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就要作嘔。

“你不喜歡它們麽?”

緝熙沒有回答穆清的話,反倒冒出了這樣一句,穆清目光定格在半空中,努力不讓自己将目光落在正在嗅自己鞋的幾只狗身上,沒有回答五皇子的話,只是用最僵硬的肢體語言告訴緝熙她确實不喜歡這些狗。

如此,緝熙就要失望死了,他喜歡這些狗,幾乎所有人都不喜歡,嚴五兒那個狗東西也不喜歡,底下的人也不喜歡,這回連穆清都不喜歡,可是他喜歡,這是陪伴了他多少時間的夥伴兒,怎麽會有人不喜歡?!驀地便要心情惡劣起來,心裏的狂躁抑制都抑制不住,穆清必須要喜歡這些狗,不喜歡不行!

“怎麽了,這麽晚你來倦勤殿有什麽事麽?”

穆清能清楚聽見五皇子的的語氣不若先前那樣,這會的五皇子便是人前的五皇子,不再是她看見的那個夜叉子臉的人。

“我們……我們要在這裏說麽?”

“怎麽了?有什麽事兒是這裏不能說的?”像是跟自己手頭底下的人說話的語氣,緝熙一秒鐘就會變成另一個人。

“那個,我是說今天太後……啊……”穆清話說到一半兒,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蜷縮在自己腳下,低頭一看,一團黑漆漆的東西發着兩束黃光也在仰頭看她,登時毛骨悚然,驚叫之後連連後退,再是忍不住,覺得自己在這裏每個瞬間都是煎熬,轉身就要離開這倦勤殿。

卻不想一轉身,原本還在屋內的人瞬間就堵在她面前,這回連驚叫都沒有了,一陣頭暈之後穆清就要厥過去,軟癱的瞬間覺得自己又落在一張單薄的懷抱裏,沒有多少肉的胳膊勒自己死緊,立刻便想起十皇子沒了的那個晚上,這個單薄的少年的胸膛還有落在自己臉上的那只大手,穆清自己決絕承認她在還未出嫁的時候被被個男子抱了,可是這個時候她想的是那只巴掌落在自己臉上能蒸發自己臉上的眼淚,竟是溫暖的。

“啧,麻煩死了……”像是尋常百姓家的半大少年,被鄰居家心底戀慕的女孩兒指使幹活嘴上嫌麻煩般,緝熙的語氣驀地變成半大少年忍着心底的竊喜別別扭扭嫌棄穆清多事的那樣,收緊自己胳膊抱起了意識模糊的女子,大踏步走近了那狗屋。當然是要進狗屋的!懷裏的東西怎麽能不喜歡他喜歡的東西!緝熙很不是有對東西的界定概念,懷裏的女子是人是物,他覺得其實沒有什麽區別,只是他覺得新鮮的剛剛好是她罷了。

穆清本不是心理那樣脆弱的女子,不是嬌滴滴動不動就要暈厥的閨閣小姐,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很強的,要不然這些年頂着兩個家族興榮的負擔一個女兒家早就要挨不住,可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強也禁不住今晚連連的刺激。然意識模糊也就不多長時間,月亮在院子裏沒有挪動半寸的光景她就醒來了。

稍稍一有意識就能聞到明顯的臊氣,不時還有狗兒喉嚨裏冒出來的呼嚕聲,臀下坐着一雙只有骨頭一樣的大腿,自己整個人都是靠在一個感覺不出多少肉的胸膛裏,穆清清晰感知到這些,于是就不願意睜眼睛。只是要恨死這五皇子,還有覺得自己當真是冤枉的很,作何一再的和這鬼魅一樣的五皇子扯上關系,還屢屢要被這人摟抱,即便知道別人不知道,可是長期的教導讓她覺得這樣很是不舒服。

她不睜眼,緝熙也不說話,只是抱着懷裏這樣的女子靠牆自己歡喜,哎呀,真好呀,他是喜歡抱她的,緝熙自己覺得。只是她也太小了,怎的這樣瘦,沒個重量的坐在自己腿上,壓的自己腿一點都不疼,哎呀,只是這屁股上還是有些肉的,軟綿綿的,哎呀,這小手兒也是軟綿綿的,哎呀,小胳膊腕兒怎的這樣窄,哎呀窄就窄了,只是這皮膚真好摸。緝熙就在這不斷的哎呀哎呀中對穆清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新奇過後就覺得自己新得的這個玩意兒真好,好過了自己的狗兒,好過了師父教他武功,更是好過了舅舅的侍衛司,哎呀,哎呀,怎的這樣好!

五皇子的手指很硬,指腹上有清晰的厚繭,穆清能清晰覺得這人在用指尖劃拉自己臉蛋,于是不得不睜開眼睛。屋內很黑,周圍團卧着一圈兒的狗,因了已經習慣自己主人呆在這屋裏,狗兒大多都閉着眼睛趴窩着,只有少數幾個不時嗚咽一聲發着黃幽幽的光看着屋內的兩個異類。穆清看不見五皇子的臉,當然也聽不見五皇子心裏話,哎呀,她的臉蛋真嫩,哎呀,她怎麽睜眼了,哎呀,不好玩了。

“五皇子,把手拿開吧。”興許是穆清長久以來的氣勢過于和她的年齡不相符,這才讓人忽略了她的年齡,這會子穆清一說話緝熙便覺得這樣的穆清還不如睡着了的玩意兒,冷冰冰像是父皇一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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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緝熙悶悶應了一聲,拿開自己放在人家臉蛋上的手指,改捏住人家垂下來的拳頭。

“也放開我的手。”穆清出離憤怒,這個時候反倒冷靜了。

“哦。”緝熙又是悶悶應了一聲,然後将自己手放在人家大腿上來回摩挲。

“你還是握着我的手吧。”穆清覺得倘若她再說一句話,今晚大概她們的對話便一直是這樣的模式,天亮以後她的身體大概也是要被摸光的,于是挑了自己尚能接受的地方讓這古裏古怪的皇子握着吧,她有話要說。

“好。”于是一只骨節清晰的大手裏便捏上了一直細小綿白的小手,緝熙覺得又歡喜了起來。

穆清之所以還是靠在這五皇子懷裏,只是因了她們現在靠牆坐着,倘若她稍稍動一下腳,她就會踢到一只狗的頭,遂她只能留在這五皇子的懷裏。

“五殿下,今晚來我是有事想求的。”

“哦,你說。”緝熙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我想要你明日去慈寧宮和太後說你要娶蕭大人家的小女兒。”

屋裏太黑了,穆清即便仰着頭努力想要看清五皇子的臉也是枉然,遂她自是看不見抱着她的少年瞳孔縮了一下。

“為什麽?”還是漫不經心的語氣,只是在穆清看不見的地方緝熙已經是另個人。五皇子總是能對除了劃進他範圍內東西之外的所有人事保持最高的理智和最清晰的大腦,這個時候聽聞穆清這麽說便成為了另一個人,冷酷,理智,多變,保持一個主子的所有特質,這是一種本能,是一個沒有任何依靠的皇子在偌大皇宮這樣兇險之地平安長到這麽大的鍛煉出來的本能。

“不為什麽,你遲早是要成婚的,反正你也是對蕭大人家的千金感興趣的,你不如允了太後,如此也算是了了你的心事。”

“哦,你是如何得知我對蕭大人家的千金感興趣?”

“那日秀女進宮之時你站在那裏不是在等蕭家小女兒麽?”

“你這麽為蕭家小女兒張羅婚事是為什麽,我聽說蕭家小女兒這次選秀是要留牌子的,當兒子的怎能奪了父皇的心頭好,你這樣說是讓我公然和父皇搶秀女麽,是要鬧得我們父子生隙麽?”

五皇子這番話說下來穆清便惶恐了,這麽大的帽子扣在她頭上着實吓住了她,皇上真龍天子,誰人能膽敢和他搶秀女,況且連番的見識這五皇子的厲害,心裏惶恐的竟是這五皇子裏。

初見時那個頭都不擡的木讷少年,還有連番無人察覺的觀察自己,還有妄圖殺自己,還有對太後的無比恭順,還有鬼魅的身影和這一屋子的狗,還有此時扣了那樣大罪責給自己,總總種種,她看不透這個少年。

“民女不敢。”穆清立時就要站起來跪地認錯,只是稍稍一動腰間勒着的手臂便越發緊了,況且她驚醒了一只狗,于是僵着身子只能認錯,額頭上都沁出了細汗。

“不敢還跑到我這裏來。”冷哼一聲,握着人家手的人這時候手沒撒開,只是想不明白穆清到底是為什麽摻乎進這樣的一件事裏,天下的女子人人都想進後宮,他看那蕭蓁也是這樣的女子。

穆清無言,她總不能告訴她是真正的蕭家小姐,她爹在十四年前撒了個彌天大謊犯了欺君之罪,于是只能低頭,在五皇子連挑撥父子關系的話說出來之後,穆清暫時想不出什麽話能說。

一陣一陣的幽香從鼻端掠過,緝熙見穆清沉默,也沉默,只是換了個姿勢把人往上颠了颠,動腿的時候踢醒了好幾只狗,察覺懷裏的人在躲避狗的同時往自己懷裏戳了戳,于是心情也便不再那麽惡劣了。

過了好一大陣子,穆清便能感覺到一道溫熱的氣息不斷的在自己後脖頸上搜尋,驚懼的簡直連汗毛都要豎起來,覺得實在沒法她必須得走了。

哎呀,真香,緝熙心想,只是懷裏的東西絲毫沒有屬于他的自覺,說謊騙他,實在是該死的很!真想咬一口,烙個大大的印子,哎呀,真想!

“啊呀,你幹什麽,好疼……”穆清這回是真的眼淚都出來了,後脖頸的位置被這夜叉一樣的五皇子狠狠咬了一口,疼的簡直就要鑽心。

緝熙這麽想的,就這麽幹了,狠狠的咬了穆清一口,察覺嘴裏不斷湧入的鐵鏽味,他簡直覺得嘴裏的這味道太美味了,要不是穆清死命掙紮連狗都不怕驚醒,他是不會松口的。

“你幹什麽,作何是要咬我……嗯……唔……”勉力咽下喉嚨裏的哽咽聲,穆清實在是疼的狠了,沒人知道一直被當做準皇子妃教導的她身子極為嬌氣,怕疼的厲害,這會子簡直想要死去,覺得後脖頸的疼不能忍受了,還不如死去的好,眼淚一道道的流,掙紮就要起身,疼讓她稍稍無謂了些,覺得被狗咬死也好過這樣的疼,還要被那樣恐吓。

哎喲,怎麽這麽愛哭,真有這麽疼麽?明明就沒有嘛,緝熙心說。屋子裏一團漆黑,穆清是看不見五皇子的,可是五皇子能看見她,連她臉上的毛孔都能看的清,這會子見穆清臉上一道道的眼淚很是不以為然,他受過很重的傷都沒覺得疼,從小到大更是沒掉過眼淚,這玩意兒也太嬌氣了!

“放開我,我要走了……嗚嗚……”終究是沒忍住溢出了一聲泣音兒,覺得自己後脖頸都要被血濕透了,疼死了要,只是她素來被教導要忍着自己情緒,不能大哭大叫,這個時候也只能咽下哭泣。

緝熙是不願意穆清走的,這時候便不吭聲,聽見泣音兒之後将自己手掌放在那後脖頸上,臉上是不以為然的,可是心裏稍稍有些發虛,覺得這玩意兒嬌貴嬌氣,興許真的疼了,啧啧,麻煩!

“我要走了,今日打擾殿下休息了。”也不說民女什麽的,穆清站起來也不怕狗了,只記着自己脖子上的疼,待出了屋闌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那狗屋,往後回頭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往前走。

“我明日去請求太後給我指婚,娶了那蕭家千金。”

身後傳來五皇子的聲音,穆清勉力扔了句“多謝殿下。”便要走,這時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嚴五兒已經站在倦勤殿苑子門口,打着燈籠領了穆清往前走。

緝熙站在屋檐底下看着肩膀顫抖的穆清,覺得自己嘴裏原先美味的鐵鏽味也似乎不那麽美味了,這玩意兒怎的老是不願意留在倦勤殿裏!

穆清滿臉淚痕的出現在已經着急發瘋的綠竹緑萼跟前的時候着實吓了兩個丫鬟一大跳,她們伺候穆清多年,從未見穆清這樣掉過眼淚,在那古怪倦勤殿裏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能讓一向端莊的小姐哭成這樣。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穆清一句話都說不出,擺手讓別問了,匆匆回攢花築,待回去時也是沉默的叫了綠竹給自己上藥包紮,對于倦勤殿那麽大會子發生什麽也不提,對于自己為何哭脖子上為何出現牙印子也不說,如此丫鬟們也便沉默的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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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便是面聖的時候了,屆時留下的衆秀女或留牌子或撂牌子,從此以後命運便會大大不同。從李自中去元華殿探看蕭蓁以後幾乎所有的秀女都認定這蕭家千金蕭蓁必定會被留牌子,而且肯定品介不低,因此越發的想要去巴結這蕭蓁。如此巴結的人多了,蕭蓁也便不再冷着臉子對待衆人,只總是忍不住要擺出蕭府千金的架子,一邊享受着衆秀女的奉承一邊又看不起那些朝廷命官的女兒這般輕賤自己,遂總是覺得自己甚是身份高輕易不開口,開口也總是有些看不起其他秀女的意思,好在穆清時不時會去元華殿看着點,總算是沒惹出什麽大的亂子。

“妹妹這幾日起色倒是好,想必是嬷嬷們費心不少。”正自享受衆人奉承的蕭蓁一擡眼就看見穆清領着丫鬟們進來了,臉上也是欣喜的。

“姐姐怎麽來了?”

“今日得了空子過來看看你。”穆清臉色不好好,稍稍有些蒼白,難得穿了件桃紅的鍛裙,補了補蒼白的臉色。

她聽聞了蕭蓁的種種不知為人處事之道,知道那五皇子倘若去求了太後,這會子不宣懿旨怕是要明日殿選的時候宣,她須得過來和蕭蓁再叮囑叮囑。

“走吧,聽說芳韻池的蓮花開了,妹妹和我前去觀賞一會子罷。”穆清看這蕭蓁雖然嬌滴滴人倒也并非有奸惡之心的人,遂拉了蕭蓁的手一道往外走。

蕭蓁也是順從跟着,自打受了衆人的奉承之後她只覺得自己就要進宮封妃了,倘若穆清以後成婚,還得稱呼自己母妃,如此她從輩分上便壓死了穆清,這時候看穆清也是很順眼。

一路走來都有丫鬟說話,穆清覺得周圍人雜,也便咽下了叮囑的話,準備找個清靜的地兒好生說說。

卻不想一行人将将走了一會子,原本還大好的晴天驀地便是一聲響雷,迅速的烏雲堆積,不多會子太陽都還未隐去稀裏嘩啦的雨點子就落下了。

“快,前面就是芳韻池了,裏面有亭子,咱們快快前去躲躲雨。”

穆清咬牙說話,這會子衣服被雨水淋濕乎了,後脖頸上的傷口疼的眼淚直要掉,可是這麽多人在,穆清便忍了眼淚,提着裙擺和衆人往前疾走。

她因了脖頸被雨水淋得濕疼,于是步子就快了些,待一頭闖進芳韻池的亭子裏時,發現裏面有人。

石凳上坐着一個人,邊兒上站着李自中。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更文遲了 于是多寫一些 已經接到通知說明天入V 但是被我強烈拒絕了 覺得好歹在V前要給大家點福利啥 劇情要再到些 但是也堅持不了兩天 汗~~~

因為在家裏,不被認可的寫文就是你每到坐在電腦前的時候就會被叫去幹啥,或者不幹啥純粹就是叫你出去應局,可是坑人的是尼瑪你這個時候不能說“我在碼字,忙着呢!”如果你這樣義正言辭的說了,不是爹媽的話 他們會說“來哦,看看你寫的啥?”要是是爹媽,你敢說這話就有人敢削死你,所以 寫文時間沒保證 大家想想我的慫樣就息息不斷刷新發現沒更文的怒火昂 MUA~~~

☆、收聖旨

但見坐着的那位着一身翼善冠,戴烏紗折上巾,盤領、窄袖、明黃裙裾褶子,前後及兩肩繡有金盤龍紋樣,通身皆是繡龍、翟紋及十二章紋,玉帶皮靴,此刻正面向亭口而坐,石桌上放着幾盤時應點心瓜果,那坐着的不是惠帝還是誰?

穆清這麽些年是從未正面見過惠帝龍顏的,這時候倘若不是那身兒皇帝常服,她興許是不知這坐着的便是當今聖上,可是後宮內院,又有李自中親自候着,此人定是皇帝無疑了。

驚擾聖駕了!這是穆清此刻大腦裏唯一閃現的念頭,旁的大腦便一片空白,連後脖頸的傷口疼都忘了。呆愣也就是一瞬的事情,身後噼啪作響的腳步聲和愈來愈大的雨聲讓穆清回神,回神之後連忙跪倒在地“民女劉穆清因匆忙避雨不知皇上在此,驚擾聖駕罪該萬死。”低頭叩首的瞬間早在路上因了後脖頸疼而強忍住的眼淚由于低頭的緣故撲簌簌滾了下來,穆清魂都快沒了,皇帝面前失儀,這簡直是作死。

身後趕進來的一幹人聽見了穆清的話,一時也都驚得魂兒都要沒了,匆忙之間也不管是否下着大雨,通通跪倒在,霎時天地就只剩遠處的響雷和噼裏啪啦的雨聲。

惠帝不言語,底下的人都不能起來,李自中偷偷窺了窺聖上的臉色,暗自變了臉色。

一身桃紅,一個羊脂色茉莉小簪,白玉耳墜,珊瑚手钏,這便是穆清所有的首飾裝扮,清新的不似宮裏人。烏發長眉,杏眼桃腮,烏發微微沾了些水汽,長睫也是沾了水汽,可是大眼裏竟也是水汽芳郁,提裙擺像是林間受了驚的幼鹿輕輕巧巧的闖進了這個亭子。杏眼桃腮本該是有些輕佻的,可是不知怎的,闖進來的女子眉宇間卻是一團端莊之氣,也不知是何緣由眼睛裏帶了淚水,可是受了委屈?

惠帝瞅着跪倒在地的女子,面色是定住的,可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穆清,心裏只有數個詞語,鮮活,康健,旺盛,朝氣勃發。像是一團剛從東華門升起來的紅日,奪目但不刺眼,倏忽間便能映紅半邊天。

李自中是知道惠帝的,這時候眼瞅着惠帝不錯眼的盯着為首跪在地上的女子只心道了聲“做孽。”他是識得穆清的,可是惠帝不知道。興許是年齡越發大的緣故,也興許是身子不适的緣故,惠帝近兩年對于宮裏身體康健鮮活靓麗的女子總是喜愛的很,前頭姜貴人和太後跟前的宮女兒後成為燕嫔的女子皆是此類,清新,鮮活,哪哪兒都透着股子蓬勃的生命力,因此便得了寵。惠帝不願承認自己器官開始衰竭身體開始蒼老,可是他總喜歡那些年輕的有朝氣的東西,尤其近些時日,簡直是要迷亂成為病症,總是喜歡親近宮裏年輕的宮女。李自中揣度,怕是惠帝希望親近這些年輕的生命給聖上自己帶去些旺盛生命氣。(心理學稱此類為心理偷窺性補償)

這會子惠帝只是定定瞅着穆清,不言語也無動作,眼神倒是透着一股子狂熱,李自中無法,上前輕聲說“皇上,前首跪着的是皇商劉擇業外孫女,後首跪着的是蕭大人家的千金。”

李自中的話提醒了惠帝,便見惠帝眼裏的狂熱慢慢褪去,只溫聲說“不知者無罪,你們也是恰巧避個雨罷了,朕還不能不分是非到如此境地,都起來吧。”

“謝皇上寬恕。”穆清再不敢記起後脖頸的傷口疼,朗聲謝了皇恩,站起來的時候便是準太子妃,神色也都無避雨出進亭子的那般生動,可是這是一個女子最好的季節,那股子呼之欲出的朝氣遮掩都遮掩不住。

将顫抖的手掩進袖口,穆清垂首站立,餘光看見将将站起來的蕭蓁等人依舊站在雨裏,卻也是無可奈何。

“都進來吧,站在雨裏作甚麽。”惠帝說話,蕭蓁連同跟着的丫鬟們一道進來,立時不很大的亭子便擁擠得很了。

蕭蓁因淋了雨加上頭一次看見皇上的臉色很是蒼白,且她素日裏就嬌嬌怯怯的一股子較弱勁兒,五官也是小巧的很,這時候頭上臉上雨水滴滴答答看着很是狼狽,若是別個男人定是要憐惜則個,可這時候惠帝看着蕭蓁就覺得這蕭家千金怎的這樣不康健,病病歪歪一股子病氣。

上上下下打量了歪在丫鬟身上的蕭蓁一眼,惠帝也并無多少表示,只出聲道“李自中,還不着人給蕭大人千金驅寒?”

李自中垂首應了就劈頭沖進了雨裏,餘下亭子裏的大小主子丫鬟們屏息靜默,一時便只能聽見檐下的雨水打的那芭蕉葉生出脆響。

“你可喚作蕭蓁?”因了蕭蓁臉色蒼白,惠帝便從石桌上的茶壺裏倒了杯水遞給蕭蓁。

“回皇上的話,小女小字正是蓁字。”蕭府上下雖說一直嬌慣着蕭蓁,可是該有的禮儀教養是有的,這時候垂首答話,見眼前移來一杯茶水,便四下裏看看,見丫鬟們皆都垂首,只有穆清眼神示意她去接茶水,遂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接那茶水,卻不想腕子哆嗦的太厲害将茶水撒了一些到皇上腿上。

穆清是眼睜睜看着蕭蓁惹出了這麽一出禍事,大驚,立馬又跪地認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妹妹年幼無知,頭回親見聖上龍顏,一時失措,萬望皇上饒恕。”

那蕭蓁起先是呆站着,見穆清跪地立馬又跪地,吓得三魂失了兩魂半,肩膀抖得像篩糠,丫鬟婢子們一看主子跪地,立馬又跟着跪地,一時亭子裏又是跪了一片。

“都起來吧,動不動跪地,朕是長了三頭六臂還是牛鬼蛇神的樣子,怎的都吓成這樣?”

在皇上身上撒了茶水,輕便是輕了,重了甚至連性命都可丢失,這時候穆清聽聞惠帝這樣說話,親切的很,于是站起身之後悄悄打量了皇上一眼,見這皇上臉上并無戾氣,倒是兩鬓發白,頗為清瘦,一點架子也沒有,像是尋常人家的老翁那般,心下便籲了口氣。

“這些時日在宮裏住的可是習慣?”

穆清覺得惠帝這話怎的像是對自己說的,于是下意識的回答“宮裏嬷嬷都親和良善,事事皆都搭理的周到,民女住的很好。”只是話出口總覺得皇上這話說的不怎麽對頭,這些時日?她在宮裏住過有很多回了,怎的問的偏是這些時日?莫非皇上不知她是他親自下旨指給太子的準太子妃?

惠帝确實忘記了眼前的穆清便是那要和太子成婚的女子,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這些年也并無人提起太子婚事,近些時日提起太子婚事那女子名字也是不提的,太後過壽之日在燭火中他是見過這穆清的,可那時候穆清打扮莊重,妝容也是厚重,與此時一身素淨的女子判若兩人,遂惠帝一時也連系不起來眼前的穆清便是那大殿上的穆清,只是覺得這女子從長相到氣度甚合自己心意,如此便龍心大大愉悅起來了,也自動忽略了穆清自稱是民女而非其他。

“吉甫作誦,穆如清風,真是個好名字吶,和你的人很相稱”。

穆清正自繃着頭皮站在禦前之時便聽見惠帝說出這兩句,詫異之餘擡眼看惠帝,見惠帝含笑望向自己,神色間一片親和之氣,遂越發覺得這皇上怎的這樣親和,和父親口中變幻莫測的人一點都不一樣,謝恩之後慢慢放松些許。

“朕近日裏政事繁忙,許久都未曾出來過,卻不知這芳韻池的荷花開得這樣好,若不是今日僥幸出來,怕是要錯過這般好景了。”

穆清見皇上直看着不遠處的一池子荷花,自己也向池子看去,但見成片的荷葉密密覆了整個水面,或白或紅的花朵在雨裏飄飄揚揚,很是有股子嬌柔勁兒,輕聲道“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這荷花開得真真是極好的,雖說今日下了些雨水,可隔着雨水看過去這一池子的景致也是和晴日裏不同的,陛下今日出來的恰是時候呢。”

“當真是出來的很是時候,”惠帝笑着應了,随即像是來了興致“你且說說芙蓉披紅鮮的下句是什麽?”

“下有并根藕,上有并頭蓮。”穆清不知她随口說的這話怎的引起了惠帝的興趣,不敢發問只得老實回答。

“說說是何意。”

“此句意在說明荷花的根和葉都緊緊連接,荷花盛開,正象征着那人間的情侶,終久相伴。”

“說的甚好,甚好。”惠帝朗笑,只覺得這女子是自己此生從未見過的樣子,模樣品性才學,身上的韻味,舉手投足間的種種都是極好的。

李自中拿着大氅油傘回來的時候便是看見惠帝朗笑的模樣,一時間眼皮跳了幾跳,直覺得要壞事,忙忙跑了進去,将手中的大氅分給穆清和蕭蓁,站在邊兒上垂首靜默。

也不過是一陣子雷雨,一忽兒時間瓢潑,一忽兒晴日,這會子雨勢見小,才不過片刻光景太陽便露了頭,穆清見蕭蓁臉色實在不很好,遂想着要走“皇上政事繁忙難得偷半日浮生,現下天已放晴,我們也就不打擾,且妹妹臉色不很好,受了些雨淋風寒,須得好生歇着,我們這就告退罷。”

惠帝似是要說什麽,看了看蕭蓁,确實臉色不好,都白裏透青,遂允了,看着穆清一行人逾赱愈遠,眼神定定。

“皇上,那劉穆清是皇商劉澤業外孫女。”

李自中見一群二八年華的姑娘們走了老遠惠帝還未回神,遂開口說了這麽一句。

“嗯,戶部這次是出了亂子,商戶之女怎的進宮選秀了?”惠帝随口這麽一說,并無多少責怪意,像是戶部出錯出的正正好一樣。

李自中見惠帝這樣,便是知道皇上是真的忘了太子妃這麽一回事了“皇上,準太子妃也喚作劉穆清,亦是皇商劉澤業外孫女,正是方才那女子。”

李自中這話一出,就見惠帝臉色一變,“混賬東西!”也不知這話是在罵誰,總之李自中自是惶恐後退。

“一個準太子妃作何和一個秀女混在一起?!!”惠帝怒罵,李自中不敢言語,跟着拂袖而起的皇上身後疾走。

及至到了垂拱殿,惠帝臉色恢複如常,李自中着人泣了參茶端上去也見惠帝臉色平靜看折子,遂以為皇帝沒了想法。直至晚膳用過,點燈時分惠帝招他進去說出一番話他方才知道皇上不是熄了那心思,而是一直在想法子。

皇上讓他去皇商劉澤業家取回當年下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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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今日在芳韻池經受了那樣一番之後,回去的路上見蕭蓁臉色不好也就叮囑了幾句便回來了,五皇子答應求太後指婚那定是做不了假,方才請安的時候太後也說這緝熙怎的反反複複,好在秀女面聖的時候還未過。

穆清聽了放了心,跟太後說今日淋了雨受了些風寒便下去歇着,回到攢花築一時也沒有休息的心思,總覺得皇上今日看蕭蓁的眼神裏并無多少喜愛的意思,倒是對她親厚的過了些,那李自中前些日子特意去探看蕭蓁也并不是因為皇上喜愛蕭蓁的緣故罷,興許是為了拉攏蕭家。

穆清正在窗前沉思,冷不丁便見面前的窗戶被推開,正自吃驚的時候窗前的海棠樹下露出一只人頭,看見此人,穆清立刻覺得自己後脖頸開始火辣辣的疼,都要疼的她受不住了。

“你作何在這裏……不要進來!不要進來!”穆清話說完,自己屋裏便多了個人。

綠竹緑萼在外間候着,這時候聽見穆清的驚叫連忙趕了進來,就見隔着一張桌子,自家小姐和五皇子隔空對峙,小姐手裏還攥了一方硯臺,眼睛大睜的樣子像是要和人拼命。

“小姐,五皇子。”

綠竹緑萼兩人看着這樣的狀況不知所措,只是猶猶疑疑的站在穆清面前,自家小姐是連大聲說話都是鮮少的,這個樣子顯然是和這屋裏另一個人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親親們的雷子手榴彈 MUA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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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ana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8-14 09:32:16

☆、互打

綠竹緑萼站在穆清身旁,這也沒有給穆清多少安全感,這五皇子在穆清這裏現已形同鬼魅,縱是皇上來了穆清也是覺得危險得很。況且這人怎的那樣狠,下嘴咬人真真是幹脆利落的很,既快又狠,險些一塊皮肉都要掉。穆清起先只覺得疼,回頭綠竹上藥的時候被吓了一大跳,說是恐要留下疤痕,如此穆清便要越發的恨起這五皇子。女兒家誰願意在嫩生生的皮膚上留下疤痕,況且她是要和太子成婚的,雖不如宮裏那般嚴格要查體,可是留個疤痕總歸是不好的。

這會子見這五皇子臉上看不出喜怒的站在案幾那頭,也不說走,也不說話,簡直是要活活吓死人。

“五殿下今日來是有什麽事麽?”穆清手裏攥緊了那方硯臺,随時準備砸過去,端看這五皇子要如何回話如何動作,倘若還是那般不知規矩胡亂咬人打人,她這硯臺就要砸出去。

穆清是不敢叫侍衛的,雖說還不是很知道這五皇子在宮裏到底是個什麽存在,可是看那倦勤殿穆清隐約覺得這五皇子在後宮內院怕是為所欲為的,只是維持了面兒上的體面給所有主子娘娘們,怕是私底下沒人敢管這人的事情,要不然偌大的倦勤殿怎的沒有侍衛沒有奴才,宮人沒一個敢去倦勤殿,怕是這夜叉又做出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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