我光聽叫法,就能知道是誰在跟我說話了。”
一般人不是憑借聲音來判斷談話對象是誰的嗎……
一句可有可無的吐槽登時冒出頭來,暗自思量的男人卻禁不住悄悄彎起了眉眼。
因為他清楚地看見了,眼前的女孩正在向他綻放出最真誠的笑容。
是啊……他差點忘了。
她,可不是一般人哪……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了半天還是來更新了……作者果然是心殘……
一定要斷一天斷一天斷一天——不可靠的碎碎念
2014年6月1日修改了本章中涉及到的屬相問題,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