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清便知在這後宮裏,五皇子真是将奴才們治的服帖的很。宮裏最多是奴才,信兒也是奴才傳給主子,若是奴才們都這樣聽話,興許這宮裏還真能掩住不少事兒,只是,她怕了萬一,前頭文氏一家給她提了醒兒,再不敢奢求這天下有別人不能知道的事兒。
一路就這樣心事重重走走停停,穆清是專挑了人少的道走,可還是遇上了旁人。
遠遠的靜心亭裏,一片金黃的辇子,穆清眯眼一瞧,看見了皇後身邊的大掌事雪歌,這時候避也避不得,遂也就迎着走上去,近了才見皇後連同四五個後妃坐着給池子裏的錦鯉扔魚食兒說話兒,溫昭儀也在。
“嫔妾見過皇後,見過幾位姐姐。”穆清下意識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給衆人問安。
“日頭足的很,靜妃趕緊進來吧。”皇後溫語道。
“這幾日聽聞靜妃得了熱傷,可是好些了?”
“嫔妾好多了,幾日悶着,今日剛出來透會氣,卻不料擾了娘娘安。”
看見宮裏女人攢堆兒,穆清總是下意識的繃着,上回不知是誰将蕭家和她的信兒透給那文氏,她知文氏只是叫別人撺掇當槍頭使才叫她娘家生事的,眼下連那撺掇之人都沒找出來,穆清知得了那天大信兒的人是宮裏的哪一個,于是對于每一個後妃都謹慎着,這時候自然恭敬回話,只是暗惱身後跟着着的這一堆奴才,怕是又叫人有說頭兒了。
果然,挨了不長時間不鹹不淡說了幾句話兒,皇後就道“靜妃眼下比不得旁人,皇上時常念着呢,身邊的人兒倒是再要撥上幾個,瞅瞅身邊統共就這麽些人,都出來殿裏也沒個主事的。雪歌,回頭将延慶宮的撥兩個去昭陽宮。”
雪歌自然是應了,穆清卻是不能應的,連忙拒了皇後的話兒,只說皇後平日裏為皇上分憂她卻是個閑的,延慶宮的人哪裏能來昭陽宮。
穆清既是拒了,皇後也不再多說,叫靜妃知道她這排場比皇後大就行了。穆清不能貿然離開只又坐着說了些話兒,好容易挨了大半個時辰,臉色着實不好,推說怕将病氣過給幾位就被恩準回去了。
興許是那靜心亭靠水的緣故,将将回殿穆清臉色白的吓人,肚子也有些個不穩,駭的爾蘭綠竹連忙去端藥,誰知藥剛端上來後腳就傳溫昭儀在殿外。
穆清也就放下藥碗等着人進來。
“我瞅着你在那亭子裏臉色不好的很,放心不下,秉了皇後就過來瞧瞧。”溫淑慎一進殿就這樣說,坐到榻子上還摸摸穆清的手,暗自驚訝這手的熱度。
穆清臉色不很好,白煞煞的,按理那手是不應當熱的,如此真是一派病象。
“太醫都說我身子無大礙,修養幾日便是,還牢姐姐擔心了。”穆清說話間就端起藥碗一氣兒喝了那湯藥,帕子抿了嘴之後忍了苦意,再擡眼卻見昭儀盯着那藥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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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聽見穆清聲兒,溫淑慎自然轉回臉,又同穆清親親熱熱說了些話兒,天快黑的時候緝熙進來這昭儀才走。
眼下緝熙指給昭陽宮,緝熙來昭陽宮也是正常,昭儀見了皇子自然是要行禮的,五皇子也是縮着膀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結果等昭儀走後這人兩三步奔過來手就摸上穆清肚子。
穆清見狀真是對五皇子這樣變臉速度嘆為觀止,然只是沉默讓這人摸着她肚子,她心知下一回這人摸的時候肚裏孩子就真的永遠長不大了。
這孩子真是留不得了,今日連奴才跟着皇後都說了,往後若真留孩子哪裏不是能叫人說的?
穆清聽着緝熙說孩子出生以後如何如何,恍恍惚惚應着,真下了決心之後垂眼看身前蹲着的人,兩手摸上這人的頭,穆清知道他知道了是要傷心的,至于她?先前一直當她是主母的時候她還有可能選擇傷心,自從進宮當了後妃她就連傷心都選擇不得,穆清心想,只将自己一只手放在腹上那只大手手背疊了疊。
晚些時候,蕭府。
蕭铎都已經躺在床上,門外管家說宮裏傳信兒了,蕭铎直覺不好,匆忙穿了衣服,結果見着傳信兒的是緑萼,一時險些栽地上去。上一回見着緑萼的時候是穆清叫他連夜收集文氏一門的罪證,務必要雷霆之速将文家致死,罪不至死也要拿出罪名讓他死。蕭铎上一回一夜未睡籌謀了這件事,事後才知左侍郎上折子一事,今日不知又是為何。
結果待得了信兒,蕭铎真是踉跄幾步,臉色青白,宮裏着緑萼問他要一匕川芎。
川芎活血祛瘀,幾近能逐一切血瘀,素有血中風藥之稱,蕭铎當然清楚,當朝有雲“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幾乎所有讀書人都通些許醫理,這時候宮裏着人要一匕川芎這是要作甚麽?宮裏什麽藥沒有?這時候還要了這樣一劑藥這是……這是,等一忽兒蕭铎喝問緑萼之後,真是半天動彈不得。
緑萼說小姐有身子了,是五皇子的。
這是穆清叫緑萼在迫不得已情況下告知蕭铎的,緑萼便如實說了,蕭铎真覺天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哎 今天下午本來打算逃一節課寫完第一卷。。最後沒忍心逃。。。原因是老師點名了。。。那就明天結束好了 ╮(╯▽╰)╭ 都服死我了
☆、59傷心欲絕
穆清進宮業已半年,半年來總也是報喜不報憂,蕭铎雖說擔着心,可朝中上下近來事務實在繁多,加之左右之人總要周旋,太子和六皇子還有幾個小的皇子現都在拉攏各自勢力,皇上對于國事已力不從心,天下竟是一片紛亂跡象。種種跡象讓蕭铎忙的安穩覺都不曾有過,卻不料宮裏竟然出了這樣大的亂子。
緑萼是貴妃找了門路放在采辦處的,且自幼習得些功夫,遂在初初進宮的時候就被悄悄插在采辦處。這采辦處不同于宮裏別個地兒,因了主子娘娘們的吃穿用度皇上的吃穿用度皆都要最好,吃食須得精致,時令蔬菜更是要随時采辦,且備不住哪位娘娘臨時用什麽東西,遂采辦處的需時時在宮裏出進,緑萼這才能時時出宮傳信兒。
且說蕭铎得了這麽個信兒之後心尖子上的血都要熬幹,來回踱步想要進宮去,可大半夜沒有官家旨意他哪裏能進去,于是一口血悶在喉嚨裏直到夜半送走緑萼才噴出來,立時整個蕭家燭火都亮了起來。
寅時昭陽宮。
穆清還清醒着,睜眼躺在床裏側,緝熙躺在她身邊鼻息規律,就着外殿一點點打更的火息兒穆清睜眼看了緝熙大半夜,從這人的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來來回回看了好些遍,末了就只是一番感嘆,真是造化弄人啊,這才多少光景,她和個皇子竟然成了這樣,現今還叫個皇子躺在她的身邊。
自打穆清懷孕之後緝熙這是頭一回留在昭陽宮裏,昨晚這人來了之後就賴唧唧一直不很願意走,穆清說了兩三遍也就不做聲了,她這幾日越發注意宮裏的種種,真是發現這人來來回回總是悄沒聲兒的,侍衛們也沉默,奴才們也沉默,于是想着這人也不知何時日将宮裏整治成這樣一番模樣,想來她進宮之前恐宮裏就是這模樣了。即是沒人知道,緝熙賴着她也就沒攆走,等這人小心翼翼在她腹上尋摸一番之後夜深也就睡着了,真是全然不設防的模樣。
穆清看着緝熙這樣睡得不設防的樣子大半夜,心下煩亂,這時眼睛已幹澀不已,遂閉上眼睛。
穆清将将閉上眼睛,緝熙便醒來了,他該收拾上朝了。只是這人睜開眼睛,側眼瞧瞧身邊躺着的女人,看了幾眼便自然伸手往那腹部摸去,順便在穆清臉上啾啾了好幾下。覺得他這樣身邊躺着個她真是好哇,他一點都沒有不習慣,反倒覺得她就應該躺在他邊兒上,于是就很高興。
“我着人收拾,你多睡會。”
穆清睡着還是清醒緝熙自然是可以看見的,鼻息深且不規律他當然知道穆清已經醒了,他還當是他醒了擾了她,壓根不知這女人一夜未睡,遂這時候悄聲說完話人就已經在帳子外了。
方才這一幕,若是發生在尋常百姓家不知該有多少女兒家羨慕,可是這是宮裏,于是就只是徒勞的讓人傷心。
緑萼是在晌午頭來昭陽宮的,爾蘭知道緑萼可能是娘娘留來有用的,只是五皇子也并未說娘娘事事須得同他說,只讓看好肚裏的孩子,遂爾蘭也就未曾将緑萼來昭陽宮的事有個其他想法。
中午正是宮裏人走動的時候,緝熙是不會來的,他一般是下午或晚上來昭陽宮,結果午時過後不久,穆清就進了帳子午睡,申時半刻也還未見起來。
爾蘭想着有身子的人是該貪睡可都這個時辰了再睡晚上就要睡不着了,遂在帳子外小聲叫了幾聲,未得到回應就上前輕掀開帳子,随即手裏的帳子就攥也攥不住了,床上娘娘臉色煞白額上黃豆大的汗珠子還未消側臉已厥過去,身下一片血紅,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爾蘭立時臉色死白,渾身發軟。
倦勤殿裏。
緝熙正問嚴五兒說小孩多少時間能長多大的事兒,被自家奴才毫不留情嗤笑說他不會養孩子生出來做什麽時緝熙勃然大怒,狠命踢了嚴五兒這不知進退的老奴才幾腳,真是氣的要死,他的孩子不能叫別人這麽說,誰說他不會養孩子,他會!
正在嚴五兒抱着膀子縮在角落裏忍受殿下的拳打腳踢之時,殿外的凝香說是有女使在外面,神色間頗為奇怪。
緝熙見着凝香也就收了在嚴五兒面前的那一套,板着臉色出殿,他還是不愛別人來倦勤殿裏,眯眼朝外一看,檐下苑子門口倚着的人甚是眼熟,只是此刻臉色很是蒼白。緝熙眉心一皺,臉立時就沉了下來。
“殿下……殿下……娘娘……”爾蘭恐的話都說不出來。
“說。”
“娘娘……落子了。”說罷爾蘭已經抖着膀子等着一死。
随後跟出來的嚴五兒聽見爾蘭這樣說臉色也是一白,這幾日殿下來來回回跟他說的無非就是孩子的事,見了沈頭領也是這些個事兒,甚至連老舅爺都告知了,足見殿下對這孩子的期待,可是現今竟然沒了,殿下指不定要發瘋。
緝熙聽罷爾蘭的話也不言聲,走過去一腳踢開還跪着的人,臉都有些發白,也不怕大白日的叫別人看見,提腳踩着樹枝低空掠,先去了太醫院夾着院首往昭陽宮走,整個人都處在一團白霧中,覺得日頭都要曬得人天旋地轉起來了。
終于進了昭陽宮,殿外一切都平靜如昔,緝熙甚至有種那奴才在說謊子的感覺,然夾着院首的胳膊連青筋都蹦出來來,大踏步進了殿,就見常見的那宮使跪在地上只是哭。
“滾開!”緝熙目眦欲裂,大喝一聲就已經欺近床前。
綠竹早就吓的魂飛魄散,她被爾蘭叫進去看見床上的這一番情景捂了嘴才沒有尖叫出來,等爾蘭出去之後她就只能小心翼翼擦去娘娘臉上的汗珠子,旁的她就一點都不敢動彈。娘娘有孕的事,落子的事,這是不能叫太醫知道的,這時候只能期望五皇子快快來,要不然娘娘可真要一身的血要流幹。
緝熙在來的路上整個人俨然要氣的發瘋,他不敢相信,這宮裏還有能害了昭陽宮那位?難道真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一路上走來緝熙上下牙咬的死緊,想着若真有誰敢害了他的孩子,他定是要叫那人求死都不能。
及至看見床榻上卧在血泊裏的人,這人神智都有些混了。探手朝臉色死白的女人鼻前一探,随即便回頭喝道“還不過來瞧人?”
險些被五皇子勒出個好歹的清豐也氣得不輕,這五皇子每每都是說也不說一句只囫囵夾了他走,不舒服不說,他還得擔着掉腦袋的風險,若不是人命關天這時他便要甩袖就走。清豐從剛進殿看見床榻上情景時候就知道元胎早就沒了,只是不知躺着的大人還能否有救,亦或說眼前的這位要不要讓他救人。
側了身子叫太醫上前,緝熙咬牙,方才他以為她死了呢,若是死了,若是死了……若是死了怎辦?黃泉路上他也要追人回來,緝熙咬着牙花子在心裏嗑出個血印子這樣想道。
悄悄伸手捏了撮穆清耳側已經被汗水濕透的頭發,緝熙垂眼不言語,只死死盯着清豐。
清豐對于五皇子的盯視像是無所覺,擡眼看見五皇子手指捏着一縷頭發搓動的模樣,他便知殿下真是對這靜妃不一樣,于是也不言語,只抽了金針挑靜妃周身幾處大穴紮進去,先止了血再說。
“殿下,元胎早隕了。”清豐這話是對着盯他的人說的。話音未落便看見五皇子瞳仁顫抖幾顫抖,随即皇子便垂下眼皮,整個人再無動作,只是就那麽直挺挺站着,也不知在想什麽。
趕在緝熙身後到昭陽宮的嚴五兒深怕殿下在外面發瘋沒人對付得了,放心不下也來了昭陽宮,這會剛到不久。他站在外殿将将好能看見內殿床榻的粉色貉子上垂着的流蘇,流蘇旁邊站着他的殿下,殿下瘦高,站着像一杆标槍。也不知裏面誰說了什麽話,嚴五兒突然就看見殿下渾身一震,末了就垂眼盯着地面了,整個人繃得越發死緊,那杆标槍像是有一絲絲小風兒來就能給刮折了一樣,就那麽渾身的筋肉都拉緊站了半晌,嚴五兒分明瞧見自家殿下再擡頭時像是噎住了一樣難受的抻了抻脖子,喉結上下很緩慢的滑動了一下,然後便再沒了動作,只嘴唇動着像是說了句什麽。嚴五兒掐着自己的忍耐下那股子疼,他幾乎伺候大了的殿下方才可能哭了,雖然沒人瞧見那眼淚,可是嚴五兒知道主子難受幾欲發瘋。
“沒了?”
“嗯。”
“治好她,沒了就沒了吧。”緝熙麻木一樣的說。
于是清豐就着宮使們去收拾所需東西,熱水,上好止血藥等等一應。
過半晌。
“殿下,卑職須得問問娘娘身邊之人幾句。”清豐不知見過後妃落子幾回,這樣的景兒見得多,心下也約莫清楚這元胎是怎麽掉的,看那一片紅他就能知道定是服了不潔之品,只是五皇子這樣眼珠子一樣守着昭陽宮,誰還能動昭陽宮的心思?
“嗯。”緝熙木木站着,應了一聲兒。
過會子昭陽宮的奴才們跪了一地,清豐招了臉色煞白的爾蘭問話,自是問的穆清這一日的吃食用度及幹了什麽事兒,聽罷爾蘭的一番話清豐心下便有了個底,吃食用度專人看着,也未曾出國殿,睡前還好好兒的,一個時辰之後胎兒掉了,這八成是靜妃自己的意思,就不知五皇子要怎樣處置了。
“殿下,娘娘應是誤食了活血逐瘀之藥,這時候胎元本就不穩,活血竣猛之品半匕就足以造成如此境地。”
緝熙身子一動,高瘦的竹竿子一樣的身子險些那麽淩空劈到地上去,只是他終是站穩了,随即扔了句話便面無表情出了內殿。
“治好她我就饒了你的命。”
一刻之後,緑萼跪在昭陽宮外殿。
此時申時要過,日頭還在,只是昭陽宮外連鳥兒都不落了,連灑掃的使女都不見了,只餘下一班班比往日裏還要勤快些的侍衛,此時後宮裏,俨然有道罩子将昭陽宮罩起來了。五皇子在昭陽宮要殺人去地下伺候他未出世的孩子了。
穆清醒來的時候有些恍惚,周身都是潔淨的,被褥也是松軟被香薰過的,于是就覺得一切還可能是先前的樣子,她未曾吃了那一匕川芎,也未曾疼得死去活來感受腿心間一股股的熱流往出湧動。于是手下意識的放在自己腹部,然後覺得空了,真是空了,渾身都泛冷的空,鼻間隐約都能聞見那股子炙熱的腥氣,側頭張嘴無聲的撕心裂肺,她終于手上連自己孩子的血都沾上了。
穆清将将醒來,大腦還未真正清醒過來,等那股子疼疼到骨髓裏去的時候,她也就疼醒了,然後終于聽見殿外的聲音。
“去将蕭铎帶進宮來。”一道陰冷的像是前世聽過的聲音這樣道。
穆清軟軟掀開帳子,掙紮探出半個身子随後險些嘔出來,不遠處地上癱着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臉朝她這方,她也就因而能看清那張臉的模樣,那是緑萼的臉。
咬牙撐起身子下地,渾身疲軟的一絲絲力氣都沒有了,穆清知道,緝熙在殿裏。
穆清從內殿走出來的時候,外殿的場景真是清清楚楚的了,昭陽宮所有奴才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殿門口站着兩排侍衛,地上的血都将案幾腿淹了半寸高,緝熙正滿身滿臉的血動手,竟是徒手在撕扯緑萼身上的肉。
“你在幹什麽?”穆清驚問,眼前這樣的景象不抵是修羅地獄裏的場景,她頓覺喉間翻滾厲害,可是更是駭怕還有驚痛,緝熙在活生生的撕碎她的使女,整個人完全沒有人的模樣。
她覺得她的聲音可能很大,可她因了失血過多,拼盡全力喊出的聲音也不若她平日裏說話的七分,于是緝熙便毫不在意擡眼看了穆清一眼,随即道“将她撕小了伺候我的孩子。”
穆清眼前一黑,踉跄險些倒地,被這殿裏唯一清醒的嚴五兒湊上來扶着。
“都是我幹的,是我叫娘娘吃藥的……”顯然這話重複了不下一次而是一直在重複,緑萼整個人早已神智昏迷只有嘴唇在這樣動。
穆清忍過了那陣子眩暈,然後就聽見全身只有頭臉還完整的緑萼這樣道,一時再是忍不住,撲上去抓此刻渾身是血的人“住手!不要這樣,是我要吃藥的,是我不想要孩子的,你放過她。”
真正眼見了這樣的場景你才能知道什麽是殺人不眨眼,什麽叫獸性,穆清大腦眩暈,看見緑萼這樣說,只悔恨要死,喊出這樣的話便看見原本撕扯緑萼小腿肉的人動作一頓,随即便轉回身。
“是你不想要孩子的?”語調無一絲起伏。
“是,是我不想要孩子的。”穆清哭喊,捧着緑萼的臉冀望着汗水血水一身的人能睜開眼,她真是造出了大孽,誰能知道幾個時辰之前還鮮活的人這會就被撕扯成這樣七零八落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窩滴神啊、、、窩頭痛欲裂的睜眼寫了幾個字 下午補上這一章 多餘的字數當賠罪~~~
星期五:現補上這些 剩下的明天再補上 多餘的字數當賠罪~~ (有人扔臭雞蛋就扔吧,我挨着!!!)我跟大家說下我的生活是嘛樣子的啊,每天閉眼之前是更文關電腦,睜眼之後是上課,上完課就是碼字 每次下課的時候有人跟我說“哎,XX路新開了個主題餐廳,下課咱一起吧。食堂有新的XX,要不要去吃下課洗澡去,要不要一起(諸如此類)”我都會說“我去不了,要去自習室。” 然後回去開始碼字,碼字的時候各種自我折磨 。。。。每天都是這樣,每天都是這樣~~~~~~瓦想下課之後不碼字想的發瘋!!! 啊!!! 好了以上都是借口,大家扔臭雞蛋的扔吧 一二三,開始!!
60必須看
整個殿裏突然就安靜無比,只能聽見細小的滴答聲還有液體無聲蔓延的簌簌感,殿裏充斥着血腥氣還有濃烈的野獸氣息,時間靜止了一般,緝熙還是維持着那個側身看穆清的動作,穆清虛弱不堪趴在地上流淚擦着緑萼臉上脖子上濺上的血點子。終于最靠近緝熙的一個使女頂不住這殿裏的氣氛,身子一歪厥過去這才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緝熙動動眼珠子朝那厥過去的使女看過去,站在邊兒上的嚴五兒立即動了,招手讓也已經麻木的侍衛将人拖下去。那使女都被拖下去好長時間,緝熙還是側頭看着那位置。嚴五兒只看見那一角的奴才們膀子抖得若篩糠面皮慘白唇無血色,眼看着再這樣下去這殿裏非得活活吓死幾個不可,側眼一瞄這會唯一敢發出聲音的人,嚴五兒立時覺得這殿裏的人被吓死的數目應該再加上幾個。
穆清這會的抽泣聲是這殿裏唯一的聲音了,那會剛從床榻下來的時候本就身子弱得很,哭也發不出多大的聲音,只是眼淚珠子掉,這會在地上趴了半天,再加上越是近越是看着殘缺的緑萼心疼,驚懼交加,哪裏還忍得住。她一心趴在緑萼身邊,看都不看緝熙一眼,這樣兒的靜妃看在嚴五兒眼裏直恨不得上前扳過靜妃的頭讓她看看殿下同殿下說說話,他知殿下如今這樣發瘋一則是那胎兒,另一則則是因了靜妃身下的那一大灘血還有靜妃慘白的臉。
“是你不要的?”緝熙轉頭看着先前的地兒,又說了那麽一句。
這時候穆清也顧不上管緝熙說的話,她實是覺着眼前這一幕過于匪夷所思且她從心底難以接受五皇子原暴戾血腥殘忍成這樣,雖說是她先掉了胎兒,可是這人這樣輕易的用這樣的手段活生生将好好兒一個人弄成這副樣子她甚至都恨上了緝熙,遂吭也未吭一聲。
緝熙等了半天也未見穆清回個話,驀地就回身一腳将已經殘破不堪的緑萼踢出好遠,直直撞上對過的黑漆嵌螺钿翹頭案然後滑落下來,穆清眼睜睜看着緝熙做出如此舉動,不敢相信這人怎能泯滅人性至此,她且害了想要害她的人都難以心安良久,這人竟然視人命如草芥成這般,如此看來那胎兒真是掉的極是,孩子生下來有個這樣的皇父該是孩子的罪孽。
一時怕怒,咬牙擡眼迎上站着宛若修羅的人,看見一身血的人看着自己,身子微微朝她的方向傾着,像是帶着些期待一樣,可是就在她點頭的瞬間身子站直了,只是無情無心的人一樣就那麽定定看了她半晌。
毛骨悚然,被猛獸大禽盯上的感覺,那雙細長的眼睛是真的一絲波瀾都沒有了,只能看見內裏的瞳孔縮成一個針尖大小的樣子,穆清忍不住冷汗和着眼淚一起流,五皇子不是人,不是個人的模樣,她要死了,腦裏就只剩下這樣的念頭。
、
死一樣的沉寂之後。
“殿下!”嚴五兒驚呼。
穆清身子一頓,低頭看去,自己左肩下一雙鐵鑄成的手正搭在上頭,半晌過後,那手指搭着的地方慢慢被濡濕了,她甚至感覺不到疼,只是怕。
這會子,緝熙也沒問為什麽,也沒說旁的,他的心裏什麽都沒想,就只是全然的憤恨,對穆清的憤恨和難以理解。他已經将她當成最最親近的人,他已經覺得她是他的了,她決計也沒可能傷他害他,可是這會這女人眼裏是全然的恐懼和憎恨還有些他看不懂的東西,他看着她板着的樣子也覺歡喜,看着她稍稍對他有個好顏色就覺滿足,他相信她,甚至戀慕她,她是他的母妃,他願意叫的母妃,眼睛裏怎麽能有這樣的東西,啊?
“殿下,住手,快住手!!”
穆清一點點動作都沒有了,只是低頭看了自己胸前一眼,再看緝熙一眼,想着這人既是這樣看重那胎兒的命,那就一命抵了一命吧,這宮裏真是教人要活不下去的,于是她很平靜了現在,甚至覺得現在野獸一樣的緝熙有些可憐,沒有人性的人怎麽不可憐?
現在能出聲兒的也只有嚴五兒了,昭陽宮的奴才們幾乎所有都已經厥過去了,只有一兩個還跪着,嚴五兒明明知道這會說什麽殿下也是聽不進去的,然他也要說,他知這會的殿下一點點理智都沒有了,整個人已經失控,可是靜妃若是這樣死了,殿下理智恢複之後定然要再發一次瘋。他可以不管靜妃的死活,甚至滿殿的人死了都和他半點幹系沒有,只是殿下每發一次瘋性子就差一截,若是常年發瘋,那簡直不能想象好好的一個主子要變成什麽模樣。遂嚴五兒撲上去試圖拉住殿下的手,只是他将手剛搭上去,人也飛出去了。
緝熙看都不看嚴五兒一眼,只是牢牢盯着穆清的臉,兩個人挨得很近,這人突然連臉都扭曲了,因一只白的能看見血管的手放在了他手背上。
穆清也不知是在何時日看過一本講才子佳人的缱绻小畫本,那是她早些年時候不經意間看見的,草草翻過之後就被教習嬷嬷收走了,那是她唯一看過不歸于正經習學裏面的小畫本。裏面的故事她早已忘記,只是她記着裏面講過肌膚與肌膚的互相碰觸是世間最最奇妙最最能叫人安心的舉止,這時見緝熙臉色扭曲瞳孔卻是稍稍放大了些,穆清真的憐憫緝熙了,這人怎的這樣可憐,像是從來未被人摸過一樣,她甚至一點都感覺不到疼了。
“緝熙,以後不要再這樣了。”穆清低聲說,勉力擡起另一只手放在緝熙臉上,她覺着她要死了,也生不出憎惡的心思了,她下去也就能陪着緑萼和那未及見面的孩子了。
臉上是一只冰涼的手,手背上也是一只冰涼的手,緝熙臉色越來越扭曲,像是餍住了一樣甚至額上都掙出汗珠子。
“我不想要你了。”緝熙說,然後将自己的手拿開,同時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一雙無力的手從他身上滑落,也看着沒了他支撐的人側身躺到地上,然後他看着那五個血點子,和他的手指尖一樣大小的血點子早就比原來蘊的更大,慢慢就變成了張牙舞爪的紅色符咒。
也無嚎叫也無其他動作,一身血的人往殿門口走去,臨到出殿門的時候又側了側臉,像是想說什麽又忍住了的樣子,然後打開緊閉的殿門,立時快要落山的日頭争先恐後從門外鑽進來,殿裏的血腥氣一股股往外湧,新鮮的氣息往殿內走。
緝熙步出殿外,看着西邊紅的血一樣的天空,擡起自己手看了看放在鼻端一嗅,然後徹底出了昭陽宮。
嚴五兒這些年挨多了五皇子的打,被踢飛出去爬起來也就好了,見殿下站直身子他就知殿下理智回來了,于是他就放心的看着殿下出了殿門,他得留下,昭陽宮這樣的情形得留個人打點好。
“将娘娘放上床去。”嚴五兒自知以他的力道是不能将靜妃拖上床去,遂叫過來一個侍衛,回頭就看見昭陽宮僅剩支楞身子的那兩個在殿下走出去的時候也厥過去。
昭陽宮發生的此間種種,宮裏其他地方竟是一點點都不知,先前不到一個時辰裏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在這深宮一角,大小主子奴才們無人得知除了今日在昭陽宮內的,如此可見五皇子到底将後宮的奴才們打理成什麽樣。
就在這個時間裏,垂拱殿裏的皇上也厥了過去,鹹平帝身子已經差到如此地步,看完西北的緊急奏折一口血沫子噴出來就昏迷無意識了。
院首清豐今日有些忙,将将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進了垂拱殿,他自然是要在垂拱殿呆着的,皇後太後都來了垂拱殿,眼下宮裏蔓延的盡是不那麽安穩的氣息,他在垂拱殿至少得讓宮裏這幾個位分最高的娘娘們安心。卻不料申時太陽落山之際看管藥爐的個直長湊近他耳邊說了幾句,清豐立時就頭疼萬分,無可奈何同太後秉了他去藥房親自看藥然後出了垂拱殿。
嚴五兒知道今日殿下發瘋中途停下,那靜妃須得好生整治,今日剛落子又在地上坐了那樣久,怕是身子要大壞,果然院首來過之後就皺了眉,嚴五兒只記着靜妃身子落了病,若不能好生調養,怕是孕子有難處。
等嚴五兒打點好昭陽宮所有之後回了倦勤殿,正殿偏殿哪裏都未曾找見過五皇子,于是就莫可奈何的坐在正殿凳子上苦笑,也不知跟了這樣的主子是福還是禍。
正自苦笑間,忽聞殿裏有點聲兒,嚴五兒立即直起脊梁四下環顧,卻是殿裏未見過旁人,凝神細聽了一會,又聽見有道聲兒,像是衣服摩擦的悉嗦聲。
嚴五兒心想還有人膽敢闖進倦勤殿?大着膽子循聲走過去,那聲兒像是從床底下發出來的,撅屁股往床底下看去,嚴五兒對上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赫的魂兒都要飛走,再定神一看,鼻端還有血腥味,于是嚴五兒連忙閉好自己嘴。也那麽一屁股坐在腳踏子上,他主子在床底下,他哪裏能坐凳上。
是有多少年他沒見過主子鑽床底了?嚴五兒心想。小時候鑽床底的五皇子還是個剩菜湯沾冷饅頭的小孩兒,這時候卻再不是這個情形,卻是再次鑽進了床底下,嚴五兒嘆了口氣。
“二十一年春七月,北郡蠻叛,遣武将軍劉尚讨之,戰于沅水,尚軍敗殁。”這是史官對鹹平帝驟然昏迷的唯一記載原因。
武威将軍劉尚是當朝最後一個可用的将才,其麾下士兵勇猛嘗大破蠻夷,今連武威将軍全軍敗殁,朝中再是無人可禦敵,眼看祖宗基業要敗在手裏,鹹平帝激怒攻心,一時氣血上湧厥過去。待醒來之後立即着東西二府樞密使、同知、總領所等要員進垂拱殿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