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正統六年的新春佳節一過, 迎來了正統七年。

宮中夜宴，一派繁華。

這等時節，玉榮自然也是合群，跟大家夥一樣的恭賀新春喜慶。

永壽宮。

一場宮宴結束, 玉榮得了清閑。

一回了永壽宮, 她就在偏殿中，瞧着四皇子司馬禮是歇下了, 這才是回了正殿的寝宮。

一回去, 秋蘭附于她耳邊禀報了消息。

“小桂子抓着人了？”

玉榮輕輕颔首。

“在宮外尋得了人, 如今已經讓人按下。目下在審了。”

秋蘭恭敬的回了話。

玉榮心中有數兒了。

打從去年, 她的禮哥兒出事後, 玉榮就已經加快了腳步。

耿府支持的銀錢, 她這些年在宮裏攢下的財貨。

玉榮之前一直安排了人手在經營一些商號，有暗中入股的，有明着置辦的。

說起來, 玉榮看着像是為了錢財, 在給膝下的兩位皇子置辦些未來的家業。可實際上嘛, 玉榮在使心腹收養了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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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孤兒多是流浪棄兒，又或是一些身有殘疾之輩。

在這個世道裏, 求活難。

玉榮要的就是這些打小收養的, 更能培養了忠心。

當然，那是遠景。

想解了近渴。

玉榮使喚的還是耿府上的人手，讓宮裏宮外相互勾連。

什麽宮妃不能幹涉外事？

玉榮是不相信的。

若是真信了, 她就傻。

最起碼她的禮哥兒吃了大虧，說明了，還是她太弱。

宮裏宮外一起查。

這世間只要發生的事情，就不可能真的蛛絲馬跡全沒有？

只要有心, 就一定能翻出來。

而玉榮有懷疑的對像。

那便是這宮裏現在的嫔妃，不管哪一個玉榮都懷疑了。

畢竟，可能是上位的打壓，也可能是下面的獻媚，還有可能有什麽人想做了漁滃得利呢？

這般一個一個查了。

玉榮在宮外面的人手，總歸查到了後續的懷報。

“審一審。本宮一定要拿了結果。”

玉榮交待了話。

“諾。”

秋蘭應了話。

正統七年，元宵節。

宮中大宴熱鬧，皇太後、皇帝參加宮宴，那是與衆人同樂。

玉榮是高位的妃子，這等時候，她也是得了許多人的奉承。

對此，玉榮是笑語宴宴，與人同樂。

等着宮宴結束後，玉榮回了永壽宮。

次日，她得了消息，昨個兒晚上，正統帝歇在了長春宮的昭貴妃寝宮。

這等消息，倒是讓人驚訝。

皇帝樂意在十五，還是元宵佳節歇在長春宮。

許多人都在揣測了，莫不成繼後人選當屬昭貴妃？

這等揣測的人裏，有玉榮一個。

“……”

玉榮卻又是懷疑了，正統帝真樂意冊立昭貴妃為繼後？

怕是不樂意吧。

若是正統帝有意，孝仁恭慧皇後的國孝過了，那時候，想立了繼後，哪有人會阻了。

怕是壽康宮的皇太後多會贊同。

可就玉榮知道的結果，壽康宮的皇太後已經多次推薦了昭貴妃為繼後人選。

正統帝沒同意罷了。

“若是遇上了昭貴妃娘娘，本宮說不得提前恭喜了。”

玉榮說了這麽一句。

甭管她的揣測對與不對？

這面子上的情份，自然是大家相互商業吹捧嘛，誰信了，誰傻。

壽康宮。

正統帝給皇太後問安後，留了壽康宮用早膳。

母子二人和樂，皇太後很高興。

早膳罷後，正統帝也沒急着離開，而是跟皇太後商量了今年的大選。

皇家大選，可不是為了皇帝一人。

這宗室裏，還是有些宗室子弟需要指婚了。

皇太後笑道：“天子放心，哀家有數。今年大選，哀家一定盯緊了。倒是天子若有合心意的，到時候，可不妨先與哀家說說。”

“朕若有瞧得入眼的，一定跟母後提了。”

正統帝不拒絕。

有些人正統帝想用了。

可這些人的背景太弱了，正統帝自然樂意收用一些嫔妃，又或者說給這些想用人才提一提身份。

有一個皇親的身份，那肯定做事更順手一些。

同時，想加快了提拔的速度，也是容易許多。

更甚者說，正統帝樂于提拔了背景差，能耐卻不小的人才，這為的還是皇帝用之合心意。

用的順手，就提拔。

真是不合手時，想擰下去了，也容易。

附于皇權，自然受制于帝王。

帝王治了朝堂，肯定不會想看着朝臣們抱成一團。

那樣的話，帝王在皇宮中，真是夜寝難安。

“今年大選，應該多選些合了天子眼緣的。”皇太後說道：“如今的後宮太空落落了，委屈了天子。”

“朕哪有什麽委屈？”

正統帝搖搖頭。

“倒是累得母後多為宮務操心，才是朕于心難安，是讓母後受累了。”

正統帝笑着回了話。

“哀家累一累，若能給天子分憂，哀家心頭亦歡喜。”

皇太後笑了，還是滿眼的滿足。

“就是坤寧宮一直無主，這後宮的宮權，還是需要一位女主人來打理了。哀家倒底老了，想為天子分憂，也是憂了壽數之難。”

皇太後又是在旁敲側擊了。

正統帝聽懂了。

“母後千歲，母後自然是要做了老壽星。”

正統帝撿了好話。

皇太後聽了，倒是笑得開心。

“哀家盼着做了老壽星。”

皇太後說了此話，又道：“這些日子昭貴妃就是常來壽康宮裏，多與哀家講一些趣事，讓哀家解了許多趣味。”

“哀家瞧着，打從孝仁恭慧後過逝，昭貴妃一直協理了宮務，也是做得不錯，是一個瞧着賢惠的人。”

皇太後在誇了昭貴妃。

同時，亦是在皇帝跟前談一談昭貴妃，這是在推薦昭貴妃是一個賢惠人。這賢惠嘛，自然就是能做了坤寧宮的女主人。

正統帝聽後，沉默了片刻。

正統帝的目光望向了皇太後，說道：“朕知曉昭貴妃用是母後的娘家侄女，亦是出身清貴。按說，昭貴妃冊立為母儀天下的皇後，這身份足夠了。”

一聽這話，這是正統帝難得的正面回答了。

皇太後知道，正戲來了。

別瞧着正統帝的話中，全是好話。

可皇太後聽出了後面還有轉折啊。

“但是……”

正統帝一說這兩字，皇太後就懂，轉折來了。

“昭貴妃這一份賢惠，在朕的眼中，要打一個折扣。”正統帝說的認真。皇太後瞧着，瞧出了正統帝對昭貴妃有一份隐隐的不滿意。

“昭貴妃哪處不足，天子你說說，哀家定然要訓了昭貴妃，讓她有則改之，無則加免。”皇太後淡然的回了話。

“四皇子……”正統帝吐了三字，字字清晰，正統帝的目光直視皇太後，他神色嚴肅，說道：“昭貴妃動了朕的子嗣，這在亂了皇家的根本。”

“朕查得人證物證，只念着母後的體面，罰了那經手的一些嫔妃。昭貴妃……”正統帝沉默片刻後，說道：“昭貴妃德行不堪為後。”

正統帝給的評價，讓皇太後沉默了。

皇太後很清楚了，正統帝的心中給昭貴妃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有生之年，正統帝都不可能立了昭貴妃為繼後。

那麽，在皇太後看來，武氏一族的皇後夢，可以說是破碎了。

昭貴妃是承恩公府的嫡女，承恩公府就是再想獻了秀女入宮，有昭貴妃這一位高位的嫔妃在上頭壓着。

那麽，武氏一族的女子都不可能有出頭的日子。

這時候，皇太後只能想着，她倒有先見之明啊。

也放收養的三皇子就是武氏一族的最後退路。

至于皇太後本人？

她活着，承恩公府在宮裏就有靠山，可她倒底年紀大了，她還能活多少年？

等她一過逝，正統帝想如何揉搓承恩公府，那都是容易的。

“哀家糊塗了，沒想到蓉兒這孩子居然行事如此不端？”

皇太後的神色變得痛心疾首模樣。

“皇子何等尊貴，她居然也敢殘害？天子你不必顧及了哀家，你當罰則罰，如此方可肅清後宮的規距。”

皇太後表明了态度。

“四皇子無事，朕罰了那些出手的。昭貴妃倒底只是摻合了一回，她也是謹慎小心，沒涉及太深。朕……”正統帝想了想，說道：“朕給她一個改責之的機會。只昭貴妃處，還望母後多約束一二。”

“昭貴妃亦是朕的表妹，朕罰狠了昭貴妃，亦是讓承恩公府難堪了。”

正統帝嘴裏這麽說。

何嘗不是在提醒了皇太後，承恩公府與昭貴妃之間呢，這一份聯系，以及這一份有罪同當的意思。

皇太後懂了。

皇太後是一個識趣的人。

正統帝是知道的。打從他繼位後，皇太後一直約束了承恩公府，還是多為皇帝效力。

哪怕這昭貴妃有些不足之處，皇帝總不能寒了忠臣們的心。

一些錯處，沒抓着太要命的證據，還是要給了一些改過機會。

當然，正統帝更明白，那是四皇子沒事兒。

若是四皇子有事，昭貴妃肯定沒那麽容易過關的。哪怕看在皇太後的體面上，正統帝都不會輕饒的。

永壽宮。

玉榮在小歇。

午睡醒來，玉榮得了秋菊的禀報。

“哦，真是如此？”

玉榮驚訝了。

秋菊禀了宮裏的消息，內造處的繡房在準備了宮妃的朝服。

而且是大禮服，有皇貴妃制式，有貴妃的制式。

這讓玉榮驚訝。

內造處的繡房如此行事，只有一個可能，宮裏又要冊立了高位嫔妃。

“皇貴妃？貴妃？”

玉榮心頭有些揣測，可她還是不敢多想的。

正月一過，迎來二月。

二月二，龍擡頭，這一日，亦是萬壽節，這自是普天同慶。

宮中大宴，宴請群臣同賀。

後宮中，玉榮就在參加了宮宴。

她與一衆的嫔妃們，亦是同時的跪接了聖旨。

“奉天承運，天子诏曰……”

三道聖旨，第一道是給昭貴妃進位，晉升為皇貴妃。第二道是玉榮、惠妃二人，二人晉為裕貴妃、惠貴妃。

第三道聖旨，則是給後宮的小嫔們，劉才人、張選侍、趙選侍、良采女四人，盡數的晉為婕妤。

于是，後宮之中，目前的嫔妃最次也有一個正四品的婕妤位份。

最高的自然是副後美稱的皇貴妃娘娘。

這等喜事，讓玉榮當場驚住了。

她萬萬想不到，她也升職了？

當然，再是驚喜，這叩謝天恩是必需要的。

玉榮和惠妃二人，都是得了大驚喜。她二人都有自知之明，可不敢妄想的。哪料得這一個貴妃位賜了下來。

不提玉榮，就是四位新出爐的婕妤，也是人人見了喜色。

在一衆的嫔裏，若說誰顯眼了，自然是昭皇貴妃。

可這一位嘛，玉榮瞧了一清楚，這一位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那臉上的錯愕神情，怎麽都掩不住的。

玉榮能猜測一二的。

昭皇貴妃的目标一直是皇後娘娘，可現在呢，只得了一個皇貴妃。

皇貴妃再是美稱副後，她那也不是一國之母，不是正緊的後宮女主人。

“妾叩謝聖恩，聖上萬壽無疆。”

在昭皇貴妃的帶領下，衆人又謝了天恩。

此時，哪怕昭皇貴妃心頭不滿意，可她不敢真的表現出來。于是，一衆嫔妃謝恩後，各自歡喜，各自心思百态。

等着宮宴結束後。

玉榮回了永壽宮，還是瞧了寶冊、寶印、朝珠朝服等等，這一系列貴妃的恩典。

玉榮心頭萬分歡喜。

永壽宮的宮人們，自然也是跪下來賀了喜。

“奴婢恭喜裕貴妃娘娘，娘娘大喜。”

“奴才恭喜裕貴妃娘娘，娘娘大喜。”

小黃門、宮女們皆是行禮賀了話。

玉榮真高興，當場就是給了話，衆人同喜，皆有賞，人人賞了一個月的月例錢。并且，還給出了銀子，讓這些人下去置辦了席面，那是高興一場。

永壽宮裏，是喜氣洋洋。

其它各宮裏的嫔妃們，如惠妃、劉婕妤、良婕妤、張婕妤、趙婕妤，這幾人也是在高興呢。

人人都沒預料到，她們會升職嘛。

唯有昭皇貴妃，這一位在長春宮裏生了悶氣。

次日，昭皇貴妃去了壽康宮。

“姑母，為何兒只當得皇貴妃？明明坤寧宮無主？”

皇貴妃是真傷心了。

她一直為了當皇後娘娘，這裝了賢惠也是憋屈的緊。結果出來了，一點也不讓皇貴妃滿意。

“為何你做了皇貴妃，做不得皇後？”皇太後反問道：“你且說說，你何德何能敢居後位？”

“我乃承恩公府的嫡出姑娘，如何就坐不得後位。”昭皇貴妃讷讷的說了話，道：“姑母，您也是出自承恩公府，如今這不是落了姑母的臉嗎？”

皇太後搖搖頭。

“哀家是太後，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哀家的臉面是皇家給的，如何是承恩公府給的？”

皇太後可看得明白。

不是承恩公府給她臉面，而是她給承恩公府漲了臉面。

這二者不可以混淆。

“……”

皇貴妃想說些什麽，到底不敢講了。

“哀家曾經就怨過你為何敢出手謀害了皇子。結果……”皇太後一聲嘆息，說道：“天子抓着了你的小辮子。你讓哀家如何為你出頭？”

“你如今是自個兒種了因，再是得了果。你要怨，就怨自個兒。”

皇太後明明白白的講了原由。

這些話讓昭皇貴妃聽了，那是一時間，臉色變得蒼白。

“聖上全知了。”

昭皇貴妃不敢相信。

“若不然呢。”

皇太後淡淡的回道：“你的後位會失了，就是自己犯了錯處，莫怨他人。”

“……”

昭皇貴妃此時的心頭滋味是什麽？

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

壽康宮的一對姑侄談了心。

永壽宮。

玉榮在她的生辰前一日，得了小桂子的禀報。

“娘娘，已經審出了結果。”

小桂子躬身回話，道：“四皇子出事，背後有長春宮的影子。長春宮沒出面，就是下面的人得了指令，由得三位采女動的手。”

“那兩位奶嬷嬷的家人早是全部死了，應該是讓人滅口掉。”

小桂子回話時，語氣不變的。

這等事情做了，就應該早有覺悟的。

皇家水深，想摻合了，哪怕水性好的，也可能溺死在裏面。

“長春宮，皇貴妃。”

玉榮輕輕呢喃了六字。

“這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玉榮吩咐了話。

“諾。”

小桂子應了話。

“往後好好的培養那些孤兒，本宮需要忠心的人。宮裏宮外，都需要本宮的心腹。”

玉榮說的認真。

“小桂子，你是本宮信任的。本宮也不瞞你，本宮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将來。本宮膝下有兩位皇子啊。”

玉榮說了一些大有期望，畫了十足的大餅的一些未來夢想。

小桂子當然聽懂了。

“娘娘，奴才一片忠心，一定辦好了您的吩咐。”

小桂子回的嚴肅。

“嗯。”

玉榮颔首。

對于小桂子玉榮是信任的。

小桂子的家人讓耿府上給安排了一份體面的差事。

對于小桂子本人，玉榮也有許諾，将來總要給他求一份面，讓他繼一個兒子。

宮裏的太監，越是殘缺之人，這缺了什麽，肯定就越想有什麽。

過繼一個兒子，那麽，死後香火，自然有子孫供奉。對于這一個時代的人而言，這很重要。

香火一事，子嗣一事，重于泰山。

若無門楣，無子嗣繼承，便是一場富貴，那終究剩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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