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吃的省錢了,正好,在中州火車站等車的時候,雪雁到站前的批發市場逛街,看行情。看到了毛線,兩塊錢一斤粗毛線,買了兩斤一兩,大紅色。還送了四根竹子的織針。

這時候的毛線還不是三十年之後成團賣的,都是一小捆一小捆的。重量也是一兩。雪雁買的足足有二十一小捆,用兩個塑料袋裝着。

這下子有事情做了。等車的時候,就讓文強幫着撐線,導成了線團。緊接着就開始起針織毛衣。

沒有什麽比自己穿着更好的廣告了。

現在這個雪雁很瘦,個子又高。腰圍才一尺六,牛仔褲最小的尺寸還得一尺八。正好,裏面穿着棉褲,套着最小號的穿還不顯胖。棉襖已經改過了,也是很修身的尺寸。這樣的話,外面再套個毛衣,也可以。

畢竟是演技圈裏摸爬滾打了小二十年的人,時尚眼光還是有的。雪雁可沒打算喇叭褲配個正合身的毛衣。她是打算織一個高領寬松的長款,要不然也不會買那麽多毛線。就她這個身材,合身的毛衣正常也就一斤七、兩毛線就夠的。

之後的一路,一直到回到省城,六天多七天的時間,雪雁總共睡不到二十個小時。加上手快,下車的時候,已經換上新毛衣新褲子了。再花一毛錢買個碎花的手絹,把頭發紮成馬尾,一出火車站,就成了路人目光的焦點,走到哪裏,都好多人盯着看。

看,雪雁是不怕的。當演員的人,最不怕看了。

“老弟,妹子。那我就先回去了,兄弟,有空來找我喝酒。”沈大哥就是省城的本地人,是回城沒找到工作的知青,媳婦在搪瓷廠工作,就住廠裏的家屬院,留了地址給文強,背着他那二十幾條牛仔褲走了。

“姐,咱們去哪賣呀?”文強想着是去批發市場,他們這一個來回,差不多一個月都過去了,還有一個月就過年,該辦年貨的都開始辦年貨了,這時候,批發市場的人最多。

“去機關大院門口,賣不完還可以去幾個大廠的家屬院。”這個是雪雁早都想好的。這年頭,最有錢的,就是有工資的人。雖然工資也沒多高吧,一個月都是二十幾塊錢到四五十塊錢不等。那也算是穩定,比沒有工作打零工做小買賣的要好得多。而且,年輕人,為了美,花上一兩個月的工資買衣服,那可太正常了。

這都是以前演電視劇查資料的時候積累的知識。

“行,走。”文強自己沒主意,就他姐說什麽是什麽。

老百姓,多多少少對當官的都有一些莫名的畏懼,特別是文強這種愛在街面上瞎逛蕩的,平時見自己親哥都愛溜牆根兒,更別說省城裏的大官了。所以他就很排斥在機關大院門口擺攤。雪雁就依了他,先到糖廠門口擺攤。

省城的糖廠很大,出産的白糖是銷往全國的,以前日子不好的時候,他們的效益也相對不錯,這幾年日子越來越好了,糖廠的業務也就越來越火。工資待遇自然也就很不錯。這種進進出出的工人身上穿的衣服也能看得出來。已經有時髦的年輕人穿上牛仔褲了,就是不知道哪裏買的。

糖廠家屬院胡同口就是工人文化宮,屬于政府的部門,是附近大大小小十幾個工廠共用的。這會兒港臺的歌曲,電影電視劇啥的剛傳進來沒多久,年輕人們晚上都愛來文化宮的廣場上跳個舞啥的。雪雁就是看準了這個地方。能出來跳舞的,那必然是比較浪的,愛美愛穿時髦的衣服正常,是目标客戶群體。

Advertisement

果不其然,把包衣服的塑料袋往馬路牙子上一鋪,把牛仔褲往上一擺,邊上還有十幾塊電子表。雪雁這個模特往那一站,再配上文強的大嗓門:“來,走一走,看一看咧,最新款牛仔褲便宜賣了。五十一條,五十一條了。走一走,看一看咧,五十一條,五十一條,港版牛仔褲喽……”

很快就被一群年輕人圍住,“五十,太貴了吧。好看是好看,買不起啊。三十吧,三十我買兩條。”就有人開始講價。

“姐妹兒,真不貴了。三十塊錢我進貨都進不來,五十塊錢我就掙個運費。這是就剩這幾條了,要不然這個價也沒有。前面兒的三百多條我可都是賣七十五一條的。白天賣了一天,就剩這些了,趁着咱這兒晚上人多,才來的。你們要是不要,我明天白天接着去市場,半個小時也就沒了。”雪雁一本正經的開始忽悠,看着特別的真誠。

“七十五?哎媽,我兩個月我工資呢。”之前講價那姑娘咋舌,又再看看雪雁那大長腿,怎麽看怎麽好看。到底沒忍住,買了一條二尺二腰圍的。還是回家現取的錢。

開張了就好辦。你一條我一條的。

“這就賣完了?”

沒到兩個小時,四十二條牛仔褲全都賣完了,連雪雁身上那條就被人扒走了。文強都不相信,折騰了小一個月,這麽一會兒,就搶完了?連那些電子表也沒剩下。

姐倆一核算,賣了兩千多塊錢,去掉成本和路上的花費,還能掙一千二百塊錢。雪雁這一把就掙七百九十多塊錢。

按丁大哥一個月48塊錢的工資算,這可都是一個副鄉長十六個月的收入了。

姐倆一對眼色,那還等啥呀。包袱一收,立刻就買往京城的票,抓緊年前的時間,再進一趟貨是正經的呀。這次本錢更多了。能掙的顯然也就越多。

當天半夜就上了往京城的火車。連夜都沒過。

這回沒空回家準備玉米餅子,吃的就在糖廠門口的商店裏買了五斤爐果,掙到錢了,還犒勞一下自己,買了二斤凍梨,兩個凍柿子,也算是吃水果了。

“哈哈哈,沈大哥,這麽巧啊。你那褲子也賣完了?”

就是這麽巧,上了車,文強去打熱水的路上,遇到了同樣趕着往粵州去進第二批貨的沈大哥。不用說,他那褲子肯定也賣光了。

“賣完了,我是真沒想到啊,都沒出家門,就讓你嫂子廠裏的工友給搶光了。那還不得趕緊趁着年前再走一趟啊。你是不知道,上回你嫂子怕賠,死活不敢多給我拿錢。這回,可是連老本兒都沒留的給我帶出來了。”沈大哥也是實在人兒,掙錢上頭了,買了兩瓶小燒酒還有一只扒雞,跟文強喝上了。小酒兒一下肚,啥都往出倒。

有了伴兒,又正是興奮的時候,倆老爺們兒這一路就沒消停,吃吃喝喝,唠得跟失散了多年的親兄弟似的。

雪雁沒那個興致,閑着也是閑着,又買了四斤毛錢,打算給親媽和老婆婆一人再織一身毛衣。反正在火車上也是幹坐着。

這一次到了服裝廠,不用再找人拼單了,他們姐倆再加上沈大哥的,就夠一大件的。他們一百零五條,沈大哥進了一五十條,兩千七百塊錢的貨,真是把家底都拿出來了。這會兒誰家能有一萬塊錢,都要被周圍的人羨慕是萬元戶,就是大富豪了。一下子能拿出接近三千塊錢的人家,條件相當不錯的。

“文強,咱去石英鐘廠看看小澤吧?”再一次回到特區,雪雁想起來尉君澤,這會兒還叫尉遲君澤呢。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石英鐘廠找到工作。

“行啊,也不知道那小子幹得咋樣兒了。”

還是住上一次的小旅店,離石英鐘廠也不遠。出門幾十米就到。

“那小子根本就沒進廠子裏找活兒,在門口繞了兩圈就走了。就是糊弄咱們呢!要不是他穿得紮眼,看門的大哥記住他了,咱問都問不着。”文強去跟門衛打聽完回來就生氣。

“哦,那就算了呗。無親無故的,找不着就算了。他一個半大孩子,能有這個防範心也挺好不是。”雪雁看得很開,也是跟幾十年之後,人與人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的社會環境有關,她已經習慣誰都不信了。覺得人家沒跟萍水相遇的陌生人說實話,再正常不過。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我也沒坑他騙他,讓人這麽防着,鬧心。”文強意難平,他跟人家掏心挖肺的,結果發現對方全是假意,小心靈受傷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也學着點兒,沒壞處。”雪雁還得勸他。

其實勸不勸的意義不大,确實是陌生人,文強也就是念叨兩句,過後就算了。

該幹嘛還是幹嘛。

這一次折騰回來,又換場地了。到汽車廠的家屬院擺攤。汽車廠更大,解放牌的貨車,一天能賣好多輛。工人上萬,家屬院好幾處,都老大了。

一百多條牛仔褲,又是一天,賣完了。

雪雁掙了三千塊錢。還給自己留了一條牛仔褲。

文強也掙了一千三。

發財了。

可掙得再多,也要停了。

還有兩天就過小年,快兩個月沒着家了。沒有大過年的還在外面跑的。

當天晚上在旅店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姐倆到批發市場買年貨,準備回家過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