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進了一中,于一穎再次成為焦點,當時有很多小團體,于一穎的最大,她作為頭頭發揚優秀的傳統,也就是集體花癡。我們偷偷搜集熱門人物林宇、言馳等等的八卦,有他們出場的每場籃球賽都要去看,中飯也去他們所在的食堂……于一穎喜歡小白臉林宇,主要覺得他成績夠好,智商夠高,她的性格就是敢愛敢恨的,因而做出了一個勇敢的決定:在球賽結束後寫情書告白。林宇那個弱不禁風的樣子顯然是不會參加籃球賽,但是他是籃球隊經理。我很積極地要求陪她一起,主要是看言馳。

我是大衆審美,非常庸俗,喜歡的理由是他長得超級帥,所以成績差,愛打架惹事,女朋友多如牛毛就忽略不計了。但是喜歡言馳的女生太多了,我被淹沒在人群中,又沒有于一穎的那種勇氣,就只好一直像只溫吞爬行的蝸牛,只想着慢慢向他靠近點。

記憶中那是一場非常精彩的球賽,反正我是看得激動萬分,當時我旁邊的那個圓圓臉女生還當場哭了出來。直到今天我還記得她的臉,因為印象實在太深,因為她很特別——在這麽多喜歡林宇言馳或是其他風雲人物的女生中,她叫的是顧易森的名字。其實顧易森的球打得非常好,言馳從小打籃球,算是較為專業的運動員,然而顧易森這種“編外人員”,竟也有着和他相似的水平,讓人着實吃驚。他長得沒有林宇言馳那麽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是那種讓人一見就覺得非常有味道的,只是似乎太過張狂,除了他們那夥人說話時他偶爾插一句,基本上不會理睬其他人。

于一穎和我都讨厭這樣故作清高的個性,加上上次那件事讓我對他第一印象扣分,後來基本就不會把眼神放到這樣的人身上。那天的後來,言馳他們隊大比分獲勝,所有場外的女生都大聲歡呼,有簇擁上去的趨勢。我不是長得最好看的那個,最熱情的那個,但卻是最有毅力的那個。一直等到人群散開,而于一穎和林宇同時消失,我還呆在運動場。

正當我發愣地看着言馳仰頭喝水的不清晰的側臉,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南南,你在這裏幹嘛?都這麽晚了!”我心下一驚,轉頭果然看到了手裏拿着兩顆籃球的岳方城,也就是我親愛的表哥。長得很像一顆籃球的他此刻顯得特別的喜感,但是我現在沒空去嘲笑他,這人從小就很雞婆,特別愛搬弄是非,然後去家長面前告狀,要是被他知道了我的小心思,肯定沒我好果子吃。我一慌,反問他:“你又怎麽在這裏?”

“我一直幫球隊管理雜務啊。”岳方城回答地很自然,還有些自得的意味,兩秒後,他把球放在推車裏,把我拉下觀衆席,“你過來,我向你介紹朋友。”

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岳方城這種人見人不愛,花見花不開的人會是我的夢中情人的朋友的。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喜劇反轉,反正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言馳已經微笑地站在我面前,旁邊是籃球隊其他的人,最後面是顧易森,雙手插在口袋裏,低着頭看着自己的球鞋。

那天大家都很興奮,而我則覺得自己要幸福地暈過去了,和他們一一打招呼,相互介紹,直到到顧易森的時候,我有點遲疑,說,“你好,我是岳加南。”然後他懶懶地擡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看自己的球鞋。

我有些受打擊。

“那家夥有自閉症,南南妹妹別理他哈。”言馳露出了痞痞的笑容,口氣輕佻,甚至過來摟我的肩膀,就在那個時候,我下意識地一躲,然後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天的最後,我抱着眼圈紅紅的于一穎,低聲說:“我可能,不喜歡他了。”

少女情懷來得快去得也快,都不用三天,我和于一穎就已經完完全全恢複過來了,我相信籃球隊的人知道我喜歡言馳的事情,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第一我已經不喜歡他了,還有點莫名的讨厭,第二,岳方城這麽白目完全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對勁。我想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但是遠遠沒有,至少我跟顧易森遠遠沒有。

那天放學後下着大雨,我步行回家,然後經過一條小弄堂時聽到了打鬥聲,不是很大,但是仔細聽還是會覺得挺瘆人,我好奇地往裏面瞟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顧易森的臉,帶着血跡的臉。我沒有那種美救英雄的勇氣,而且情況是顧易森處于上風,盡管他是以一敵衆。我的第一反應非常科學,就是尖叫。如果你覺得這很慫,那你絕對不知道,當看到汩汩鮮血從一個人額頭流下來時的心情。我第一反應就是慌張,聽到我的尖叫,圍攻顧易森的那群人怕引來別人,就一哄而散了。

此時我終于能清晰地看到顧易森的狀況,包括表情,傷口。我有些暈血,但是我怕他死在我面前,所以忍着嘔吐和惡心的感覺慢慢靠近他,他大剌剌地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氣。就在我蹲下來時,他忽然猛地睜眼,我再次吓了一跳。他沒有說話,一直就這麽看着我,瞳孔幽深,我覺得這樣有點奇怪和尴尬,就問了句,“你受傷了啊?”問完後覺得這簡直是廢話,而顧易森的表情也告訴了我他對這句話的感受,他再次閉上眼睛。

可能是太怕他會死在這,我說了句“你等我一下”,然後快速地跑到路邊的藥房,買了消毒藥水和紗布。到達那的時候,顧易森已經走到了巷口,準備離開,看見我,只擡了擡眼皮,若無其事地用襯衫袖口擦擦額頭,血已經部分地凝固,但是在白色的襯衫上還是特別刺眼。

“喏,給你,我不會包紮,你自己來吧。”可能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已經把他定位成一個和言馳一樣的隐形打架專業戶,以為他對這種傷能處理自如,我把袋子放到他手裏,他的手沒拿住,袋子掉到地上。他看都沒看,就直接繞過我。然後我腦袋一熱,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沾着紅色的血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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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打照面第三次,他第一次對我說話,用了三秒,說了三個字“別,管,我。”

他的語氣不是惡狠狠的,盡管是一字一頓,但是我聽來,卻比那樣更讓我難受。顧易森本就瘦,長得又高,背影看起來格外落寞,我覺得如果他胖一點可能就會顯得更好看些了。估計那樣那個圓圓臉又會更癡迷他,想到她,我覺得有些不舒服。“你不應該這樣,你成績那麽好,不要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自毀前程。”

我發誓,我當時絕對是因為看了《我為歌狂》,幻想自己是叢容,可以拯救堕落的葉楓……但是顧易森他不是葉楓,在後來的幾個月,都沒有和我有任何接觸,看到我像陌生人一樣,一點表情都沒有。我依舊頻繁地在學校的成績優秀榜上看到他的名字,每次都是名列前茅,我不愛學習,跟着于一穎,多少也努力點,但是和顧易森的差距還是大得離譜。

高一下學期期末考試考完,面臨分科,我不愛文科不愛理科,而且兩科成績差不多,因為于一穎選了理科,我便跟着她。分班結果出來不在一個班,我有點傷心,就是那麽巧,從小到大我和于一穎都是在一個班,現在我們的教室一個在二樓一個在四樓,隔得那麽遠,讓我覺得非常迷茫。

迷茫的第二個原因是教室旁是高三的教室,也就是顧易森的教室。在僻靜的四樓,只有兩個班,一個是我們班,另一個就是顧易森所在的提高班。我有點怕天天和他打照面,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但是即使天天打照面,我在他面前依然是渺小的塵埃。

我進了高二,沒有于一穎在一旁,開始懈怠起來,加上物理化學實在頭疼,總是在午間被抓到辦公室。特別是考試後,會被兩科老師輪流修理得很慘。然後有一天,物理老師毫不顧忌我的自尊心手裏拿着滿是紅色的卷子在走廊裏狂罵我,我低着頭沒有言語,眼淚就要出來。

突然顧易森出現了,還是一樣的陰郁表情,卻語氣柔和地對物理老師說,“能向您請教一道題嗎?”。要知道,顧易森可是每年都會在大小的物理競賽中獲獎的,基本就不會問老師問題的。我的物理老師,年過五十的中年婦女竟然受寵若驚地點頭,撇下我就直接和顧易森去辦公室了。我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但是三十分鐘後,顧易森從辦公室出來,手裏是一張皺皺的紙。

那天放學後,我留下來做值日,做到一半忽然聽到有人在敲窗戶,我擡頭,便看到顧易森對我做了個開窗的手勢。我頓感心驚肉跳,把窗打開,他沒有說話,把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給我,然後就離開了。

我打開紙,發現是我的試卷,臉上立馬覺得火辣辣的,但是仔細看,又不是當初那張紙,每道錯題邊都清晰地提示了錯誤的原因,沒有具體的解答步驟,只提示了思路。在密封線內,有一行漂亮的字“訂正好,我明天來收——顧。”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一改态度開始關心起我的事來,反正從那件事後,他頻頻地神秘拿到我的卷子和作業,幫我訂正,提出建議,還會推薦參考書給我,時不時出兩道不知道哪裏找的怪題。我們還是沒有言語交流,但是如果當天的變現不如他的意,他會冷冷地看我一眼,然後拿出筆用力敲一下我的頭,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我每每抱着頭哇哇大叫,說下次一定好好做,認真做。

我告訴于一穎這些事,說他其實挺好的,于一穎翻了個白眼,說岳加南你是不是喜歡他。我想說是的,但是又覺得這樣顯得我太廉價了,動不動就喜歡一個人,雖然我很确定這件事。我為了他第一次和于一穎撒謊,第一次去買黑色的水壺,因為他從高二一直用着,第一次嘗試吃胡蘿蔔燒肉,因為他每周點三次這個菜……我開始頻繁期待和他的每一次見面,雖然沒有任何言語,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特務一樣,很刺激,但是沒有安全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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