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雁最終花了兩千五百塊錢,贖回了李立海寫下的欠條。

債主不但利息沒拿到,本錢還賠上了三百塊。誰讓他不占理呢。那欠條,明明白白的顯示着是高利貸不說,還在主人不在家的情況下,帶人來拆了人的家,搬人家的家當,這都是明搶了。處處都不合法。派出所的所長一來,一頓吓唬,擺事實講道理,明确告訴他一旦走法律程序,他至少是個十年沒跑兒。還立馬就要抓他回去。那人馬上就慫了,願意私了。

說來說去,還是雪雁的錢起了作用。要不然,就算是報官,那欠條是真的,李立海拿了人家的錢也是真的,欠債還錢到哪都有理。搬你家當,也是抵債,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兒。還了錢就不一樣了,不欠你錢了,你搬我東西就是搶。這個年頭兒,人的法律意識還沒有那麽強,遇到這樣的事情,最終還是看誰家關系更硬。丁大哥送雪雁回來這個陣勢就已經能震懾人了,再加上派出所的所長随叫随到,只要不傻,都能看出來人家勢力大,還不躲啊。

李四公在欠條兒被雪雁燒了之後,來精神了。親自帶着半個屯子的老少爺們兒,跟着丁大哥借來的大貨車,一起去前債主的家裏,把三天前被拉走的東西又都給拉回來了。

東西折騰回來,把鍋安回去,炕席子鋪回去,已經後半夜了。

下午李四公帶人去拉東西的時候,雪雁也沒閑着。家裏都搬空了,米面油得重新買吧。孩子的棉衣也得趕出來,不能讓孩子就這麽凍着吧?被扒走的都是好衣服,誰知道那邊兒有沒有送人或是給自家孩子穿過?想想就怪惡心的,不想再給孩子穿了。還有家裏的被褥,她可不想再用了,犯隔應。

所以,把吉普車的東西卸下來之後,又回了興隆鎮一趟,到公銷社買了四十斤棉花,一床成人三床兒童被褥的布料,又給兩個兒子買了做棉衣和外衣的布料。還買了一卷新的炕席,又買了一袋大米,一袋面,還有二十斤的散裝大豆油。已經過小年了,年還是得過,順便買了二十斤肉,二十斤魚。裝了滿滿的一大車回來。還了債之後還剩下的一千塊錢,又花掉了兩百多。

回到家,婆婆胡香秀求了屯裏手工活兒好的十幾個婦女一起到家裏幫忙,三個多小時就把被褥和兩個孩子的棉衣外衣都做完了。

蘇玉梅到後院幫着雪雁收拾屋子。

“雪雁,真不是不管小風小言,實在是……”房子裏就她們兩個人,蘇玉梅跟雪雁解釋為啥看着倆孩子那樣兒也沒伸手。

“我都明白的。小風都跟我說了。”雪雁沒讓蘇玉梅說完,就攔下了。

有啥不明白的。

自來幫人都是救急不救窮。攤上李立海這麽個敗家的玩意兒,誰敢明着伸手兒幫李家的人啊。粘上了那就是沒完沒了的麻煩。再說,大姨婆和蘇玉梅也沒有真的不管,小風會學話了,偷偷的跟雪雁說了,蘇玉梅給送了二十個粘大米的豆包,這幾天小哥倆兒就靠那個活着,李家的條件可吃不起大米的豆包,蘇玉梅的娘家是種水稻的,每年都給送大米,粘米也有,他們家也向來是吃大米豆包,每年蒸完豆包都會給李家送。小風小言也能分到十來個。就靠着那個解饞呢。

聽雪雁這麽說,蘇玉梅也不再磨叽了。想想雪雁這日子過的,也是替她愁得不行,問道:“你有啥打算啊?過了年兒還出去找活兒嗎?”

她還不知道雪雁這兩個多月出去做什麽買賣了。光是做被的時候聽胡春秀跟七大姑八大姨們閑聊,說是雪雁拿錢還的債。是這兩個月在外面做買賣掙的,具體的她也沒說出個四五六來。

“嗯。不幹咋整啊。”也沒辦法說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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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這樣兒也不是個辦法。你也不能太慣着我二哥了。還是得說說他。”一個屯住着,中間沒隔上十戶人家,蘇玉梅可是太知道丁雪雁對李立海是個什麽感情了。正是知道,才沒法兒深勸。也就是她們倆感表确實好,要然就這個話,她也是不會說的。

“他要是能聽我的,也不至于有今天……”

……

蘇玉梅就無話可勸了。

兩口子過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要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勸都沒用。

“你還得借我一袋子土豆,再拿幾棵白菜,車裏裝不下了,沒買。”總不能只吃米面,怎麽也得有菜。大冬天的,除了土豆白菜就是大蘿蔔,也沒別的菜了。

“借什麽借。一個破土豆子,還能沒有你吃的?走,這就跟我回去拿去。”正好屋子裏也打掃完了。一個空框的房子,掃掃灰就完事兒,也沒啥收拾的。蘇玉梅當時就叫雪雁跟她回家拿菜。

“那也行。正好,我給曉山曉靜還有大姨買了衣服,一塊兒拿過去。”東西都卸在前院,雪雁過去把那幾件衣服找出來,大姨正在炕上坐着幫忙看孩子呢,也沒告訴她。一天之內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這個氣氛也不适合送年禮,就悄悄的拿出來,直接送家裏好了。

“買什麽衣服啊。他倆又不缺衣裳穿。再說你那錢,留着做買賣不好嗎?”蘇玉梅比雪雁晚結婚一年,曉山兩歲半,曉靜八個月。孩子都還小呢。這時候的人,沒有給這麽小的孩子常換衣裳的習慣。因為孩子長得太快了,衣服沒等穿破就小了,買那麽新衣裳浪費。都是有一身兒穿的就行。羅家日子寬裕,也不在穿上慣孩子。至于給老人買的衣服,那是雪雁的心意,蘇玉梅是不管的。

“買的時候,不是還沒差兩件衣服的錢呢嘛!我能跟你充大方嗎?”這是實話,要不是真的不差錢了,也不會老人孩子人手一套新衣服。窮大方的事情,雪雁還是不會幹的。

“你在外面兒到底是找到了什麽來錢兒的門道啊?那麽掙錢?”蘇玉梅都好奇了。

他們家老老少少七口人,小叔子還沒結婚,也一起過呢。就羅剛一個人上班。日子過得好,一是羅剛腦子活,掙着工資,還能在外面做點兒小買賣撈錢。二就是,當年吃大鍋飯的時候,羅剛的爺爺還活着,沒入社,帶着幾個孫子孫女沒白天沒黑夜的開荒種地。到他離世,開出來五十多畝荒地。那都是沒人管的地方,誰開出來就歸誰種。羅成又是一身的傻力氣,一個人頂三四個人幹。再加上正常分到的地,蘇玉梅加上羅大姨夫,羅成,三個主要勞動力,一年種差不多一百來畝地。累是真的累,掙得也确實比別人家要多四五倍。

可那都是體力活兒,一年累死累活也就攢上個三四千塊錢。雪雁這才出去兩個月,就一把能拿出來三千還債,人也穿得溜光水滑兒的,都不像原來那個整天修理地球的農村婦女了,誰能不羨慕,不好奇啊。

“賣衣服。就我身上穿的這牛仔褲。從特區的服裝廠裏批發回來,再賣。一條褲子能掙三十塊錢。我就倒騰了兩趟,掙了三千塊錢。”這也算不上什麽商業機密,随便誰去廠子裏一打聽就能問到的價格,有啥好保密的。

“這麽掙錢啊?那你過完年還啥時候去啊?給我帶幾條回來呗?讓我也掙點兒。實在不行,我跟你跑一趟也行,曉靜戒奶了,你大姨、大姨父在家就能看孩子,我也能走得開。”蘇玉梅是個腦子活的,當時就想着雪雁掙錢,她跟着喝點兒湯。

“行啊,那有啥不行的。就是你得有個心理準備,來回一趟,在火車上差不多就得坐一個月,特別折騰。”蘇玉梅精神頭兒夠用,帶她一起,沒啥可操心的,市場那麽大,又不差多一個少一個蘇玉梅,有錢大家一起賺呗,雪雁答應得很痛快。

“就這麽說定了。”蘇玉梅挺高興的,找到個來錢道兒,還是能掙到大錢的,能不興奮嘛。

沒說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羅家。蘇玉梅叫羅成下窖,給裝了大半麻袋的土豆,又給拿子十棵大白菜,還給撈了五顆酸菜。雪雁家的酸菜缸都被拉走了,連酸菜都沒得吃。

全都裝在一個手推車上,讓羅成給送回來。

家裏這麽多事兒,雪雁也就沒多留。

回來還得燒炕呢,沒有鍋也得先燒着炕。不然屋子裏太冷了。

前院兒胡春秀也終于有精神頭兒燒火了,把屋子裏燒着熱烘烘的,孩子天黑就困,雪雁也不打算讓他們回後院了,先在前院過一晚上再說吧,只把小雪抱回來。孩子剛離了姥姥,回來的路上就哭了半路,一直哭到把自己累睡,不能再立馬跟親媽再分開了,怕她上火。

只等到李四公帶人帶東西回來,把鍋安上,又燒了半鍋水,把粘鍋的泥都烘幹,都快三點了,才終于能躺下休息。

這個小年過的,也是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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