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動

過了幾日,姜善去找雲獻,手裏拿着的是他修補好的衣服。

清竹軒靜悄悄的,姜善走進正屋,裏頭沒有人。姜善沒好意思往裏屋去,只好出來。

剛走出來就看見三秋從後頭過來,看見姜善,三秋很驚訝,“師父?”

“你方才去哪了?”姜善問道:“屋裏都沒有人守着。”

“一直都在屋裏,才剛去了後面。”三秋道。

姜善點了點頭,問道:“公子呢?”

“公子····今日出去了。”三秋觑着姜善,道:“公子同我說,說師父也會同我們一起。”

三秋并不知道雲獻要做什麽,他只是很高興,姜善不和雲獻站在對立面,自己也不必左右為難。

姜善抿了抿嘴,顯然還沒有适應自己已經成了雲獻的人。他沒有多說什麽,招手叫三秋近前來,細細問了他近來如何,同雲獻做了什麽,可有受人欺負?

三秋一一答了,末了不好意思道:“公子再教我讀書識字呢。”

姜善眉頭微挑,笑道:“讀書使人明理,這是好事情。”

三秋受了鼓勵,眼中愈發明亮。

既然雲獻不在,姜善也沒有久留,将那件外袍交給三秋,便穿過竹林出來了。

他才走沒幾步,迎面就碰上一個穿灰衣的小厮,那人一看姜善,眉頭微微一挑。

姜善打量雲獻的新面孔,眼裏透着一些好奇。他見過雲獻易容的模樣,但那個時候姜善很防備他,故而不敢在這上頭分心。如今沒有旁的事了,他也不必壓着自己的好奇心了。

“你來····找我?”雲獻笑着,聲音裏仿佛有一把小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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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姜善有一瞬的不自在,“我來給你送衣服。”

雲獻瞧着他笑,“若不是我現在不好看,我定請你喝茶。”

姜善有些惱了,“我說了我沒在意這個!”

雲獻才不信,只看着他笑。

姜善面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粉,轉頭便走。雲獻追着他過來,轉過一叢紫薇,忽然瞧見幾個人往這裏來。

姜善和雲獻對視一眼,那幾個人走近,已是躲避不及。

細看去,原來是三姑娘和五姑娘結伴而來。三姑娘身着藕荷色的長裙,頭上挽了一支合浦南珠的發釵,她手中拿了一把檀木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五姑娘身着鵝黃的褙子,手中拿了一把繡荷葉的團扇。她見了姜善,便拿團扇遮住了半邊臉,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雲獻低着頭站在姜善身後,姜善對着二位姑娘行了禮,笑問:“天兒還熱着呢,兩位姑娘來這裏做什麽?”

三姑娘和五姑娘對視一眼,三姑娘笑道:“不瞞姜管家,聽聞西院裏有個清竹軒,清竹軒裏住着個人。”

“就是因為他,爹爹才讓大哥哥離開京城的。”五姑娘接話,“我非要看看他是何等人物!”

三姑娘也點了點頭,看起來也是這個意思。

三姑娘和五姑娘是雲獻的堂妹,她們不可能沒見過雲獻。

姜善想了想,道:“王爺下了令,不許人往這邊來的。”

三姑娘道:“我們就是好奇,瞧上兩眼罷了,姜管家不說,誰知道我們來了?”

姜善笑道:“姑娘可別為難奴才了,叫王爺知道了,把奴才打死也不足的。”

三姑娘和五姑娘對視一眼,五姑娘且嬌且嗔,“姜管家,你便讓我們去看看吧,整日待在府裏,一點樂子也沒有。”

五姑娘生的嬌憨可愛,她一撒嬌便是王妃也不舍得說什麽。可惜姜善不是王妃,他對着五姑娘和顏悅色道:“找樂子也不是來這裏的呀,裏頭那人什麽身份,姑娘是什麽身份,平白辱沒了二位姑娘不是?”

頓了頓,姜善又道:“說起來,立秋快到了,王妃吩咐叫給姑娘們裁制新衣,恰好世子前不久送回一些蜀錦,姑娘不若去挑挑?”

女孩子愛俏,又聽說是世子送回來的,當即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姜善又叫過兩位姑娘身邊的丫鬟說了幾句,那幾個丫鬟便哄着兩位姑娘離開了。

看着她們離開了,姜善輕輕呼出一口氣。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哄孩子呢。”雲獻笑意盈盈的看着姜善。

姜善看了雲獻一眼,“若不是你,我何苦費這些心思。”他說着,又想起什麽,道:“王爺身邊的夏懷已經注意到這邊了,前幾日還打聽呢。你是不是動靜太大了?”

雲獻斂了笑意,道:“我知道了,會注意的。”

姜善也只提醒一句,并沒多說什麽。

雲獻看着姜善,“來喝杯茶吧,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于情于理也得謝謝你。”

“不必了,”姜善道:“小事罷了。”

雲獻看着姜善,眉梢慢慢低下來,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莫不是你心裏真是這麽想的,同我相交,辱沒了你。”

姜善猝不及防聽見這句話,連忙道:“當然不是,那是哄她們的,我心裏沒有這樣想。”

雲獻依舊這麽看着他,眼中很受傷的模樣。姜善有些無措,輕聲道:“我真沒有那般想法,你從前身份尊貴,便是沒了那層身邊,你依舊是人中龍鳳。鳳毛麟角的人物,那裏就辱沒了我呢。”

頓了頓,姜善試探道:“不是要請我喝茶嗎,這便去吧。”

雲獻點點頭,轉過頭,嘴角勾起一抹笑。

到了清竹軒,雲獻吩咐三秋泡茶,自己進屋去洗掉易容。他方換洗完畢,打開衣櫃,一眼就看見一件熟悉的衣裳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裏。

雲獻将衣服抖落開,只見原先刮破的口子被補好,并用絲線繡成了竹葉的模樣。衣領袖口都重新鎖了邊,繡上了雲紋。衣擺上,繡了一杆挺拔的竹,竹葉四散在一邊,看起來像是水墨丹青,充滿着詩情畫意。

雲獻手指拂過細密的針腳,擡頭看向窗外的人,目光幽深。

姜善等在外面,仔細思量,如何不知道雲獻又诓了他。他心裏有些氣,卻又想着他說破了雲獻這一次,雲獻還有別的招數使他就範。姜善可不保證自己一定不會上當受騙,到時候還不是徒增笑料。他這般想着,洩了氣,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鬥不過雲獻。

雲獻出來,又變成了那副風華絕代的樣子。兩人依舊在廊下坐着,雲獻看了一眼忙碌的三秋,道:“如何,我可不曾虧待你的徒弟。”

“我知道。”姜善道:“聽三秋說,你在教他讀書?”

“閑着無聊,看他天分尚可,便想着教一教。”雲獻道:“他原本有些底子,是你教的?”

姜善點頭,他是識字的。從前在宮裏,太後并不禁止他讀書,還為他找過宮中會詩書的太監教他。

兩個人各自端着清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姜善對于雲獻已經沒什麽秘密了,也無所謂他套不套話,這麽閑聊着,姜善竟還覺出些閑适。

這樣的閑适只存在姜善久遠的記憶裏,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母親坐在屋裏描花,同父親隔着窗戶說話,等到他跑過來,父親就拉着他的手一塊進屋,母親會給他一塊點心,屋裏的一盆藤蘿郁郁青青。

姜善輕輕的嘆了一聲。

“怎麽了?”雲獻問道:“你不開心?”

姜善沒說話,只是看了雲獻一眼,那眼中,有雲獻很熟悉的一樣東西。

雲獻沉默片刻,“我會成功的,你相信我,我會替所有無辜的人讨回公道。”

姜善努力收斂着情緒,沖着雲獻笑了笑。

那邊福康找過來,說前頭有事尋姜善。

姜善說好,起身同雲獻告辭。

雲獻送他到石子路的盡頭,竹陰搖曳。将将要走時,雲獻忽然伸手勾住了姜善的衣袖,姜善回頭看他,“怎麽了?”

“我瞧見那件衣裳了,做的很漂亮。”雲獻輕輕的笑,眼中似有流光浮動,他道:“你再給我做一身可好?”

姜善瞥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你的下人,單給你做衣裳的不成?”

雲獻便笑,直笑的姜善面上發燙,他看着姜善,眼波流轉,“我不叫你白做,有東西謝你呢。”

“我不圖你的東西。”

“我知道,”雲獻笑道:“我想送你東西還不成嗎?”

姜善看他,“那你還叫我做衣裳?”

“你願意為我做身衣裳,當然再好不過。”雲獻看向姜善,笑的好不正經。

姜善心裏泛起一陣酥麻,小聲的罵了他一句,“輕浮!”

說罷,也不理雲獻,匆匆轉過竹林,很快就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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