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人書
淩晨,天色初亮,微冷。
沈青行同往常一樣起床練武,玄色□□在他手中翻轉起落,槍身與早晨的清風摩擦出混混響聲,槍刃映着天光,凝結一絲微微刺目的銀芒。
院中由粉變白的杏花已經等待離枝,淩厲槍風呼來時,便從東牆簌簌翻飛落下,像衡陽數年難得一見的飄雪。
張遙林抱着懷裏的書進院門的時候,沈青行的槍也舞到了尾聲,步伐一止,兵刃斜指青天,恰好一片杏花瓣悠悠落下,柔柔地躺在了冰冷的玄鐵之上。
沈青行額頭上出了些薄汗,碎發微濕,卻也沒顧上擦,穩穩地收回了□□,伸手撚起上面那枚小小的杏花瓣,古怪地看了半晌,不知想起什麽,竟是勾唇一笑。
見此情形,張遙林也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腦門兒的汗水。
“看夠了沒有?”
沈青行捏碎了指上的花,斜睨了他一眼,将沉重的□□随手一抛,扔到他手中,随即松了松箭袖和領口,緩解身上的燥熱感。
張遙林随口支來一個下人把□□接了過去,摸了摸懷裏包得嚴嚴實實的書,湊到沈青行跟前。
“将軍,屬下有個好東西想給您看看。”
沈青行狐疑地看了看他,轉頭徑自往浴房的方向走去,顯然是沒心情聽他放屁。
張遙林想追過去,又怕真的惹沈青行不高興了,到時候還得領罰,抱着書本想了一會兒,便直接跑去書房等着。
半炷香後,沈青行一沐浴更衣完畢,果然來了書房。
一進門便見張遙林,不由凝眉:“你怎麽還在這兒?沒事可幹了是吧?”
張遙林按捺不住地搓了搓手,又指了指他放在沈青行書案上的東西,急道:“您先過來看看!就看一眼!”
沈青行盯了他片刻,一面朝書案走去,一面淡淡道:“最好是正事,否則自己滾去掃三個月的茅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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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的正事兒。”張遙林暗暗握拳,表情篤定。
沈青行在書案前站定,垂眼盯着被黑布包得嚴嚴實實的、大致有個書籍輪廓的物件兒,懷疑地盯了眼張遙林,繼而才伸手掀開了布。
剛看清那書本封面上的字,眼神一變,見了鬼似的又迅速把黑布蓋了回去,凝重而遲緩地眨了兩下眼睛。
“三十二式……這麽多?”
眼下書房就他們兩個人,張遙林清了清嗓子,正經道:“屬下的醫術不算多高明,但這種事還是懂的,這裏面除了個別誇張的,确實有很多種可行。”
他胳膊肘拐了拐沈青行,眼指了指桌上的禁書,道:“沒事兒的時候就看看,不耽誤您多少時間。”
倆大老爺們兒研究房事細則,也屬實夠詭異的。
沈青行神色微僵地瞅了瞅他,道:“你從哪兒弄來的?”
張遙林悻悻一笑:“這您就甭管了,先看一眼……”
沈青行斂了斂神色,随即面無表情地坐下,淡然地掀開遮布去,翻了兩頁,入眼的都是圖例和注文,注文倒沒機會細看,光是那交合的小人兒,就令他不覺代入自己和盛思甜榻上歡的情形,光是想想,便喉嚨發幹。
就在他想找個借口把張遙林支走的時候,書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沈青行?”
盛思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沈青行先條件反射地把書藏到布下邊兒,才想起自己昨天約了她出門,肯定是別的地兒沒找着,才找到書房來的。
旁邊的張遙林朝他擠眉弄眼地搖頭,示意不出聲,假裝不在就行了。
卻聽,外頭盛思甜小聲地對徐嬷嬷道:“難道不在家嗎?那我自己去玩兒了。”
沈青行一聽,那哪兒行啊,當即起身說了句在,然後讓張遙林去開門。
張遙林見此,垮着臉失望地搖了搖頭,轉頭去開了門。
房門打開後,迎面便是盛思甜明媚的笑容,她興沖沖地對張遙林道了句早,便小跑着到沈青行旁邊。
“你在看書?”
沈青行見她目光往桌上的黑布掃,忙不疊支着胳膊壓上去,欲蓋彌彰地摸了摸脖子,“沒有,我剛來。”
盛思甜一眼就瞧出他不對勁,想到剛剛敲了半天的門沒人回應,不知這二人在房裏搞什麽鬼。
她一時生疑,卻不表露,見沈青行欲起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扯了句他下眼睑有根兒睫毛,便要伸手替他摘了。
機會難得,沈青行微微仰着臉,由她輕觸,不想盛思甜伸手的方向陡然一轉,一把拉開書桌上的布。
直白的畫面頓時顯露在眼前,盛思甜眸子一瞪:“這是什麽?”
事情敗露,沈青行頓時怒然拍桌,起身義憤填膺地道:
“對啊,這是什麽?”
盛思甜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狐疑地看着他。
沈青行微皺了皺眉,乜了眼門口的方向。
“問你話呢,張遙林?”
張遙林:“……”
盛思甜卻不吃他這一招,瞥了眼桌上的小人書,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沈青行一邊後退,一邊忙着順手把書合上,頂着盛思甜審視的目光,冷着臉說:“趕緊!拿下去燒了!”
張遙林苦大仇深地撇了撇嘴,上去把他好不容易淘來的書包起來,一扭頭,看到沈青行暗暗朝自己遞眼色,心裏頓時明了,看來不用燒了。
他正要急匆匆地往外跑,卻聽盛思甜問道:“書是怎麽來的?”
沈青行後腳跟踢上了畫缸,不覺微微一個趔趄,張遙林活了半輩子沒見過自家将軍這麽狼狽的樣子。
後邊兒退無可退,沈青行不得不背靠着書架子,清清嗓子眼兒:“我不知道,我也是才發現的,張遙林比我先來,你問他。”
張遙林眼皮一跳,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盛思甜臉頰泛紅,瞪了他一眼,沈青行立馬見風使舵,斜睨着他道:“你膽子夠肥的,敢把這種書帶到我書房來,三個月茅廁,自己領罰去。”
張遙林聽完癟着嘴,終究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徐嬷嬷一直在門外,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看樣子,今兒是出不了門了。
她欠身行禮,随即将書房大門關上,靜靜退去。
房裏,盛思甜抱着手臂,歪頭打量着沈青行強裝鎮定的神色。
“剛剛那本書,你沒看過?”
沈青行義正辭嚴地搖搖頭:“沒有,我不是張遙林那種人。”
盛思甜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那為何書是翻開的?”
沈青行:“張遙林翻的。”
盛思甜:“你那麽肯定啊?”
“我看見他翻的!”
嘴快說完,好像哪裏不太對。
盛思甜早就不相信他滿嘴的胡話,當即生氣地瞪了他一眼:“臭流氓!”
沈青行見她轉身就走,急忙伸手把人拉回來,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輕哄道:“我承認,我看了一眼,但是就只是一眼。”
盛思甜瞥了瞥他的手指頭,“那你剛剛為什麽要騙我,還冤枉人家張大人?”
沈青行:“我怕你生氣。”
他舔舔唇瓣,将盛思甜抱到書案上坐着,一面圈在懷裏,一面解釋:“而且我沒冤枉他,書确實是他帶過來的。”
盛思甜微微咬唇,瞪着他道:“真的只看了一眼?”
“真的。”
說罷,沈青行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垂眼道:“你來得及時,後邊兒的還沒來得及翻呢,可惜。”
“沈青行!”
他見盛思甜又要羞惱,急忙連聲說好,“不看了不看了,再也不看了。”
其實盛思甜也不是不清楚,男的多多少少會通過書本涉獵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只是她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心中那份患得患失感也日益劇增。
她擡睫,盯了沈青行片刻,伸手捧着他的臉,道:“沈青行,如果有一天我人老珠黃、容顏不在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這什麽問題?
沈青行直愣愣地皺了皺眉,“會啊,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盛思甜道:“你肯定在敷衍我。”
沈青行始料未及地張了張嘴,又聽她說道:“你們男子地位比女子尊貴,三妻四妾都是常事,你将來厭倦我了,必定會再納幾個年輕貌美的小妾進門,到時候看也不看我了。”
沈青行頓了好半天,才聽明白,原來自己之前擔心過可能會出現在她身上的問題,她也同樣擔心會出現他身上。
他抿唇半晌,竟是不由低低一笑。
盛思甜擡起臉不滿地看着他,“你還笑?”
沈青行大掌摩挲着她的楊柳腰,俯身低語道:“等你老了的時候,我也是個糟老頭子了,哪兒來的資格嫌棄你。”
盛思甜對這個答案不滿意,“還有呢?”
“我沈家家風極嚴,就算我是真混賬,又納了小妾,你一封家書送去桃源,我爹還不得扛着大刀過來劈我。”
他父親沈立隐居武陵桃源,自他獨立帶兵打仗之後,便不問世事,這一點盛思甜略有耳聞。可這個答案也還是讓她不安。
“那除了這個呢,還有嗎?”
盛思甜仰着小臉,又是期待又是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沈青行第一次見她這樣的表情,對于情感,她是個很坦率的姑娘,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問這麽多,也就意味着她害怕失去他,想要一份讓她安心的答案。
思及此處,沈青行的目光不由放軟,柔柔如一掬盛滿潔白月色的清水,眼底帶着歡喜和寵溺。
“我沈某人脾氣臭,又不細致,何德何能娶了像你這麽好的姑娘。我不太信所謂輪回,但只對于你,我盼着還有來世。”
語罷,盛思甜心念一動,摸摸他的臉,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懷中溫軟好像一瞬間卸下了所有的防備,緊緊地摟着他。
沈青行鼻尖嗅到她發絲的清香,方才禁書上的圖畫又閃入了腦子,他眸色微暗,随着香氣撲鼻,只覺胸口漸漸燃起了一團火。
他埋下臉,雙唇貼着她的發絲,從耳尖往下輕吻,最終抵達她未佩戴任何銀飾的耳垂上,含住輕吮。
盛思甜一聲輕吟,在他胸口處微微一顫。
這一聲低吟好像點燃引線的火星子,沈青行心口的壁壘一擊就垮,瞬間就被轟炸得面目全非。
他一推旁邊堆疊的書本,任其掉落在地,大手扶着盛思甜的後腦勺,将人壓在書案上,含住了她欲開口拒絕的嘴唇,只聞盛思甜一個将說不說的音節落下,口中發出一聲輕唔。
沈青行察覺她微微動情,旋即探入舌尖,放肆地攜取她口中的甘甜,一陣略顯粗魯的糾纏舔舐作罷,懷中人推了推他的胸膛,像是在求饒。沈青行不得不轉移陣地,一邊粗重喘息,一邊埋頭在她細白的脖頸間忘情流連。
不多時,另一只大手從她腰肢一路往上,幾乎沒有任何指引,自然而然地撫上柔軟。盛思甜不由又一聲輕吟,旋即面色潮紅地咬住了下唇。
她想推開他,但軟綿綿的手上半點力氣都沒有,任憑沈青行解開她的外衣,埋首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