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月十三日, 雨。
秦安貞仔細地将水晶箱擦幹淨，全程屋內的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他。
直到秦安貞将毛巾放下，擡頭看向被按住的李斯橫。
如今的李斯橫大公渾身帶着一股頹敗之氣, 不複往日精神。
“帶他去洗一下，獻祭給偉大的磨石，總不能太髒。“
“秦安貞你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麽了嘛，你這個不講信用的小人！”
秦安貞臉上帶着一股癫狂的興奮, 并沒有因為李斯橫的謾罵而有絲毫改變：“李希爾應該感謝我，因為他得到了他想要, 一輩子無恨無求的愛着秦靈均，多好呀, 哈哈！”
李斯橫已經被人拖走，但即便如此他也聽見秦安貞的話, 想到他在視頻中看見的一切, 李斯橫就心灰意冷。
他當初怎麽就會信了秦安貞的鬼話呢！
然而想在後悔也來不及。
他已經沒有了反抗的機會。
海平面席卷了風雨, 雷聲陣陣, 昭示着有什麽大事發生。
秦烨華被秦藏牧帶着走出水撈, 已經不能換成人形的他，被鎖在輪椅上。
“哈哈，上面的空氣真好, 我終于又可以聞到這麽清新的空氣, 真好, 真好, 快些, 快些，我要看看外面！”
“今日雷雨，你看不見太陽！”
“沒關系, 許久沒有透氣，這感覺，這是自由的味道！”
秦烨華眼底透着瘋狂。
“一會到外面你可能就不會這樣想了。”
秦藏牧将他推出去，雨水淋在他身上，讓秦烨華尖叫起來：“啊啊啊，好疼，秦藏牧你故意的！”
秦藏牧不急不緩地接過雨傘罩在他頭頂：“已經說過，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樣，你不聽，我也沒有辦法。”
雨傘隔絕了雨水的降落，才讓秦烨華鎮定下來。
“怎麽會是這樣的鬼天氣！”
“這樣的天氣很好，起碼你想跑也考慮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
秦烨華沒有接話，秦藏牧說的沒錯，但只要他得到磨石，他就能夠恢複雙腿，不在懼怕水。
到時候……
秦烨華眼底泛起洶湧的瘋狂！
此時東海岸聚集了很多人，秦烨華和秦藏牧到達的時候，秦靈均同容橙也到了。
遠處的烏雲沉沉，頭部出半點的光。
距離天黑還有五個小時。
随着目的地的靠近，秦烨華臉上的癫狂更甚：“到了，到了，就要到了，我已經感受到磨石的召喚，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就是這裏，就在這裏，我感受磨石就在這個下面！”
行駛的車輛停下，寧峰推開車門下車，立刻召集人開始挖。
藏匿在深處的秦安貞臉色陰沉下來，他感覺到了，秦烨華在召喚磨石。
他沒想到秦藏牧為了抓他，不惜用上秦烨華，将這個瘋子烨放了出來！
秦安貞讓人将洗幹淨的李斯橫帶過來。
“李斯橫大公，原本我還想讓你多活幾個小時，但現在有人明顯不這樣想，我也只能如此，希望你不要怪我，用你的血激活魔石，你應該也很榮幸吧？”
“少說廢話！”
“哈哈，好。”秦安貞大笑一聲，從旁邊人手裏接過針頭，對着李斯橫胸口紮去。
一連抽了5管，才停下來，此時李斯橫大公臉色蒼白的趴在地上。
“利用你的剩餘價值，在為我做件事，看你能不能為我争取到更多的時間。”
秦安貞說完，讓手下将李斯橫拖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烨華越來越狂熱：“我感覺到，很近了，就在下面，就在下面。”
興奮的他渾身開始抽搐，仿若下一秒就會因此昏厥。
秦藏牧沒有理會他，打着傘一直看着挖開的地面，逐漸顯露出來的基地頂層。
“找到入口！”
确定了位置，那麽入口肯定也在這附近。
“去水下！”
寧峰率先脫了衣服，朝水中跳去。
與此同時，有人跑過來：“陛下，那邊，那邊發現了李斯橫大公的身影。”
秦藏牧冷哼一聲：“把他帶過來。”
秦安貞算計的很好，想用李斯橫轉移他的注意力，也不看看他值不值得！
李斯橫被帶回來的時候，人已經恍惚，胸口一股一股往外冒着血。
跟随的醫生趕緊為他止血。
看見秦藏牧，李斯橫大公一句話沒說，就哭了出來。
“知道你這幾個月，過的不好，我就放心了，帶下去吧。”
秦藏牧擺擺手，顯然不打算多說什麽。
李斯橫卻突然開口：“陛下，您一定要抓住他，抓住他，他要激活魔石，他要複活顧淼閣下，您一定要阻止他！”
“如果不是你給他機會，他怎麽可能做到今天這一切！”
秦藏牧一把扯住他衣領，将人提起來，惡狠狠地說完，丢給其他人：“帶走。”
“找到了，入口找到了！”
“我要下去，我要去下去，魔石就在下面，我要下去！”突聞這句話，秦烨華突然喊叫起來。
秦藏牧轉頭看他一眼：“想死你就去！”
“你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的！”
秦藏牧不再理會他，看見秦靈均從車上下來，表情一僵：“下來做什麽！”
秦靈均沒有開口，目光卻一直望着水下。
“快看，那邊是什麽？”
衆人聞聲轉頭，就見距離他們不遠處，一個黑色的水晶箱出現在海面上。
“還有多長時間？”
“還有3小時。”
很快就有人将浮出水面的水晶箱拖回來。
靜靜躺在沙灘上的水晶箱，散發着暗沉的光芒，黑壓壓的充滿窒息的壓抑。
容橙從車上下來，走到秦靈均身邊。
握住他的手，默默給他傳遞着力量。
他有一種預感，這個水晶箱中的東西，絕對不會是秦靈均想要見到的。
“打開。”
秦藏牧聲音沙啞有繃緊，顯然在這一刻，他也意識到了什麽。
水晶箱被一點點打開，坐在車上的秦烨華，突然暴動起來，用頭去撞擊車窗。
很快血就順着他額頭留下，表情猙獰又興奮，他感覺到了，感覺到了！
“咔噠”一聲。
在暴雨中，這聲響尤為清脆。
黑色的水晶箱被打開，所有人瞳孔都縮放了下。
碩大的水晶箱中，裝滿了黑色的玫瑰花，躺在花中的男人安詳地閉着雙目，仿佛睡着了一般。
男人五官俊美非凡，只是這樣單純的閉着眼睛，就不容人忽視他的存在。
一時間所有人都因為這一幕的出現，屏住了呼吸。
見過顧淼人魚形态，這還是容橙第一次見到拟态下的顧淼。
五官中依舊能找到秦靈均的影子。
感覺到秦靈均的手透着涼意和顫抖，容橙轉頭看他：“秦靈均，你還好嗎？”
聽見他的聲音，秦靈均轉頭看他，抿直的唇線開啓，聲音透着暗啞：“我沒事。”
秦藏牧已經不受控制地走過去，甚至連雨傘都被他弄丢在了地上。
靠近水晶箱，看着躺在裏面的顧淼，相隔多見，再次見到，秦藏牧以為他已經能坦然處之，這可以才意識到，他依舊做不到淡定。
“顧淼……”
沙啞地喊出這個在他心中，呼喚過千萬次的名字。
秦藏牧顫抖地伸出手，卻在接近的瞬間，原本躺在水晶箱中的人，睜開眼睛，金色的眸子沒有任何溫度和光彩，忽然伸出手，朝秦藏牧胸口抓去。
“父王！”
這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秦靈均本能地叫出來。
好在秦藏牧反應迅速抓住了那只伸向他的手腕。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沒想到會這樣，即便秦藏牧反應迅速，也依舊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吓的不敢在掉以輕心。
睜開眼睛的顧淼突然猙獰地張開嘴，像秦藏牧撲過去，大有不殺了他不會罷休的意圖。
“哈哈哈，二哥，見到顧淼你開心嗎！”
從懸浮車上跳下來的秦安貞，無謂地朝這邊走來。
眼神在落在顧淼身上時，變成瘋狂的熾熱：“是不是一模一樣，這是我最傑出的作品，靈均見到你的母親，是不是很開心！”
看見秦安貞出現，車內的秦烨華更瘋狂起來。
在秦安貞出現之後，原本想要撲向秦藏牧的顧淼忽然安靜下來，放軟了身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秦安貞走過來，親衛小心護在秦藏牧身邊。
“讓開，讓他過來！”
“陛下！”
“讓開！”
人群散開，秦安貞笑着走過來，然後伸手：“顧淼過來。”
他語氣溫柔，像是對待戀人一般。
而被秦藏牧控制着的顧淼，忽然朝他伸出手，想要過去！
“你做了什麽，滿月還未到！”秦藏牧松開手，看着顧淼朝秦安貞撲過去，親昵地攬住他的胳膊，宛如雛鳥歸巢。
“魔石已經激活，缺的只是滿月時賦予的能力。”秦安貞輕輕摸摸他的頭，“滿月一出，顧淼就真的能夠複活了，這難道不是二哥想要的嗎？”
秦藏牧看着顧淼，雖然他此時雙眼無神，對秦安貞卻表現出了親昵。
“顧淼已經死了，你弄這些出來，也不過是騙自己。”
秦安貞聽見這句話，臉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不見：“魔石可以讓他複活，醒來的顧淼就是真實的。”
說完他擡頭看向陰暗的天空：“快了，還有一小時天就黑了，你們想找到魔石吧，它就在顧淼的身體裏，秦藏牧你想要就來拿吧。”
他仿佛篤定了秦藏牧舍不得這樣做。
遠處的秦烨華已經從車裏鑽出來，滿臉是血的他看起來特別猙獰。
順着車蓋滑落地上，引起旁人的注意。
落下的雨水打在他身上，發出磁磁的聲音，冒出白煙，他卻仿佛沒有痛感一般，眼神堅定又狂熱地看着顧淼。
魔石，他感覺到了魔石！
就在哪，就在哪裏！
雙手并用地拖着長長魚尾向前爬。
一路暢通無阻。
到了跟前，秦安貞看見他的那一刻就笑了起來：“哈哈，秦烨華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真是難看啊！”
“魔石，魔石，給我魔石。”
秦烨華此刻卻仿佛已經聽不見其他聲音，眼底、心底都只剩下魔石。
“魔石已經激活，秦烨華就是你也無法阻住！”
“不可能，魔石，我的魔石！”
秦烨華大叫了一聲猛地朝站在那裏的顧淼撲過去，秦安貞帶來的人迅速将他護在身後。
秦烨華身上此時已經被雨水侵蝕，皮膚裂開，血流了一地。
秦藏牧仿佛沒有看一樣，神情冷淡的看着他們亂作一團：“殺了顧淼。”
簡單的四個字，讓原本亂糟糟的場面突然一靜。
秦安貞忽然大笑起來：“顧淼啊，顧淼你聽見了吧，你喜歡的人，想要你身體裏的魔石，喜歡的你人要殺了你，只有我才是真心想要救你！”
顧淼無神地站在原地，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更沒有對他的這些話有所回應。
秦藏牧這邊卻再次開口：“滿月之前殺了顧淼。”
寧峰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滾動了下喉結：“準備……”
“雲層散了，雲層散了！”
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衆人紛紛擡頭看向天空，就見之前原本陰沉沉的天空已經放晴，雨停了，雲散了，被遮擋的月光出現在衆人眼前。
雖然天還為黑透，卻已經能看見滿月的雛形。
“嗯……”站在原地的顧淼突然按住腦袋，呻·吟出聲……
一時間更靜了。
“顧淼，顧淼你要醒了嗎，顧淼我是秦安貞，是我複活了你，是我啊！”
“魔石，不，魔石不可以！”
秦藏牧僵硬在原地，雙手緊握。
秦靈均不自覺地握緊了容橙的手，神情繃緊。
“秦安貞？”顧淼擡起頭，原本無神的眼睛裏有了神采。
聽見他叫出自己名字，秦安貞激動的點頭道：“是我，是我顧淼。”
顧淼沒有看他，而是看向前方的衆人，當看見趴在地上渾身是血的秦烨華時，身體不自覺地顫了下：“秦烨華。”
“魔石，魔石……”
顧淼眉頭蹙起，眼底泛起哀傷，在擡眸看向秦藏牧和秦靈均：“藏牧，靈均。”
“顧淼他們剛剛要殺你，是我保護了你。”
顧淼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你動用了魔石的力量？”
“是，我用了魔石的力量，你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好？”
顧淼突然伸手掐住秦安貞的脖子：“你這個瘋子，是誰給你這樣的權利，讓你複活我，從始至終你就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秦安貞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就算現在，我依舊厭惡你，死亡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為什麽要做這麽多此一舉的事情！”
就算被掐住脖子，秦安貞看向顧淼的眼神也依舊帶着狂熱：“因為我喜歡你，我愛着你呀！”
“你的愛，讓我覺得惡心。”
顧淼想要掐死他，卻發現即使身體裏滿是力量，針對秦安貞的時候卻發揮不出來絲毫力量，他知道這是魔石對于激活它的人的保護。
顧淼嫌惡的将人丢到地上。
“我殺不了你，但是我還可以殺死自己！”
秦安貞坐在地上，滿臉驚恐地看着他：“顧淼不要，顧淼不要，你想我死，我死就是了，不要傷害自己，不要，不要在消失了，無論有多少替代品，都不是你，都不是你！”
秦安貞突然痛哭出聲仿若無助的孩子。
顧淼沒有看他，而是看向秦靈均和秦藏牧。
靜默了一瞬，突然朝他們走過去。
看見他的動作，秦安貞瞳孔皺縮：“顧淼，你不能過去，他要殺你，他要殺你。”
顧淼卻無視了他的哭叫。
在秦藏牧一米的地方停下來：“當年顧家大火，是你救了我，為什麽不說？”
秦藏牧心頭一震，不知道他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那天晚上，我聽見秦安貞和你的談話，秦烨華因為魔石的事情被你關起來，你卻讓我以為你殺了他，寧願我誤會你都不解釋，秦藏牧，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
“不是。”終于找到聲音的秦藏牧開口的聲音澀的不行，泛紅的眼眶，一眨不眨地看着顧淼，“不是，我只是不想你難過。”
“你果然是個傻子。”顧淼嗤笑一聲，眼眶卻紅了，看向秦靈均。
“對不起，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想要什麽。”說到這裏，顧淼眼角滑下眼淚，想到幼年的秦靈均每每見到他時，表現出的渴望，被他無視的畫面，他就懊悔的不行，只是時間已經過去太久，當年渴望他的小崽子已經長大，他的道歉來的太遲。
秦靈均身體繃緊，看着他，卻沒有開口。
他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渴望了太久，等待了太久，已經忘記最初期待的到底是什麽。
說出這些話，顧淼似乎輕松了許多，他笑了一下：“其實秦安貞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至少還能親口對你們說這些，如果當時可以說出來，或許結果比現在要好很多，只是好像很多時候，我的選擇都是錯的，但這一次我不想再錯了。”
“秦藏牧你是個好人，就是有的時候真的太別扭了，希望你以後不要這樣了，碰見喜歡的人，還是要直白一點。”
說完這句話，顧淼看了秦靈均一眼，到底沒有再說，轉身朝秦烨華走過去，看見他過來，秦烨華裂開嘴：“魔石，魔石！”
“我當時真的是眼瞎了，才會被你這種人迷惑，你想要魔石？”顧淼語氣輕快，甚至還帶上了笑意，“好啊！”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的同時，忽然伸手插進了自己的心口，忍着痛将那顆替代了他心髒的魔石取了出來，然後丢進了大海：“去吧，你的魔石在那邊。”
顧淼搖晃了下身體坐在了地上，沒了魔石，他能感覺身體裏的能量在飛速流逝。
秦烨華在魔石飛出去的那一刻，就朝大海爬過去，跟着魔石一起跳入水中。
随後就是一聲慘叫。
顧淼望着這一幕，笑了起來：“哈哈！”
秦安貞叫了聲他的名字跑過來：“顧淼，為什麽，為什麽！”
“謝謝，你這次做的還是很不錯的，至少我還能和他們說聲對不起，但我也不想成為怪物活下去，秦安貞不要再喜歡我了，好好的做你自己吧，你明明也很優秀不是嗎，做你自己吧，好不好？”
秦安貞小心地伸出手想要碰觸他，他就知道，這個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溫柔的，即便裝出冷硬，最後也不過是一顆裹了沙的軟糖。
“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顧淼卻還是閉上了眼睛：“對不起……”
淅淅瀝瀝的又開始下雨，誰都沒想到這件事情，最終會是以這樣的形式收場。
秦安貞被帶走的時候，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小心地将顧淼放在地上，起身對秦藏牧道：“他說的對，二哥以後對待喜歡的人，還是直白一些的好，對不起，這些年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往後我會好好還債的。”
說完這些話，秦安貞再次看向顧淼：“承載過魔石的身體，不會腐爛，也不會真的死亡，他只是睡着了，好好安頓他，想他了，還可以看看他。”
秦安貞扯了下唇角：“我答應你，會好好做自己，忘記你。”
回去的路上，容橙緊緊握着秦靈均的手。
“容橙，剛剛我是不是該說點什麽？”
秦靈均看着窗外，神情平靜，眼淚卻從眼角滑落。
容橙從後面抱住他，頭搭在他肩膀上：“他已經聽見了，你原諒他了。”
“呵。”秦靈均忽然輕笑一聲，輕輕握住容橙的手。
溫暖的陽光破開雲層輻照下來，風雨過後，依舊會有明媚的朝陽。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裏就正文完結了，後面番外，番外會有生子情節，不喜歡的可以到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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