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表白啦表白啦!!!
晚上七點,林蓬熙收工後來到醫院附近的一家潮汕粥店。從門口向裏面張望,終于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陳浸。他垂着肩一動不動地望着窗外,連蓬熙走近了他都沒有察覺。蓬熙輕輕叫了他一聲,他才緩緩地回頭。
蓬熙看着他的臉龐,有點錯愕。雖然一身的打扮都整潔正常,但他的眼神裏滿是憔悴,失落得一眼都望不到底的那種感覺。
“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啊?”蓬熙一臉疑惑地問道。
“蘇杭呢,她最近還好嗎?”陳浸答非所問地回答道。
“她還好,前幾天去上海出差了,得明天才能回來。你倆之間到底怎麽了?”
“就當時吵架,然後我情急之下提出了分手。”陳浸深深嘆了一口氣,“說到底都是我的錯。”
蓬熙一路以來都是蘇杭與陳浸感情的見證者。說起他倆的相遇還真是充滿戲劇性。兩年前,安城市一間六樓住宅裏,一名兩歲的小孩因獨自在家疏于看管,爬上陽臺。陳浸正巧路過,便立刻撥打報警電話和消防電話。不巧的是,當天正值藍色大風預警,還沒等得及警車和消防車,孩子失足墜落,陳浸二話不說沖上前去,憑借着過硬的專業素質成功接住孩子,自己的右臂因突發的重力沖擊嚴重骨折。這件事情被路過的市民拍了下來,陳浸一下子成為安城英雄,各家媒體和電視臺蜂擁而至,但陳浸天性淡然,果斷又決絕地拒絕所有采訪。
當時蘇杭正在讀大三,漢語言文學專業,業餘時間在《安城晚報》實習,當時組裏還有一個女生處處針對蘇杭,暗地裏縷縷和蘇杭較勁,還争奪蘇杭的采訪成果。安城英雄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主編給她倆出了一個難題,你們倆誰這次能采訪到陳浸誰留下,我只給你們半個月時間。蘇杭自然不甘心,想盡了各種辦法一定要采訪到陳浸。
先是送早餐,又是替陳浸養他的拉布拉多犬大黃,總之是想盡了各種辦法,陳浸都無動于衷。最後,蘇杭直接聯系到消防官方宣傳部門,以這是一次多好的宣傳機會為由,終于說動了宣傳部領導。陳浸這下無法拒絕,只得接受采訪,但約定采訪內容不提及這次救助事件,只着眼于消防安全和危機事件應對。最後,晚報首席記者薛雪進行了這次采訪。但采訪內容完全與當初約定好的背道而馳,不僅問了很多陳浸當時救人的心境,還問了很多私人問題。因為現場直播的原因,陳浸只得硬着頭皮作答。其實他自己當時或許也沒意識到,他之所以忍氣吞聲可能是有不想讓蘇杭為難的心意在。當時蘇杭站在一旁,聽着薛雪前輩的問題直皺眉頭,心裏急得不像話,這下可完了,陳浸一定覺得我是一個欺騙他的小人吧。
最後,這則報道在社會上引起巨大反響,主編對蘇杭很是滿意,蘇杭也終于争取到了留下來的機會。但與她同為競争關系的那個人,看着眼紅,直接在《安城晚報》公衆平臺控訴蘇杭為了得到采訪機會不擇手段的種種行徑。蘇杭看了自然委屈,這個采訪機會可是她通過向官方部門申請,磨破了嘴皮子,吃了不知道多少次閉門羹才得來的。被人這麽誣陷,她自然很是委屈,想好了措辭來反駁這篇不實報道。但卻在熱評第一看到了這樣一段話:我就是受訪者陳浸本人,這位博主控訴的所有都不是事實,事實上,蘇杭記者是一位善良坦蕩,執着敬業的好記者。
蘇杭心裏一陣暖流湧過,想去找陳浸道聲謝,順便對那次采訪的問題說聲抱歉。去工作單位找他,聽說他去封閉集訓了,至少要半個月才回來。于是,她每天散步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陳浸住的小區,不知道就這樣走了多久。有一天要去郊區采訪,她回來之後已經傍晚,拖着一身疲憊下班,耷拉着腦袋路過陳浸住的小區,突然一只狗狗飛奔向她,她擡眼一看竟然是那條拉布拉多犬,它竟然還記得她!她一把抱起它,撫摸它。
随後起身,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英姿飒爽地向自己走來。她看得出神。
“看來你當初替我把它照看得真不錯,過了這麽久還認得你。”陳浸笑着對她說。
“你回來了。”蘇杭雙眼莫名有些模糊。
“我回來了。”
就這樣,倆人就在一起了。
陳浸是消防員,工作忙,還要時不時封閉訓練,陪蘇杭的時間自然不會太多。蘇杭偶爾也抱怨,但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他。
“那你為什麽提出分手呢?”蓬熙問他。
“前一段我們認識兩周年紀念日,我剛從基地培訓回來,說要陪她一天,結果接到緊急電話又得走了,然後在我收拾行李的時候,我發現她在哭。”陳浸一臉心疼地說道。
“你不想讓她受委屈所以說了分手嗎?”
“我就是覺得我配不上她,也承擔不起她的好。但我現在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如果讓我在職業和她之間做選擇,那我決定選擇她。”陳浸說完,蓬熙看了他一眼,發現那雙眼裏都是堅毅。
這時,蓬熙手機響了一下,低頭一看陸醫生的消息——沒在醫院?陸謹聞下了手術想送她回學校,現在銘溪病情都穩定了,她也該好好回去休息一下了。
蓬熙回複——在外面見個朋友,等會回去。
陸謹聞回複——我等你。
“陳浸,蘇杭肯定不願意你為她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那次你離開,你根本不該說分手,你只需要跟她說一句等你。而你要做的,是對得起這份等待。明天蘇杭就回來了,你跟我一起去機場接她吧。”
蓬熙回到醫院,看到陸謹聞正在門口等她。
“你弟弟一切正常,放心吧。你好幾天都沒好好睡一覺了,我送你回學校,沒有商量的餘地。”說着讓蓬熙上車。
車窗外路燈将明,車水馬龍。車窗內燈光暗淡,歌聲流淌。她轉身看他側臉,突然鼻子一酸。
“怎麽了?”陸謹聞察覺到她的目光。
“哦,沒什麽。”蓬熙轉過頭看着前方。
“剛才去見誰了?”
“陳浸,蘇杭的男朋友,今天來北川了。聯系不上蘇杭,所以來找我。”
“兩個人吵架了嗎?”
“嗯。因為陳浸的工作原因,比較忙,沒什麽時間陪蘇杭,又舍不得她受委屈,所以提出分手了。”
“蓬熙,”陸謹聞頓了一頓,接着說道,“如果你的男朋友也因為工作原因沒有辦法經常陪你,你會傷心嗎?”
蓬熙沒有立刻回答。想了一會兒才說道,“不會。他對自己的職業有信仰,我會很驕傲。”
正值紅燈,陸謹聞停下車看她,眸子裏翻湧着深不可測的深情。
她察覺到他的視線,感覺到不好意思,“怎麽了?我說的不對嗎?”
“你們學校那片湖,上次沒看夠,等會想再看看。”陸謹聞答非所問。
紅燈轉綠,他踩下油門,黑色車身劃破璀璨安谧的霓虹,瞬間湧入車流攢動的無聲默契。
還是那片湖,還是這方星空,還是兩個人。
不同上次的是,正值開學的關口,來來往往的人多了起來。
他倆并肩坐在湖邊的亭子裏。晚風拂柳,曉月夜歸。
“半年前我做一助,進手術室的時候你已經麻醉起效睡着了。我又看一眼你的病歷,無意間注意到你是C大的學生。其實我當初是想上C大的,但當時我媽身體不是太好,我爸是軍人,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因公殉職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所以選擇了離家較近的Z大去學醫。”陸謹聞說到這,蓬熙的心突然被揪緊,她從未想到他背後有着這麽沉重的往事。陸謹聞感知到她的心情,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地說,“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沒關系的。”
安慰過她,陸謹聞接着說道:“那天晚上其實是我值夜班,不過我去查房的時候你一直在睡着,應該沒有注意到我吧。後來我去縣區做支援,也沒再見過你,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你已經出院回家了。上次你問我為什麽你會對我有印象,那是因為你也見過我吧。你有沒有想起點什麽?”蓬熙搖搖頭回他,“反正好像就是在哪裏見過你,但是真的記不清楚了。是不是我們在安城哪裏撞過面,因為我不認識你所以我沒留意?”
“不是在安城,是在安城去北川的高鐵上。當時我是D座,你在F座。我一眼就認出你了,但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從上車開始一口氣睡到了下車。到站之後見你絲毫沒有要醒的意思,我就叫了你一聲,然後你笑着跟我說了聲謝謝。我當時就心想,這小姑娘可真能睡啊,兩次見你都是在昏睡。”陸謹聞說到這不由地笑了起來,一臉寵溺地望着他的小姑娘。
“哎呀,我想起來了。我那不是因為手術的原因請了一周的假嘛,然後耽誤了好多論文什麽的,回學校前我連夜學習來着!所以才睡了一路!我才沒有一直在睡覺呢!”蓬熙嬌嗔地昂起頭跟他置氣。
“好好好,都聽你的。”他真是拿她沒辦法,“然後我看你拿着一個大行李箱,又大病初愈的,本來以為你會打車走,結果沒想到你還是去做地鐵了。”
“本來我是想要打車的,結果你知道火車站的出租司機要我多少錢嗎?200塊啊!太黑了,我當時就決定決不能讓他們掙這個錢!”陸謹聞聽到笑出了聲。
“後來在醫院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我很慶幸你當時對我還有點印象。然後看到你受傷,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可真逞強,但又覺得......”陸謹聞握了握拳,鼓起勇氣說,“但又覺得有點心疼。”蓬熙聽到不好意思地低頭淺笑,微風吹拂起她的長發和裙擺,長發随意地灑落在她的臉龐,裙擺吹向陸謹聞坐的方向,摩挲着他的腳踝,世間萬物,都因他們變得柔軟。
“然後就不由自主的想要照顧你。直到那一天,你來休息室找我給我送早餐,我還特別記得你那天穿了一條灰白格的連衣裙散着頭發,從晨光中走來,美好得不像話。”陸謹聞有些緊張,用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那時候覺得,我是很喜歡你的吧。”
“蓬熙,醫生這個工作,很累很辛苦,并且很多時間需要随叫随到,我也有過猶豫我可不可以把你照顧得很好。但你剛剛跟我說,你希望你的男朋友是一個對自己的職業有信仰的人,我心裏的一切搖擺好像突然找到了定點。這些話,我本來想等你紀錄片拍攝結束再告訴你的,但此去經年,良辰美景不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只想與你一個人說。”
眼前的風光絕對配得上良辰美景四個字,眼前的她更是佳人。
陸謹聞擡起她的下巴,讓他倆四目相對,看着這位小姑娘映着月色的雙眸,他字字清晰地對她說,“蓬熙,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她附上他的手掌,陸謹聞以為她要拉開自己,瞬間眼底清冷得荒蕪。
卻不曾想到,在褪去他手掌的一瞬間,蓬熙緊緊與他十指緊握,看着陸謹聞,誠懇地說:“我一直都是願意的,陸醫生。”
喧嚣殆盡,燈火長明。
她終于不再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