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然後你寫情書追他?”我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倦意,說了那麽多,終于被程瀾一句話打斷,我點點頭,裹好被子,太困了,回憶太累了,我想我今天只适合回憶到這裏了。程瀾還睜着眼睛,看着帳篷頂,我想她可能經歷着和我當時一樣的心情,只是,她和我不一樣的是,她不敢承認。
由于過度的夜聊,第二天早上我和程瀾都醒得很晚,走出帳篷看到齊晟已經收拾好了他的帳篷,生的火上煮的一鍋香噴噴的小米粥。我們的一臉倦容和他的神清氣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露營地有水,齊晟幫我們每人打好了一盆,水有點涼,但是洗完臉終歸是舒服了不少。我迫不及待地去染指那些粥,程瀾則一動不動。
齊晟把盛好的粥給她,“吃一點吧。”程瀾不喜歡吃早飯,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就是早上起來不舒服,胃裏難受,沒有吃東西的胃口。我曾經嘲笑過她像個孕婦一樣,她也欣欣然接受了,還是懶得吃一口早飯。
“吃不下。”程瀾突然就像個小孩一樣別扭,我偷偷擡頭看齊晟的表情,他幾乎是耐着性子在哄着她,我忽然心裏一陣酸。我是做夢都不會夢到顧易森這麽溫柔地對我,這個情景倒像是我對着他。我用腳踢了踢程瀾,眼神示意她“差不多了啊”,然後她努了努嘴,接過了齊晟手裏的粥。
我們下午啓程回去,陽光太好,太溫暖,照在身上讓人有些昏昏欲睡。程瀾不到十分鐘就睡着了,我也困,但是怕沒有一點聲音齊晟也睡着那就不好玩了,所以強撐着和他找話題聊。我和齊晟見過很多次了,從大學開始,但是絕對不算是有話聊的那種。一是他和程瀾的關系有些不清不楚,二是他本身就話不多,我們有一定年齡差距,代溝談不上,不過我對比我年紀大的人總有些奇怪的忌憚心理。
我們聊了會他在做無國界醫生時候的事情,齊晟已經不做那一行挺久了,現在在市裏的一家大醫院當主治醫師,他則問問我關于我的工作什麽的,一會兒就沒什麽可以聊了。我們工作的專業性都太強,不是內行人根本就無從聊起。後來不知怎麽的就把話題扯到了程瀾身上。
齊晟說“她是個挺乖的孩子,但是太乖了,從小就是。”說話的口氣雖是像個長輩,但是話語裏透露出的憐愛是掩蓋不住的。
我說“是啊,所以偶爾鬧鬧小脾氣也拿她沒辦法”,其實我和程瀾相處一直是我比較像小孩,她再很多方面都比我成熟理智的多,雖沒有于一穎那種運籌帷幄、掌控大局的女王氣概,也絕對是不讓人操心的那種。齊晟之所以把她說成是個孩子,我想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在彼此心中的特別。
程瀾睡得特別沉,齊晟先把我送回家,我說就不要叫醒她了,讓她好好睡吧,然後我們便告別了。我原先設想的回到家的場景是打開門看見就聽見悠揚的音樂聲,看見顧易森在家看片子。他最近在看一套偏文藝的紀錄片,每每都廢寝忘食。
但是家裏沒有人。
他昨天下午給我發過短信,說今天會在家的。我想着他可能去超市了什麽的,可是看到家裏的拖鞋、水杯都是我原先離開前的狀态……也就是說,他昨天又沒回來。我對自己說不要亂想,他應該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吧。可是越是這樣就越忍不住胡思亂想,他以前從來都不會莫名其妙不回家的,像聚會這種事也極少發生。
我開始給他打電話,電話馬上就接通了,但是那頭的聲音卻是個女聲,“你好,請問您是顧易森的家人嗎?這裏是A大附屬中心醫院,顧易森出了車禍。”
只一瞬間,我的腦袋轟的一響,立馬就空白了。“我是!他現在怎麽樣了?”我的聲音還是裝得很鎮定,我考慮過很多情況,但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受傷不是很嚴重,但是另一位沈小姐傷勢較重,請問您能幫忙聯系她家人嗎?”
我不認識什麽沈小姐,但是我現在沒空想為什麽有個女人和我的男朋友同時出車禍,我回答她不認識,然後就收拾東西匆匆地趕往醫院。
路上堵車,我等不及,下了出租車幾乎是奔到醫院的,到了急診區問護士站的護士顧易森在什麽地方,小護士估計剛剛值夜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磨磨蹭蹭。我一急,就聲音擡高了,“你就不能快點嗎?”
Advertisement
“聲音大什麽大,你什麽都沒告訴我就讓我幫你查,每天出車禍送急診的人那麽多,我怎麽會那麽快?”小護士瞪了我一眼,口氣也沖了起來。
我急得眼紅,快要哭出來,突然有個人從後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頭,看見向柏餘一臉嚴肅地看着我,然後對小護士說:“你這樣的态度,該不是你們醫院教給你的吧?我是可以投訴你的。”
小護士聽了耳朵一紅,輕輕嘀咕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我和向柏餘說是我男朋友出車禍了,好像不是特別嚴重。向柏餘聽了,遞給我一張紙巾,表情緩和下來,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急成這樣。”他今天穿的很休閑,一派輕松的樣子。我情緒緩不過來,一邊抽泣一邊問他怎麽在這,看他樣子不像是什麽熟人出事。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小護士說查到了,報了一個病房號,我匆忙和向柏餘告別,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忽然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回過頭,對他做了個“謝謝”的手勢,我學過手語,但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懂,反正最後他對我笑了笑,示意我快去吧。
我忽然覺得,這個人也沒那麽壞嘛。
稍微平複的心情在我走進顧易森的病房,看到他閉着眼睛,頭上包着滲着血的紗布時立馬就崩潰了。于一穎說我是個軟妹子,這話一點都沒錯,我平時最怕看到別人受傷流血,況且現在躺在床上的是我的男朋友。我一時控制不住,眼淚嘩嘩流下來。
可能是聽到了細微的聲音,顧易森的眼球動了動,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看到我,微笑了一下,下意識地要擡手幫我擦眼淚,卻在一瞬間表情變了,咬牙“呲”了一聲。我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鼻涕,說“你別動了,醫生說你的左手手腕輕微骨裂”。
“南南,對不起。”顧易森看着我,低聲說,“市裏突然下暴雨,路上看不清,就……”我還在不停地哭,眼淚怎麽也止不住,他有些急,忽然用右手迅速撐起身體,在我唇上狠狠一吻。我被親得有點懵,他的吻一直是輕柔的,這一回,結結實實的有點痛了。我摸了摸嘴唇,有些無辜地看着他。
“不許再哭了,聽見沒有?”他也就溫柔了一秒,一秒後,聲音又變回冷冷淡淡的。
哦,好吧。
然後沉默了一會兒,顧易森問我知不知道和他一起被送進來的人怎麽樣了。我瞥了他一眼,低頭不說話,偷瞄顧易森的表情。他皺了皺眉,表情裏看不出其他的情緒:“她是我大學同學,最近在和我們公司有個合作項目。”
我還是沒有說話,有些賭氣地把臉別過去。什麽嘛,這樣就算解釋了嗎?這麽晚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覺得有點吃醋,但是又不敢太鬧騰,畢竟他傷成這樣,我看着心疼非常。不過我是真的沒有空去管那女人怎麽樣,随口說了一句“差不多……”。顧易森的臉色立馬就變了,抓着我的手腕,聲音有輕微地顫抖:“你說什麽?到底……怎麽樣了?”
“沒死就對了……”我沒好氣地回他,對顧易森緊張的表現相當不滿。
他的表情陡然又變,我從未見過那樣的他,陰森的可怕,從前他再淡漠也只是面無表情,冰冷的感覺,然而此刻的他,就像是我完全不認識的另一個人,“那是一個生命,岳加南,你不能用這樣輕飄的口氣談論這麽嚴肅的事情。你現在給我去醫生那好好問清楚她的情況,她回國不久,在這裏無親無故,你去幫她找一個護工。”
我聽完那話第一反應不是要哭出來,而是差點氣得跳腳。我認識了十年的男人,我們在一起六年,同居三年,今天,這個日子,他為了一個完全不相幹的,對于我來說可能還會是情敵的女人這樣和我說話。“好啊。”我笑了笑,輕飄飄地回答,“你等着,我會找最好的人照顧她,保證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人。”
然後我走了出去,關門的時候隐約聽到一陣輕嘆。
我太生氣了。但是我依舊照他說得去找醫生,了解那個女人的情況。那個女人叫沈雨愛,有一張漂亮的臉,身上插着很多管子,裏三層外三層包着,傷得比顧易森重一倍。我對着她有深重的敵意,一分鐘都不想多看她一眼,很快聯系了一個護工,把事情交代了,就甩手走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