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妳就是…徐雅恩？』
『嗯，忘了提醒你我有兩個室友，雖然他們兩個就血緣上來說是我的兒子。』
剛剛跟徐雅恩的對話還萦繞在季穆妍耳際，這會，進了浴室的她扭開了水龍頭，奔騰的水花随之而出，她伸手捧水洗了個臉。
室友？血緣？兒子？──有人稱呼自己兒子為室友的嗎？
跟着，她又想起剛剛佐佐解釋時跟她說着的話。
『我們家只需要我爸一個男人…』
──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徐雅恩是結婚了嗎？那為什麽又被人逼着相親呢？
拿着毛巾擦臉，季穆妍對眼下這家人的狀況着實百思不得其解，她不由得猜想季穆宇是否漏了什麽資訊、或者忘記告訴她什麽訊息。
「你好了嗎？拿衣服給你。」
浴室門的那端傳來徐雅恩的敲門聲，季穆妍稍稍開了門，但見徐雅恩拿着一疊衣服，一見她，嬌嫩的唇瓣上盡是笑意。
「怎麽了？」見着她笑，倒以為自己的性別被識破了，季穆妍不禁問。
「沒事，我只是覺得其實我好像該跟你道歉，因為你一來就被我室友給惡整。」徐雅恩說着，不由分說将手裡那疊衣服塞給季穆妍，她笑着補上一句。「…不過你不要因為這樣就辭職了喔，你可是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人呢。」
而這會，季穆妍看着手上的襯衫和長褲，她困惑，不解為何雅恩家備有男裝。
「這是…？」季穆妍下意識地問她。
見穆妍疑惑，雅恩愣了下，笑容歛起，有些不自在。
「你的衣服不是濕了？換掉吧。」眼神避開了穆妍，雅恩避重就輕的回答。「你換好了之後，我在主卧室那裏等你，就是你剛剛走來時左手邊第一間。」
「嗯。」等雅恩走後，穆妍關上門，她看着雅恩遞給她的那件深黑色短襯衫和卡其長褲，越來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穆妍對雅恩這家人的想像開始天馬行空。
比如雅恩其實是兩個孩子失散多年的母親，好不容易找到失聯已久的丈夫跟孩子，但兩個孩子因為多年後才與她重逢，所以堅持不認她這個母親…
──那雅恩為什麽會被逼着相親？
想到此處，穆妍搖了搖頭，這版本的故事顯然不對，于是她腦裡瞬間又浮現新的情節。
這次的版本則是，雅恩其實背棄父母之命跟男人私奔，生下兩個孩子後失去記憶，直到這幾年才回復記憶，所以兩個孩子不願意認她，而父母又再度逼她結婚，可她卻仍愛着跟她私奔的那個男人，所以只好找她來假扮她男朋友…
──父母逼婚、私奔、失憶、臨時男朋友？這也太像電視劇情節了吧？
這亂想的情節太荒謬，連季穆妍自己都覺得好笑，季穆妍嘲笑自己的想像力。
放棄猜測的念頭，季穆妍脫下那身沾滿酸臭牛奶的衣衫，脫下衣衫的她沾溼毛巾稍稍擦拭自己的身子，才慢慢将雅恩交給她的衣服換上。
這衣服很合身，季穆妍想，看來衣服的主人身材應該跟她差不多，但卡其褲就短了點，所以衣服主人的身高應該是比她矮一些。
只是這會，嗅着衣衫上陌生的洗衣精氣味，季穆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她撫着自己的臉龐，鏡子裡頭的人彷彿是季穆宇、或者是某個她不認識的人…
這個當下，季穆妍第一次對她做的選擇認真感到不願意。
雖然徐雅恩顯然沒有發現她的異狀，季穆宇說的沒錯，她的确可以假扮男孩子。
──但她真的要昧着自己的良心嗎？
調整了衣領，季穆妍深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
她不想賺這樣的錢，天無絕人之路，除了騙人她一定還會有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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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妳說妳是女孩子？」聽到季穆妍的解釋，正在衣櫃前不知道忙着什麽的徐雅恩湊到她身旁，認認真真的打量着季穆妍的全身上下。
「我不想騙妳，所以我其實并不如妳說的适合這份工作，既然妳還有其他的選擇，我希望妳可以找到更适合妳的人…」季穆妍說，說出事實，果真讓她感覺好多了。
但徐雅恩因這話而生的好奇的眼光，多少惹的季穆妍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徐雅恩着實有雙好看着眼睛，那眼睛黑白分明倒跟兩個小孩如出一轍，只是身為母親的雅恩，她的眼睛顯然比兩個小孩更漂亮，那雙眼帶着笑意時，美麗的懾人心魂，而她偶有稚氣的舉動，讓季穆妍覺得這女孩保留了很率真的一部分。
坦白說，雖然只是短短的相處，但她目前并不讨厭這樣的雅恩，還覺得有些可愛。
「…妳在看什麽？」這會，見雅恩的眼光已經毫不避諱地停留在她的胸前，那動作就像是要直接伸手确認她的生理特徵，穆妍下意識地抱胸遮掩防禦。
「嗯，我本來想問妳可不可以摸摸看的…不過不用了，妳會有這反應，我确定妳真的是個女孩子。」見穆妍緊張，雅恩卻是唇角輕勾、笑意滿盈。
「…妳是女的就更好了，這樣我自在多了，妳不用辭職，我沒有要把妳換掉的意思。」她補充。
「什麽？」沒料到雅恩的答案會是這個，季穆妍吃驚。「妳不在乎我騙了妳？而且，妳不擔心這樣妳的計畫會更容易被識破嗎？」
「怎麽會？我既然想找人幫我推掉相親，就表示我現在不想認識男人，妳是個女生不是正好嗎？我開心都來不及，我又不是道德魔人，怎麽會在乎妳騙我。」雅恩失笑。
「至于計畫會不會被識破嘛…」說着，雅恩再次對着穆妍的身子前看後看，左右估量、上下評估了一番。「我看是不會，這麽說妳會很傷心嗎？」
雅恩的确是很率真，率真到太誠實了。聽着她的坦白，穆妍內心一陣凄楚。
「妳覺得不會就好…」穆妍喃喃，打擊過大，她已有些失神。
「所以妳答應接下這份工作囉？」雅恩央求。
季穆妍有些遲疑，只因她內心隐隐約約覺得有些不安。
可聽雅恩的意思，她似乎真的不想認識新對象，自己是女孩子這件事，無疑是幫了她一把？這會，季穆妍不禁又想到葛仲伕在外頭對她放的黑函，或許僞裝成男孩子的樣子接下這份工作，會是她現在最好的去處了。
現在的狀況，或許，她躲起來一陣子也好。
「我答應妳，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季穆妍看着一旁衣櫃外堆積如山的男性衣物，出于一股執着，她總覺得自己必須搞清楚真相才能夠安心接下這份工作。「妳得告訴我，我身上這身衣服跟衣櫃旁的那堆男性服飾是哪裡來的。」
沒料到她會執着在這個問題上，雅恩愣了一下。
「沒想到妳會想知道這件事，我也沒什麽好不告訴妳的。」雅恩說。「這些都是我老公的。」
原來是老公，所以雅恩真的結婚了…？穆妍愣了，所以現在的狀況是？──私奔嗎？還是離婚了？
只是這些答案都還算正面的，穆妍沒想到真實的答案會讓人悲傷。
「我老公兩年前出車禍過世了，我很愛他，所以不想再認識新對象，不過我家人顯然不認為這對我和兩個小鬼來說是最好的決定，因此一直幫我安排相親。」
雅恩淡淡地說，眼神黯然，像是穆妍的問題觸動了她心裡不願意想起的某個部分。
這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穆妍的眼睛，她對于自己的多問有些歉疚。「抱歉，我不該問的…」她嘆息，難以想像雅恩不過大自己一點卻必須面對愛人驟逝跟一雙遺孤是什麽樣的心情。
──雅恩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應該很辛苦吧？她想。
「所以妳答應我了嗎？」
穆妍回神，但見雅恩已經笑吟吟的看着她，這情緒轉變之快，讓穆妍着實錯愕。「什麽？」她困惑。
「妳不準耍賴，我已經告訴妳衣服怎麽來的了。」不給穆妍再推託的機會，雅恩燦笑着打量着穆妍的身高，跟着又看了看一旁櫃子的高度。「那妳幫我把那疊我老公的舊衣服抱到櫃子最上層去，我想騰出空間放我最近剛買的新衣服。」
應着雅恩的話，雅恩的眼光很準，憑仗着身高優勢，穆妍輕而易舉的将一落落衣服安放進櫃子中。
只是當穆妍終于意識到自己似乎正被雅恩指揮着，她轉過頭，坐在床沿的雅恩正滑着手機逛網拍，這樣自在的雅恩，彷彿剛剛她提到前夫時表露的黯然傷神剎那間已變前朝往事，穆妍忽然有種感覺、感覺自己好像才是被詐騙的那個人？
「啊，忘了跟妳說，下午妳就要陪我去相親了喔，我們來試試看，妳會不會被識破。」雅恩笑着對她說，穆妍看着她愣了下，因為她這才發現雅恩率真可愛的笑容裡似乎隐含有一絲邪惡。
──不過顯然已經太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