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從沒吃過正宗的北京烤鴨,這次完全放開來,吃得相當多,反正吃得不是自己的,向柏餘果然打包了很多,分了兩大袋給我。眉眼酷酷的,若無其事地說:“你帶回去,不是有很好很好的男朋友嗎?我背了他女朋友一路,還請讓他別吃醋啊。”向柏餘有些開玩笑的語氣,我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腹诽怎麽可能讓顧易森知道這個“小小的插曲”。
晚上我在賓館上網,意外發現顧易森的小企鵝頭像還亮着,他在我的QQ分組裏是單獨的一組,他不喜歡搗鼓這種東西,平時都用MSN,所以頭像也是最原始的,那個小企鵝幾乎從來都不會亮,我深感意外,以為是被盜號了,發了個“?”過去。
過了五分鐘,小企鵝才再次亮起。“你是?”
看到這個回答,我本來已經确定他被盜號了,但忽然想到以前從來沒和他QQ交流過,好友是我加他的,他不改備注再正常不過。再看看定位也是上海,應該是他沒錯。我便回他:“你猜呀,猜不出就不給你好吃的,油焖大蝦和糖醋魚都別想了!”
我其實已經在明示他了,我在屏幕前喜滋滋地等着他的回複,沒想一直過了十分鐘都沒有任何回複。我等不及了,直接把電話撥過去,卻還是無法接通的狀态。我覺得這事情有點詭異,想了想他最近每天加班,便把電話打到了他辦公室。這次倒是沒響幾下就接起來了,那頭是陌生的聲音,問我什麽事。我說我有事要找顧,他說顧不在,早就下班和別人出去吃飯了。
我忽然想到什麽,開始問他,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那人開始警覺起來,問我是誰。
我回答他,我是他的一個遠房表姐,過幾天要過來,家裏讓我聯系他。然後為了讓他相信又補了幾句關于顧易森的事。他完全相信了,語氣也輕松起來,說還行,偶爾加班,這兩天挺空,每天都急着下班按時和女朋友去浪漫呢,你這表弟好事近了,他女朋友真的很漂亮很有氣質……
這人應該是個話匣子,一打開就合不上了,然而我卻再也沒辦法聽下去了,匆忙地挂斷了電話。那一晚那個QQ一直沒有回我,我一宿都沒有睡,眼睛紅紅的盯着屏幕,盯到眼睛發酸,不停地流出淚水來。我向來敏感,卻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只是,我越來越發現我根本不了解我愛的人,甚至是越靠近越陌生。
快四點的時候,門鈴響起,我沒有睡,卻如同被驚醒一般,恍惚地去開門,看到向柏餘那張幹淨的臉上帶着溫暖的微笑時,我差點沒有站住,要不是他及時把我扶住,我一定已經癱倒了。我感覺到滿滿的無力與虛弱,抓着他的手臂,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生圈般,我淚眼迷蒙地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卻什麽都聽不到。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與這個世界的所有聯系,最後的記憶是一個溫暖的過分的懷抱。在那個懷抱裏,我永遠永遠都不想醒來。
但是我還是醒來了。我覺得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頭昏昏沉沉的,全身都沒有一點力氣,聞到的既不是醫院的刺鼻藥水味,也不是冰冷的空氣的味道,而是一種淡淡的溫暖的陽光的味道混着果香。那味道實在太好聞,以至于我更不想睜開眼睛。
我眼睛眯着,轉了轉目光,發現這是一間很大的房子。對,是房子,不是房間。完全是開放式格局,基本上一張大床就在整間屋子的正中間,旁邊是浴室,用淺藍色的簾子遮着。米色的裝修格調,很是溫馨。
然後我看到了大門打開,向柏餘走進來,手裏拿了一瓶醬油。我坐起來,有些迷茫地看他,他沖我笑笑,坐在床沿上,毫不溫柔地把手掌拍在我腦門上,少頃後滿意地點頭:“不錯,終于退燒了。你燒了一天一夜,差點吓死我。”
“這裏……”
“這裏是我在北京的房子,你生病了我帶你去醫院,你燒的稀裏糊塗還是死活不住院,賓館又不方便,我就讓人打掃了這裏,帶你過來了。”
所以,他之前應是有房子的,只是不方便才和我一起住賓館……“那你昨天睡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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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柏餘可憐兮兮地戳了戳陽臺邊的沙發,上面有一塊毛毯,亂糟糟地團成一團。我覺得心中過意不去,又無法表達對他的感激,低着頭輕輕地說謝謝。
向柏餘什麽都沒有說,只微笑地搖頭。這些天來,我忽然發現,這個我眼裏的怪人,竟是那麽喜歡笑的,笑起來那麽得燦爛,和顧易森完全的不一樣。顧易森……
我一瞬間有些失神,向柏餘用手指擡起我的下巴,定定地看我,“那天你燒的糊塗所以胡言亂語了很久,雖是沒有邏輯我也大概知道了。”他松開我,走到沙發邊坐下,點了根煙,猛吸了一口,似笑非笑,“岳加南,人,要學會自己放過自己。”
向柏餘是長相清俊的人,此時抽着煙,耷拉着眼皮,胡子拉茬的樣子,有一種頹廢的美感,我看着他,一時間沒有什麽話說,然而數秒後,我對他眨眼,用同樣的語氣說:“不是我沒有放過自己,是他沒有放過我。這麽多次,我怎麽可能都用巧合安慰自己,我怎麽可能不去亂想,我怎麽可能不去懷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越來越低,就快要聽不見,“他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說的倒是不錯。”向柏餘語帶嘲諷,我無力再和他争什麽,只由着他去說。他頓了頓,直接把煙灰彈在了地上,“不過,你可能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既然你都這麽痛苦了,就該去終止了。愛情應該是讓人享受美好,而不是遭受折磨。走到這一步,也該夠了。”
我睜大眼睛看他,他長得真帥,我忽然想到大學時交過的一個男朋友,也是那麽帥的,是同一種長相,當時很多女生都特別迷他,我和他交往半年就分手了,別人問我為什麽,我說性格不合。但是自己在內心深處,真正的答案,應該是他不是那個我心裏的人吧。也因此,後來的反複嘗試接受新的人,開始新的感情,都變成了徒勞。
我這麽這麽喜歡顧易森,好不容易能再次和他在一起,又怎麽舍得放手。所以,即使是落淚的時候,傷心的時候,沒有信心繼續的時候,我都沒有想過真的去分手。我下床,用茶幾上的紙巾把落下的煙灰擦幹淨,把煙灰缸遞給向柏餘,瞟了他一眼:“你別鼓動我。”
“你就這麽愛他?非他不可?”他把煙頭摁滅,蹲下身子按住我的手,止住我擦地的動作,我擡頭看他,他故意裝出迷茫的樣子說,“奇了個怪了,這人明明還沒有我帥。應該……也沒有我有錢吧。”
我終于沒忍住白了他一眼:“你真俗。”我說這話時應該很像個自命清高的智障,之後還補了一句,“還有,你也太自戀了吧。”
“真傷我心。”向柏餘說着,走向廚房,“本來想給你煮好吃的補補,差點焦掉了……”他嘟囔着,捂着鼻子,從廚房探出一個頭,“幫我把椅子上的圍裙拿過來。”
我遞到他面前,他朝我瞪眼,揚了揚手裏的鍋鏟,用眼神示意我。我考慮了半秒,到他身後把圍裙系好。
“我們這樣也挺好的,多像一對恩愛的小夫妻啊。”向柏餘語氣輕松,“你看我多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我打賭你們家那個一定從不進廚房。瞧瞧,好青年一大堆,要是實在不行,我可以勉為其難要了你……”
我沒等他說完就拿起旁邊的湯勺朝他頭上敲去:“你能不能閉嘴?”
和向柏餘打打鬧鬧,暫時不去想那事,心情好了許多,力氣也恢複了,晚飯的時候和他去散步,北京的空氣真心是差,好在他住在靠近郊區的地方,不然連出去都是個大問題。他問我要不要打電話,要不要上QQ,我不理他,我現在已經成了鴕鳥心态,在沒有理清思緒之前,逃避是我唯一的方法。
我們第二天中午的飛機,我這一病耽誤了很多事情,在工作方面絕對是拖了很大的後腿,向柏餘大方地說沒關系,反正主要的事情都辦成了,剩下的那些,回上海一樣可以辦。
其實我并不想回去,至少不是現在。出了機場向柏餘問我打算去哪裏,我說不知道。他把裝烤鴨和那套名貴的衣服的幾個袋子遞給我,把我送上派來的車,對我說:“總要面對的。”
兜了大半圈,我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家,回到那個不知道能不能稱作我的家的地方。可能那裏一開始就不屬于我,我覺得我在顧易森的生命中,一直是個過客,即使曾經有過短暫的駐足,卻仍然逃脫不了離開的命運。
我不止一次設想過當我再見他時會是什麽樣的景象,現在我要去親自求證,即使曾傷心失望,在內心深處依舊抱着些許的期冀,真不知道算不算是種悲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