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衆人眼睜睜看着林未光借酒犯渾, 天也不敢聊了,歌也不敢唱了,酒瓶子都恨不得統統塞進沙發底。

程靖森初現身時, 單是站在門口掃視一眼,便極有壓迫性,起先他們以為這位是走錯房間,直到程銘逸喚了聲“二叔”, 他們才知曉對方身份。

然而卻都沒想到, 這位的目标對象是本該與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林未光。

更沒想到, 林未光喝醉後會這麽調侃一名長輩。

但最匪夷所思的還在後面。

只見男人不怒反笑,很溫和地握住林未光那只胡作非為的手, 道:“不用錢。”

話音剛落, 包括林未光在內的全場皆是一愣。

緊接着,她便被男人從沙發撈起,随意搭至肩頭。

衆人:“……”

林未光始料未及,反應了半秒,終于回過神來,開始掙紮:“程靖森你放我下來!我會走路!”

“我還當你腦子不清醒。”程靖森輕笑, 不為所動地摁下她雙腿,“原來知道我是誰。”

林未光本來就是成心耍渾, 哪知道會被對方反将一軍, 臉都快丢幹淨了, 氣得想咬他:“一把年紀的人了你也好意思!”

程靖森不吃這套,“不是要買我的時候了?”

林未光吃癟,一時沒想到該怎麽回話。

而趁她沉默空檔,程靖森已走到包廂門口。

他側首,示意一群小孩兒不用管, 繼續玩他們的,随後便推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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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留一行人面面相觑,滿臉震撼。

被塞進副駕駛時,林未光整個人都是暈的。

本來沒事,但程靖森帶她過來的方式太反人類,她這會兒覺得自己昏昏沉沉,酒精好似全給晃腦袋裏去了。

程靖森把她丢旁邊就沒再理她,兀自坐進駕駛席,将車門落鎖。

卻沒有發動車子。

他心情也稱不上好,小孩兒考完試說着要回來,結果放了他鴿子不說,還跟同學在KTV喝酒厮混,醉成這副模樣。

半分安全意識都沒有,不知道自己究竟幾斤幾兩。

此時又聽見她咕咕哝哝,閉着眼眉間輕攏,像是十分難受,程靖森語氣不免冷下幾分:“放縱也不叫你這麽折騰,喝成這樣,你是沒見過酒?”

聽見他聲音,林未光頗為不滿地回他:“我遲早被你給氣死……”

程靖森聞言,頓覺好笑,不明白本該是自己的臺詞怎麽就從她口中蹦出來。

“你到底喝了多少?”他真誠發問。

“不多。”她搖搖頭,正兒八經回答,“就是能看見兩個你。”

程靖森:“……”

那确實醉的不輕。

忽然,林未光沉下臉色。

“都怪你!”她憤懑地推了他一下,可惜因為醉酒沒什麽效果,“我好好的心情都沒了,你幹嘛背着我見別的女人!”

被冠上莫須有罪名,程靖森輕蹙起眉,本就即将告罄的耐心更是岌岌可危:“你醉到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了?”

林未光見他還狡辯,登時瞠目瞪他:“我親眼看到的!”

這質問來得莫名其妙,程靖森以為是她喝多胡言亂語,但稍加思索,才想起白日裏某件事。

他問:“你考完試回來了?”

“不然呢?”她氣勢洶洶反問。

程靖森了然,卻覺得愈加好笑:“你就沒仔細再看,發現那個女人其實是你家教老師?”

“她的教案還在你手裏,你忘了還,她只好親自來取。”

林未光閉嘴收聲,像是呆住。

她回想一番,發現确實是這麽回事,自己當初只看到對方後腦勺,壓根沒看清長相,注意力全在程靖森不經意流露的笑意。

“可是你對她笑了。”她甕聲甕氣,“你沒對別人那樣笑過。”

聞言,程靖森默了默,本想将這個話題輕描淡寫帶過,但觸碰小孩兒脆弱的眼神,話到嘴邊又收回。

也罷,騙一個醉鬼沒什麽意思。

最終,他還是給出解釋:“因為她提起了你。”

林未光千想萬想都沒想到是這麽個真相。

她怔愣幾秒,才後知後覺喔了聲,原本嚣張氣焰瞬間盡數熄滅。

再回想起自己當時的氣憤,的确挺莫名其妙,但凡關于這個人的事,她的理智就好似永遠掉線。

程靖森見她終于安分,遂無奈輕嘆一聲,正欲發動車子回去,右手背便搭上抹溫軟。

他微微頓住,側目看向身旁的人。

林未光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眼底光彩熠熠,盛滿幹淨純粹的感情,青澀心緒不加掩飾。

程靖森忽然覺得不妙。

他沉下眸色,還沒來得及出聲打斷,林未光便率先開口:“程靖森,我喜歡你。”

像是怕他聽不清楚,她傾身向前,認真重複:“我喜歡你。”

最後這層窗戶紙,終究還是被捅破了。

面對這個小自己十來歲的女孩,程靖森啞口無言,第一次生出逃避念頭。

小孩兒的眼神太清澈,那份愛意濃烈炙熱,容不得旁人忽視,幾乎令他心頭滾燙。

他應該扳住她的臉,不由分說吻下去,身體力行告訴她自己的答案,可他只是緘默以對,并未給出回應。

被她握緊的手沒有動,程靖森知曉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坦然拒絕,但他沒有第一時間這麽做。

他也并非第一次做不到推開她。

理由很簡單,他貪戀這束光,更舍不得松手。

但是很可惜。

她還小,可以任性妄為不計後果,而他不可以,他要确保她這條路走得筆直,不能有任何差錯。

即便那個差錯是他自己。

車內靜默良久。

林未光仍舊目光灼灼,等他一個回應。

片刻後,程靖森開口,喚她名字:“林未光。”

他神色淡然,望着她,逐字逐句道——

“不行。”

……

回逸海名邸的路上,林未光全程保持安靜。

程靖森不知她剛才那番表白,有多少因素出于酒精作祟,但事已至此,也只希望小孩兒能自己想清楚。

林未光确實喝得不少,雖不至于步履不穩,反應卻比往常偏慢,回到家後,她什麽也沒說,就鑽進自己卧室。

倒不像生氣,而只是單純的醉意上頭。

程靖森見她這樣,難免有些不放心,但畢竟剛發生那樣的事,他實在沒有合适理由去操心,只得暫且放下。

橫豎就在同一屋檐下,她也出不了什麽事。

二人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程靖森在書房處理了會兒工作,見時間間隔差不多,便去了趟樓下。

林未光的房間已經熄燈,格外安靜,她似乎已經睡熟了。

好似方才車上發生的事,并沒有對她造成什麽影響。

林未光那副性子,拿得起放得下,想來在他這裏碰壁,也很快就會自覺放棄。

事情若照此發展,那自然再好不過,程靖森卻不知怎的,心底生出幾分複雜,說不清道不明。

他收回視線,不再多做停留,原路折返,回自己卧室歇下。

此夜寂靜。

翌日清晨,程靖森照常醒後下樓沖泡咖啡,卻意外與從廚房出來的林未光打了個照面。

林未光手裏拿着瓶冷飲,正懶洋洋打着哈欠,掀起眼簾望見他,不由愣了愣。

程靖森尚且沒有考慮清楚該說什麽,她便揚起眉梢,笑吟吟地道:“早啊,叔叔。”

林未光應當是徹底酒醒了,又美滋滋睡過一覺,整個人精神煥發,恢複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樣。

她表現太自然,全然不像是昨晚才被拒絕過的模樣,程靖森本已做好與她敞開講道理的準備,卻沒想到根本不用。

他将她打量一番,眼底情緒難辨,只問:“清醒了?”

“是啊。”林未光滿不在乎地答道,将吸管插入飲料中,“不過你這什麽問法,難不成我昨天撒酒瘋了?”

小姑娘向來會演,程靖森望着她,竟也分不出她這話是真是假。

林未光見此,面露幾分尴尬:“不會吧,難道是真的?”

她俯首,仔細回想一番,好像的确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麽,只得無奈解釋:“但是我真不記得了。”

見程靖森仍無甚情緒地凝視自己,她愈發心虛,追問:“我酒品不太好,失德失憶兩個全占,我不會對你做了什麽吧?”

語氣小心翼翼,神态反應也都恰到好處,完全是記不清酒後行為應有的反應。

她好像當真不記得昨晚跟他說過什麽。

這其實很好,他不必主動回避,更無需拒絕,只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程靖森卻覺得有些煩躁。

最終,他也只不過道了句沒什麽,“你酒品不錯。”

林未光聞言,這才舒了口氣,“早說嘛,吓我一跳。”

“以後再喝酒,掂量清楚自己的量。”

“知道啦。”她不滿嘟囔,“我這不都高考完了麽,你別再把我當小孩子了。”

程靖森懶得與她争論這點,年齡差擺在這裏,她在他眼裏便永遠都是小孩兒。

至于表白的事,既然當事人都忘了,那他也沒必要記得。

就此揭過就好。

這個六月,林未光經歷了三件大事——

1.高考。

2.收到了愛大的入學通知。

3.十九歲生日。

前兩者可喜可賀,但輪到她生日當天,卻沒那麽好運。

這天清晨,林未光剛睜開眼,便覺得整個人都不太舒服,暈暈乎乎的,眼皮子也發沉,她還以為是自己沒睡醒。

她跟謝仃說好了,今天找她去慶祝生日,沒多想身體異狀,便打着哈欠起床,去衛生間洗漱。

但随着腦袋愈發昏沉,她終于覺出幾分不對,發現自己似乎是生病了。

林未光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倒黴,無奈地晃晃腦袋,推開卧室門往客廳走去,努力回想這房子裏究竟有沒有感冒藥和溫度計這些東西。

她身體素質向來好,打從來A市後就沒生過病,因此并不知道程靖森有沒有準備基礎醫療用具。

她繞着客廳找了一圈,抽屜全部檢查過,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發燒的不适感也逐漸顯現,她不由輕蹙起眉。

程靖森在公司,偌大家中此時只有她自己,林未光垂頭喪氣地給謝仃發了條消息,說明自己情況,随後便打算出門買藥。

但她沒走出去幾步,就覺得一陣頭重腳輕,實在怕自己還沒出小區就躺倒了,只得放棄靠自己,轉而場外求助。

程靖森雖然人在公司,電話卻接得挺快,林未光原本都做好打不通就去找何恕的打算,沒想到聽筒剛挨到耳畔不久,便傳來熟悉男聲——

“什麽事?”

聽到他的聲音,林未光忽然有些委屈,想掉眼淚,也不知道是不是燒得腦袋不清醒,特沒出息。

她蔫蔫地,捧着電話道:“有事,大事,我要難受死了。”

程靖森剛從會議室出來,旁邊下屬還在報告工作情況,被他示意先暫時閉嘴。

程靖森當然知道她是誇大說法,卻也聽出她聲音中的異樣,蹙眉問:“你現在在哪?”

“在家啊。”林未光有氣無力地回他,“我覺得我可能發燒了,家裏是不是沒有體溫計和感冒藥?”

“有體溫槍。”程靖森跟她說了個位置,“你測下現在多少度。”

林未光噢了聲,随後像是起身行動,背景音較方才嘈雜些許。

不多久,她便有個回信:“三十八度四。”

對面默了默,像是沒想到她燒成這樣。

“家裏沒有備用的藥,你先去休息會。”他道,“等我回家,很快。”

林未光只汲取到關鍵詞“藥”,明白這是不需要自己出門了,便迷迷糊糊地嗯了聲。

她沒多餘精力說話,既然已經解決了送藥的事,就挂斷電話,在沙發上坐着等。

等着等着,眼皮子忍不住開始打架,她艱難抗争半晌,終究不敵困意,躺了下去。

疲憊地阖上眼,她忽然感到很強的無力感,忍不住眼眶發酸,也不知哪來這麽多難過。

她嘆了口氣,埋住臉,放任自己跌進濃烈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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