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的面冷心慈
“柔兒,娘親不是跟你說過嗎,對客人要以禮相待”
那女子微微轉頭,極美的側臉,想來也是一鐘靈毓秀的溫婉之人,
她輕輕擡手,輕撫那紅衣女孩過分蒼白的臉頰,像是在捧着一個易碎的瓷娃娃般,即憐愛又小心翼翼,
但下一秒,那女孩卻突然狠狠的咬住那女子的手腕,嘴角已然流出殷紅的血跡,蒼白冰冷的小臉上滿是無盡的貪婪,
那女子像是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嘴角竟還帶着一抹慈愛無比的笑意,輕聲說道:
“小家夥,慢點喝,莫要嗆着了”
衆人看到這詭異無比的場面,心底都止不住的升起一陣惡寒
陸桦表情一變,銳利的眼神中帶着難以相信的震驚,冷冷的說道:
“這女子,養了母子蠱”
聽着這聞所未聞的陌生東西,白絮疑惑的問道:
“那是何物?”
陸桦:“母蟲寄于活人,子蟲寄于死人,以血養之,死者可假生,”
一旁的白瑾不禁問道:
“假生?是何意”
陸桦看是這病秧子,真是極其不想搭理他,但誰讓人家是譽王呢,只得不情不願回道:
“禀譽王,就是并非真的活過來,只是靠那子蟲恢複到生前模樣,但如行屍走肉一般,但......”
陸桦像是想到了什麽,眉毛快要擰成一個川字了
夜滄溟淡淡的說道:
“但什麽?”
陸桦:“這女子應該給那女孩喂了許多旁人的血,那女孩體內的子蟲應是極為強壯,不然.....”這小女孩怎麽有能力傷了夜滄溟
白絮看到欲言又止的陸桦,語氣有些焦急的問道:
“不然什麽?”
陸桦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夜滄溟,那清冷之人煞時明白是何意,淡淡的沖不遠處的白瑾說道:
“譽王,你可看清,那女子是不是周落”
小帝君一看被自家皇叔打斷,生怕自己是又說錯什麽了,直接低下腦袋,一聲也是不吭了
白瑾定睛看着那青衣女子,剛要回答,卻只見那女子緩慢的起身,低着頭沖白瑾行了一個禮
“民婦周氏,參見譽王殿下”
白瑾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
“周、周落,外面那些人真的全是你殺的?”
聽聞這話,周落竟冷笑一聲,慢慢的擡頭說道:
“敢問譽王殿下,我為何不能殺了他們”
待周落完全擡起頭,幾人皆是滿臉震驚,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半是美貌半是醜陋,周落的左半邊臉像是被大火嚴重燒傷過,大片焦黑之态,面目全非,溝壑縱橫,十分駭人
看到這樣的周落,白瑾心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猶記得當初她也是這一襲青色衣裙,鐘靈秀麗,溫婉的似那江南水鄉的女子,虔誠無比的雙手合十跪在佛像前,喃喃說着:
“望佛祖保佑,劉郎商運亨通,順風順水,保小女柔兒一生順遂,平安無事,最後願慕承百姓平安喜樂,無憂無愁,我佛慈悲”
那時白瑾心中便想,此女子定是一心性純善之人,而後也聽聞周落時不時便好善施粥,濟弱扶傾,
可怎麽就成了善妒成性,瘋魔殺女的瘋婦了,
更成了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模樣,想到這些,白瑾的臉上浮現一抹惋惜之色,輕聲問道:
“周落,你、你到底經歷了什麽,”
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讓一個心懷慈悲心的良善女子成了雙手沾滿鮮血的癫狂劊子手
周落聽罷神情慌亂的伸手遮住自己可怕的半張臉,情緒激動的說道:
“經歷了什麽?你問我經歷了什麽!他們都該殺,柔兒被溺死之時,他們冷眼旁觀,那毒婦污蔑我之時,他們無一人替我辯解,是他們!是他們先殺了我的女兒!先殺了我!”
聽到這的白瑾一臉疑惑的說道“”
“可、可所有人都在說是你.....”
親手将女兒推入池中
後半句話,白瑾沒有忍心說出來
周落看到白瑾欲言又止的模樣,竟幾近癫狂的笑起來,模樣十分可怖
“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是啊!所有人都不信我,他們只當是看熱鬧一般,一人之言,萬人附和!”
想到這,周落表情幾近瘋狂的朝那柳樹上綁着的女子走去,随手在腰間抽出一把滲着銀光的匕首,
看到周落動作的白瑾連忙說道:
“周落!你莫要沖動”
話音剛落,周落瞬間将匕首對準白瑾,白絮見狀心中一驚剛要擋在白瑾身前,
卻突然想到什麽停住了動作,餘光小心的瞥了一眼自家皇叔,然後...不動聲色擡腳将身旁疑似在看好戲的某人一腳踹到白瑾身前,
離沅一個踉跄,差點都沖到那周落跟前了,待穩了身子,離沅怒氣滿滿的轉頭看向那一臉“事不關己”的小畜生,
心中想着,行啊!看你回京後怎麽在攝政王面前出糗吧,好好按我說的去做昂,看攝政王是怎樣惡心你的,小畜生!
但離沅也沒想到的是,他教給白絮的那兩招,當真是幫了他大忙
周落似乎是被白瑾的話刺激到了,直接大聲喊出來:
“你憑什麽叫我不要沖動,你們這些人懂什麽,你們根本不知道,這個毒婦做了什麽,卻只知道說什麽?說什麽有話好好說,總會有解決之法,為什麽!為什麽總來勸我,為什麽總是叫我不要做,這個毒婦溺死我的孩子,要活活把我燒死的時候,你們在哪!你們為什麽不來勸她不要這麽做,為什麽!”
這也許是面前這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內心深處最想面對世人說的話,
一席話落,四周頓時寂靜無聲,白瑾也有些發怔,竟是一個字也沒法在說出口
許是隐忍了許久,周落的眼中蓄滿了淚水,此時頃刻而瀉,連着身子也有些顫抖,語氣中竟是徹底的絕望之情
“你們啊,竟是些僞善之人,”
“落落,是我、我錯了,是我負你,你收手吧,放、放過那些孩子”
一聲極其微弱的男聲傳進衆人耳中,白絮神情一變,果然那些失蹤的小兒就在此處
那男子聲音一出,周落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惡狠狠的沖着那跪在地上的男子說道:
“劉子烨!你有什麽臉來同我将這些話!放了他們,不不不,不能放,只有他們才能換回我的柔兒”
那男子有些痛苦的說道:
“周落!你醒一醒吧,你回頭看看,那還是我們的女兒嗎!若是你當時....”
“你還是不信我!劉子烨!你還是不信我,我說過了我沒有想過要害陳青青!哪怕你夜夜與她歡好,我都沒有想過,哪怕你與她恩愛有加,我也沒有想過,哪怕你與她琴瑟和鳴,我亦沒有想過.....”
周落突然一刀将綁着陳青青的繩子割斷,狠狠的抓着她的頭發,将她生生拖到劉子烨面前,淡淡的說道:
“你不是愛她美貌,那你就日日都看着她這副樣子,一刻也不許移開你的眼睛!”
陳青青一陣吃痛,嘴裏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原是周落早已将她的舌頭割掉
聽着面前女子嘴裏發出的唔咽聲,周落冷冷的說道:
“你不是就是用你這張嘴,颠倒是非,歪曲事實污蔑我的嗎?是啊,你很成功,多可笑,與我共度半生的人不信我,我曾施以援手救助的人不信我,所有的人,都不信我....”
“我信你”
忽的,一聲淡淡的極為清冷聲音回蕩在空氣中,
周落的眼中一瞬閃過一絲清明,但也只是一瞬,立刻又是那般瘋狂的模樣,剛想開口反駁,
那極為好聽的清冷聲音再次響起
“你說的,我都信”
這下,周落徹底愣在原地,整個人居然還有些不知所措,
不光是周落,連着白絮也不禁向自家皇叔看去,狹長的鳳眸中帶着絲絲堅定,
讓所見之人不由得定了心神,而十八歲的小帝君也慌了心神
周落愣愣的,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為什麽,為什麽你沒有早點出現,哪怕當時肯有一人信我,我也不會走到這般田地,我回不了頭了,若放了那些小兒,我的女兒就不在了,只要...喝了那些小兒的血,我女兒就會活過來的...”
看着這般的周落,白絮放輕聲音說道:
“周落,你看看你女兒,你當她真的願意以吸食人血,終日以這樣的方式活着嗎,你當她真的願意靠一只蟲子留在這世間嗎”
周落臉上浮現驚恐之色,全身發抖的看向身側這嘴角帶血,蒼白無色的女孩,眼淚就這樣止不住的留下來,還不等周落有什麽反應,夜滄溟繼續說道:
“我會尋得寺廟,為她誦經超度,點升天光明燈,她行的路不會有黑暗為伴,她的來生定會平安喜樂,一生無虞”
聽到這的周落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全身像脫了力氣一般,而後緊緊的抱住那已全身冰冷的女孩,有些抽泣的說道:
“那、那些小兒,都在後廳旁的柴房裏”
聽到這的衆人都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夜滄溟看了陸桦一眼,陸桦立即心領神會,向後廳尋去
過了許久,周落極其不舍的放開懷中女孩,
随即面露狠色的勒住陳青青的脖子,不住地向後退去,直至退到那碧色池塘邊,衆人看着如此情形,剛想上前阻攔,周落卻大聲喝道:
“都別過來!我可以放過任何人,但唯獨她,我就算下地獄也定要帶上她!”
随後周落對着此時驚恐萬分的女子狠毒的說道:
“當初,你不甘為妾,觊觎這劉夫人之位,奈何自己未能産下一兒半女,趁劉子烨外出行商,竟敢聯合那些個趨炎附勢的奴才,親手将我的柔兒溺死在我眼前!還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試圖一把火将我燒死,你可知撕心裂肺是什麽樣的感受,那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去感受一番吧!”
夜滄溟似是看出她的想法,立即放輕聲音說道:
“你難道不想親自送你女兒最後一程嗎?”
聽到這的周落,看向不遠處的小女孩,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若沒有那猙獰的傷疤,該是多溫婉的女子啊
“柔兒,娘親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你,柔兒,一定要記得娘親,下一世還來尋娘親好不好”
那紅衣小女孩只不過是一具屍體,根本聽不懂周落與她說的話,依舊歪着腦袋,裂開嘴笑着喊道:
“娘親~”
一席話落,周落看向不遠處一襲白衣,清冷如斯的人,輕聲說道:
“我很後悔,我不會害你,你是個極好的人,最後....謝謝你。”
聽完周落的話,白絮滿臉疑色的看向自家皇叔,
她說的...是什麽意思,捕捉到夜滄溟風眸中劃過的一絲疑惑後,白絮發現,想來自家皇叔也并不知曉。
還不等白絮細想,
“撲通”
一陣水聲拉回他的注意力,竟是周落拖着陳青青一同跳入那池塘,再無蹤影,只留下這面如死灰,絕望至極的劉子桦,
周落赴死前的最後一眼,終究是看向了那一臉震驚的瘦弱男子
是哪一年來,只記得那年桃花帶露濃,盡數為君開。
周家有女鐘靈毓秀,劉家生兒俊逸非凡,願喜結連理,金玉良緣
我願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周落閉上眼睛,輕輕吐出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