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雪夜折梅
自第一日之後,雲獻的課便改在了下午。他天資非凡,沈難也不用尋常方法教他,留給他更多的時間自己思考。姜善也一同來,照看照看蘭花,和沈難說說話。多數時候待在雲獻身邊,看他讀書寫字。沈難有時候來了興致會考較姜善。但是姜善往往不叫他滿意,四書五經也就罷了,這些權謀之術他實在一竅不通。
沈難于是改教他一些別的。他學得很認真,凡是沈難交待的都認認真真的完成。相比之下,總是與沈難意見相左的雲獻便顯得格外讨厭。
大約這就是聰明學生和笨學生的差別。
沈難身邊的那個侍衛,除了最開始兩天不在,之後的日子他幾乎寸步不離沈難。看得出來,沈難對他很依賴,衣食住行都要沈楝來打理。一些猶豫不決的事情也要靠沈楝來決斷。
姜善聽沈難說起過,沈難是在離開京城那年遇見沈楝的,那時候他救了沈楝的命,沈楝為報恩留在沈難身邊保護他,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讓姜善奇怪的是,雲獻似乎對沈楝很感興趣。有一回姜善回書房,正好看見雲獻再跟沈楝說話。當時雲獻表現的像一個溫文有禮的小輩,姜善一眼就看出雲獻又在騙人。
後來雲獻對姜善說,他在東宮見過沈楝,沈楝是雲獻父親的影衛。
日子波瀾不驚,像水一樣緩緩流淌,轉眼就入了冬。第一場大雪下來的時候,沈難說他有別的事要做,授課先停一停,等開春了繼續,叫雲獻和姜善時時溫故知新。
因着到了十月,各處都忙起來了,外頭上有些管事的要算了年賬歸家,府裏頭也要發放年例,丫鬟下人準備過冬的衣服被褥,還要備好各處主子們的年禮。各處的宴會也多了起來,出入都要好生打點。王溶與姜善忙得腳不沾地,一天到晚連飯都顧不上吃。
姜善還記挂着雲獻呢,總想得了空去看他。好容易擠出一點空,路上還碰見了人,差點沒糊弄過去。此後他便不敢輕舉妄動了,府裏人多眼雜,須得事事小心才能不出岔子。
這一日姜善醒來,窗邊白光凜凜,他疑心是什麽東西,推開窗看去,只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下起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牆瓦都是白的了。空中的雪花猶如吹棉扯絮一般,後廊的那株梅花乘着風雪盛開,滿眼雪白中唯一的一樹紅,惹眼的不得了。
姜善看了一會兒,才覺得寒風刺骨,他忙關上窗戶,換了棉袍當差去了。
雪珠子落了一天不停,因怕下雪摔了人,幾位姑娘都被拘在王妃處喝茶賞雪,丫鬟小姐們聚在一塊說笑,倒也熱鬧。
姜善走進來,王妃正在裏間同幾位上了年紀的老媽媽們說話,姜善見狀便沒進去,在外間給幾位姑娘行了禮。
五姑娘問道:“姜管家,你從哪裏來?”
“才從花園過來。”
Advertisement
五姑娘又問道:“可有看見梅花,梅花開的好不好?”
“看見了,寒梅傲雪,開的很精神呢。”
五姑娘回頭同其餘兩位姑娘道:“這樣好的梅花,不去看看,豈不可惜?”
三姑娘搖搖頭,只不說話,六姑娘還小,一應事只聽着兩位姐姐的。姜善知道五姑娘坐不住,便勸道:“如今外頭雪大,混跑起來倘若摔了呢?再者說,風大雪急,受了寒回頭喝苦藥湯的還不是姑娘自己?姑娘想看梅花,倒也不難,我叫人剪幾枝子好的,拿白瓷瓶子裝了送來。姑娘在屋裏暖暖和和的賞,還能熏一熏屋子,不是兩全其美麽?”
五姑娘聽了也覺得有道理,她道:“那必得姜管家親自折來,姜管家眼光好,挑的也都是好的。小厮們不知道什麽好看,若是難看了,我不要的。”
姜善笑道:“必定叫姑娘滿意。”
身後的三姑娘笑道:“也虧了咱們姜管家是個好性兒的,換了旁人,煩也煩死你了。”
五姑娘哼了一聲,捧着手爐回到位子上坐下了。
姜善又對着幾位姑娘行了禮,進裏間去回話。
自王妃處出來姜善碰見了王溶,他這幾日都不大高興。姜善站住了,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成日裏苦着一張臉,誰得罪了你不成?”
王溶低下頭摸着手爐,只不說話。
姜善奇了,難得王溶也有這樣的時候,他道:“咱們倆好歹這麽多年,你有事情同我說說,我若能幫的總不會袖手旁觀。”
王溶嘆了一聲,道:“最遲年下,陛下是必定要賜婚的了。”
“原是為了這件事。”姜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二公子再喜歡王溶,還能為了他抗旨不尊嗎?何況之前荷包一事,姜善一直存在心裏,想找機會再勸勸王溶。只是那荷包不知怎麽不見了,連證據都沒了,姜善更開不了口了。
姜善陪着王溶站了一會兒,王溶回過神,道:“罷了,想再多也沒什麽用,你去忙你的吧。這大雪天怪冷的。”
姜善與王溶道別,自去忙別的事。
因着下雪四處都不大活動,約摸掌燈時分姜善便閑下來了。一閑下來才想起來答應五姑娘的梅花還沒折,五姑娘雖沒叫人來催,到底不好叫她等着。何況雪夜紅梅,出去走走也不錯。
姜善找出了前些日子雲獻送來的一件青色織金白鹇補緞面白狐貍皮裏的大氅,這件大氅是用十幾張毛色雪白的狐貍皮做成的,貴重的很,姜善素來不舍得穿,也就是今日晚間不大惹眼,才想着穿一穿。
才一上身,果覺得溫暖不已,寒風吹不進來,渾身舒坦。姜善戴上兜帽,也不提燈籠,就這麽去了。
花園一角,數十株紅梅迎風盛開,胭脂一般暈染在雪色中幽幽梅香吹散在風裏。姜善青色的身影穿行在紅梅白雪中,猶如哪裏來的仙靈,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哪一枝梅花,積雪便簌簌的落了他一身。
走了一會兒,姜善手裏折了幾枝二尺來高的梅花,側枝旁逸斜出,別有風骨。他擡眼一看,恍然發覺此處已經靠近清竹軒。清竹軒的竹子長得最好,越是在冬天,越顯得郁郁蒼蒼。
姜善走到清竹軒門前,因着成王的吩咐,清竹軒的門總是閉着,門前也沒有挂燈籠。姜善推開門,心說若是雲獻已經歇了,他就走。
他沿着小路走到房前,只見裏間還亮着,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窗紙把雪地都染成了溫暖的顏色。
裏頭的人有所察覺,過來打開了門,一個碧青色的身影站在雪中,風吹亂了他額前的頭發,那讓他的目光顯得有些空靈迷離。他懷裏拿着幾枝紅梅花,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正放在了他的臉頰旁邊,那抹胭脂色仿佛忽然之間映在了姜善單薄的唇上。
雲獻的目光倏的幽深了起來。
“我折了幾枝紅梅花,來看看你歇了沒有。”
雲獻叫姜善進屋,屋裏燃着炭火,十分暖和。姜善脫下大氅,仔細撣幹淨上下的雪珠子。雲獻握住他的手,道:“手怎麽這麽涼?”
姜善到底是身上挨了一刀的人,不比尋常男子火力壯,他一入冬,就手冷腳冷,很難暖熱。
雲獻叫他坐到裏間,将炭盆挪到他近前。
姜善還不習慣,忙捉住雲獻的手,“你別忙。”
雲獻笑問:“只準你伺候我,不許我叫你受用受用了?”
姜善一頓,再沒能說什麽。
雲獻去多寶閣上取下來一個白瓷梅瓶,将姜善帶來的梅花插了進去,放在高幾上。他一邊整理梅花,一邊看姜善。姜善也在看他,一對上雲獻的眼睛,他就轉過了頭。
雲獻笑了,“雪夜折梅的情意,雲獻記下了。”
姜善不覺紅了臉,道:“你莫要亂說。”
雲獻只是看着姜善,姜善目光游移,落在桌上,他忙轉移話題道:“這是什麽?”
雲獻走到他身邊坐下,道:“這是新給你調的香,算來你我已有半月沒有見面了,每日閑等無聊,便多調些香。這樣,你聞見香味,就能想起我。”
姜善的臉更紅了,他算是知道為何閨閣裏的小姐無論如何也要跟着公子私奔,若是公子都是雲獻這樣的,哪個人受的住呢?
夜色深了,外頭靜悄悄的,幾乎能聽見雪落下的聲音。
雲獻道:“雪夜路難走,我不放心你回去,今夜就在我這裏住下,好麽?”
雲獻的目光在燈下既溫柔有耐心,給了姜善一種他可以任性一回的錯覺,不自覺地,姜善就點了頭。
雲獻立刻就笑了。他讓姜善坐到床上,自己走到外間,路過香爐,他悄悄的往裏撒了些東西。
姜善踏雪而來,鞋襪都濕了,白玉似的一雙腳也像白玉一樣冰涼。雲獻打了熱水來給他濯足。姜善忙忙的攔住他,說不合規矩。
雲獻推開他的手,依舊蹲下身挽了衣袖。姜善貝殼般的腳趾蜷縮着,在雲獻手裏不安的顫動。雲獻動作細致,熱水浸潤冰涼的雙腳,暖意游走在四肢百骸,姜善不自覺的放松下來。
雲獻拿起布巾裹住姜善的雙腳,他的踝骨有些伶仃,顯得他的腳腕過于纖細,像個女孩子。姜善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覺得有些癢,這癢不在皮肉,像是從骨頭裏滲出來的,就從雲獻握着的踝骨蔓延開,蔓延到腰背的時候,姜善身子幾乎都要軟下來。
他看雲獻,雲獻也在看着他,眼裏的溫柔都消失不見,剩下一些叫姜善顫抖的東西。雲獻的手慢慢的從腳踝往上,拂過小腿,伸進衣服裏。
作者有話說:雲獻壞得很求一波收藏評論和海星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