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林未光本來以為, 這回能讓程靖森在A市待着等自己回來。
但意外總是先于計劃,程靖森在倫敦擱置的合作有了新進展,需要他親自出面, 因此要趕回英國。
何恕在看到林未光後,神情并無詫異, 好似早就料想到會從這兒遇見她, 二人目光相接, 他對她微微一笑。
倒是林未光倍感尴尬, 畢竟怎麽說也是把對方當長輩看的, 她兩年前幹的那事何恕肯定也清楚,面對程靖森時沒覺得有什麽, 這會兒反倒開始心虛。
默不作聲垂下視線,林未光慢悠悠喝了口飲料,示意他們繼續, 不必搭理她。
而二人談話也确實沒有回避她半分,林未光在旁聽着,才得知原來這次合作本來是談攏的, 但由于程靖森回國參加何老壽宴,所以才耽擱下來。
如今正事辦完,他又在此多停留了幾日, 倫敦那邊還有公事等着處理, 沒有太多時間再留給A市。
憑這三言兩語, 林未光便恍然明白過來。
程靖森必然是不會開口與她說什麽的,她起先也好奇他為什麽要來這兒, 不過聽聞何老與他父輩是舊識,便也沒再多問,權當是巧合。
現在想想, 按程靖森這性子,人情世故向來不會在他考慮範圍內,一個海外一個國內,離得那樣遠,他全然沒有必須赴宴的理由,之所以親自來這一趟,他分明就是來找人的。
——老男人這是早有打算啊。
林未光想罷,若有所思地掀起眼簾,往他的方向悄悄掃去一眼。
何恕并未多留,同程靖森商議好接下來的安排後,便十分有眼力見地自行離開,将空間還給二人。
程靖森坐在沙發上,将手提電腦打開置于膝頭,指尖在鍵盤偶爾敲擊,似乎是在查看批閱什麽文件。
林未光擠到他身邊,去看電腦屏幕,程靖森也不避着她,随她怎麽打量,兀自查閱着文檔內容。
文件是全英文,都是商務相關,想來該是關乎他在倫敦的生意,林未光沒太大興趣,粗略掃了兩眼,便沒再看。
程靖森簡單修改了幾處地方,郵箱傳送後,他将電腦合上,側目打量她:“怎麽這麽安靜?”
“想明白了一些事。”林未光倚進柔軟沙發,笑吟吟地,“我就說你怎麽大老遠從英國跑來這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來參加壽宴了?”
“不然呢。”程靖森無意遮掩目的,反問她,“一封邀請函而已,值得我特意趕過來?”
這人最不喜歡麻煩,偏偏為了她自尋麻煩,雖然并非什麽感人舉動,林未光卻也十分開心。
——當然,大部分是因為老男人難得的坦率。
“行吧,那我就不計較你要回倫敦的事了。”林未光聳肩,道,“不過這麽看來,我們确實要異地一段時間。”
程靖森眉峰略擡,見她一派輕松自如,不由有些出乎意料,“你接受的倒是挺快。”
他還以為按照她脾性,定然會借此機會訛他一把,哪知這麽快就坦然接受,不見半句怨言。
“我又不是小孩兒,會因為這種事鬧脾氣。”林未光說着,撇撇嘴角,“工作和感情哪個比較重要,我還是分的清的。”
話音剛落,程靖森情緒莫辨地望着她,不置可否,唯獨唇角笑意淡卻幾分。
這等小細節自然難逃林未光眼底,她福至心靈,當即略微俯身,湊近到他跟前,眨了眨眼。
一番動作難掩狡黠,程靖森知道這是她想搞事的征兆,便神色淡然地避讓些許,制止她得寸進尺:“要說就好好說,靠過來做什麽?”
林未光暗自腹诽他就是臉皮薄還別扭,明面上仍舊笑意盈盈,不疾不徐地問:“叔叔,你是不是不舍得走,想聽我留你啊?”
其實這完全是個多餘的問題,程靖森方才眼底轉瞬即逝的情緒已經昭然若揭,她瞬間看透,即便對方興許并不樂意給出答案,她卻還是選擇問出口來。
兩個人的關系有了質的飛躍與突破,既已親密起來,相處模式自然也與以往不同,林未光愈是大膽貪心,看到觸碰到遠遠不夠,她還想要聽他說。
然而正如她所料,程靖森睃了她一眼,神情從容如舊,瞧不出分毫波瀾,只道:“別擋着我,你是沒事做了?”
林未光見他這是要端起正經架子,登時耍賴,二話不說便攬住他脖頸,湊上去吻了吻他。
程靖森原本可以避開,卻終究任她放肆,眼底浮現些許無奈笑意,擡手扣住了她的下颌。
指腹微移,他很輕地摩挲兩下那片柔軟肌膚,毫無魄力地教訓她:“別總是動手動腳,跟誰學的。”
說着長輩似的話語,語氣卻是和緩溫柔的。
林未光知道他不過是說說罷了,聽聞這句教訓,反倒露出無辜笑容來,坦坦蕩蕩開始裝聽不懂。
她一笑,程靖森的唇角也微微勾起些,将身子略微前傾,貼近她幾分,眼簾輕阖,望着她。
他開口,嗓音放的很低:“以後別再問我這種問題。”
林未光正欲說話,下一瞬程靖森便已吻了上來,溫熱相抵,是輕和柔軟的力道,林未光卻很快就招架不住。男人每加重一分,她便也随之下陷,最後連坐都坐不穩,只得雙臂虛軟地環着他,勉強倚住沙發邊緣。
兩人剛剛分開,她就似笑非笑地篤定道:“你承認了。”
程靖森看她那雙眼裏盛滿明朗亮色,僅不置可否地擡了擡眉梢,但無聲給出的答案也昭然可見。
林未光笑意愈深,最擅長得寸進尺,又追着問他:“為什麽?”
完全沒把他方才的話放在心上,選擇性忽視。
程靖森卻不打算再給她透露任何心中所想,只對她道:“行了,适可而止,怎麽什麽都要問我?”
“因為你什麽都不說。”林未光忍不住道,輕蹙起眉,“還總是副長輩作态,把我當小孩子。”
程靖森面上并無波瀾,僅是半看了她一眼,淡聲:“是嗎。”
林未光心知自己就是這副性子,難以作出改變,但面對程靖森,她總會生出幾分猶豫。緘默少頃,她索性扣住程靖森的下颌,強迫對方同自己對視。
轉瞬間,世界墜落在一雙漆黑沉靜的眼中,裏面清冷寂然,林未光看不到任何多餘情緒,只有自己的身影浮現其中,無比清晰。
這些年來她其實已經成長許多,唯獨對他,總是忍不住情緒失控,這會兒也不知怎的就賭起氣來,沉聲逐字逐句道:“是不是,你比我更清楚。”
話音剛落,她便覺手背一暖,是被程靖森握住了。
他似乎并不喜歡眼下情形,眉間輕攏,像是想将她的手挪開,但不知怎的,二人肌膚相觸後,他卻沒有動作,只有指尖力道無聲加重。
林未光甚至被握得有些痛了,也不掙脫,僅被他這樣波瀾不起地望着,心中郁氣便無聲消散,融進彼此的體溫之中。
他可以憑幾句話牽動她情緒,自然也可以憑一個簡單舉動輕易安撫。
林未光忽然覺得心虛,她在他面前這樣情緒化,難怪要被視作小孩。
程靖森終于有了動作,捏住她手腕,往自己這邊不輕不重地拽了下,将她帶入懷中,手搭在她腰後,免得她亂動。
林未光睫羽輕顫,視線微微上移,對上他的,沒有作聲。
“林未光,不論你是十幾歲還是二十幾歲,我永遠都年長你十二歲。”程靖森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你在我這裏,是愛人,但更是特殊的存在。”
他頓了頓,繼而道:“我不愛說這些,但你要是真的想聽,我就直說。”
語罷,他似有無奈地看着她,緩聲:“你還小,我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林未光等的就是他親口告訴她,但真當聽見了,反而覺得自己比當事人還要不好意思,不自覺撇開視線,甕聲甕氣地應了聲喔。
“有什麽好怕的。”她低聲咕哝,“你之前不是說我再也走不了了嗎,說得好像我還有機會跑似的。”
程靖森當然不會再讓她逃走,他多的是法子将她留在自己身邊,但所幸沒有将其實踐的機會。
“問也問了,答也答了。”他輕撚她下颌,“現在滿意了?”
“滿意了。”林未光環住他腰身,臉頰在他衣襟蹭了蹭,坦然道,“但還有件事得事先聲明。”
這套先斬後奏未免太熟悉,以前但凡她用這種語氣開口,便沒發生過什麽好事,程靖森問她:“你又要幹什麽?”
“什麽語氣?”林未光不滿,擡眼瞪他,“你忙完倫敦的事,不用去曼城找我,直接從A市等着就好了。”
殊不知此話一出,程靖森打量她的眼神更匪夷所思,“你是把我當你養在外面的情人了?”
林未光:“……”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理解她的話的,但這個說法真是與褚聞不謀而合。
“我是那種人嗎?”她沒好氣,解釋清楚,“曼城的生意我這兩年打點得差不多了,正好A市這邊又攬了項目,所以我打算把市場往這邊開拓。”
“這裏有林氏名下的全資子公司,剛好負責海灣景區那邊的板塊,我打算借此提高公司影響力,給品牌造勢,也算為以後發展先鋪好路。”
她笑意冁然,目不轉視地望着他,逐字逐句道:“程靖森,我不要你退讓,五年前我不用你幫,現在也同樣,我會自己努力,去你身邊。”
談及這些事,她眉宇間盡是熠熠神采,有多數同齡人難以企及的自信篤定,又有本性特質中的恣肆,令旁人難以将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歲月很長,而她的光芒不會消弭,只會日益鋒銳。
程靖森向來珍視她這份難能可貴的秉性。
“好。”他輕聲應道,“我等你來。”
作者有話要說: 程昙花開始學說人話的一天(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