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窮山竭澤
寂靜的校園裏只有月光冷冷灑下來。
薄行澤淺嘗辄止, 親了一下便收,握着他的手往前走。
祝川看他肩背心裏漾起一絲甜,仿佛時間都開始緩緩倒退, 回到八年前,那個肆意揮灑汗水、沒有爾虞我詐只有驕矜張揚的十八歲。
那會操場就是他們最快樂的地方, 每周一次的體育課是唯一的放松。
耳裏似乎有了同學們追逐吵鬧的聲音,祝川輕輕舒了口氣,“那時候你不愛跟我們一起打籃球,讓你幫我拿水等我看我打球,你還帶着書來,書呆子。”
薄行澤淡淡說:“其實我根本看不進。”
“嗯?”祝川仰頭。
“我耳裏腦子裏都是你,根本靜不下心。”薄行澤想起那時候,仿佛忽然置身在那個熱辣辣的操場上,橡膠地上一群人追逐, 結束半場各自喝水。
周殊易會跑過來拎起他懷裏的水擰開就灌,汗漬順着白皙的脖子流進球衣裏,沒到看不見的地方去。
薄行澤的眼神“不經意”掃過,很快轉開, 卻不能将畫面也一同抹去,反而镌刻在他的內心深處再由夢境反複溫習。
“你怎麽不喝?就拿一瓶來啊。”周殊易将還剩半瓶的水扔給他, “那你喝了吧。”
薄行澤有輕微潔癖, 從來不吃別人碰過的東西, 但卻鬼使神差地擰開喝了, 嘗到了與純淨水不同的唾液。
“一會給我加油啊!他們都有人加油就我沒有太沒牌面了,一會你大點兒聲把她們都壓下去。記得啊。”他一邊往場上跑一邊回頭,逆着光遙遙與他揮手。
那一幀也詳細刻在了“相冊”裏。
致遠樓繞過去有棵樹,祝川拉着他快步過去, “哎你記不記得這種樹,我們學校那時候也有一個,說是什麽愛情樹。”
“嗯,說是兩個人在上面一起刻個痕跡就能一輩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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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樹受了傷會分泌一種物質将刻痕包裹,無論多少年過去都不會褪去,所以有這個傳言。
不過學校早戀抓得緊,大家都是偷偷在晚自習之後趁老師不在偷偷刻。
祝川驚訝薄行澤居然知道?他也是後來才聽說的,這個書呆子居然還了解這個。
祝川伸手摸了摸這個學校裏同樣充滿刻痕的樹,“這不是瞎扯麽?破壞公務都應該給他們抓起來,哎那你刻過沒有?”
薄行澤沉默片刻,輕輕點了下頭。
“噗哈哈哈你也會幹這麽幼稚的事啊,這種低級傳言也能騙到你,不行了哈哈哈。”祝川扶着樹笑了半天,無視薄行澤瞪他的眼神,笑得肚子疼了才硬生生忍下來。
“別笑了。”
祝川打量着這些樹的刻痕,心裏明白薄行澤應該是在他退學之後,走投無路了才會連這種“迷信”的東西都要相信。
“薄同學。”
“幹嘛?”薄行澤沒好氣,以為他又要取笑。
“刻一個?”祝川指指高處還沒人刻到的地方,“你一個人刻的那個它用八年才實現你的願望,現在你的愛人來了,管保教你事事如願以償。”
薄行澤想了想,“沒帶刀。”
祝川勾唇笑,“誰能随身帶那個出來,找這個刻一下意思到了就行。”說着摸出車鑰匙帶着他的手一起,在最高處刻了兩個痕跡。
“走,去教室看看。”
薄行澤認認真真看着樹,祝川沒拽動,狐疑地轉頭看。
他像是在許願,一時愣了愣,眼前仿佛浮現了八年前的場景。
他一個唯物主義大學霸,卻在晚自習下課後躲着老師和同學,偷偷跑到樹下去刻痕,還虔誠地許願。
“好了走吧。”
教室上了鎖,只能在樓道裏走走,回去的時候依然翻牆。
到檐上月的時候沅沅看着兩人一身灰還以為做賊去了,“哎喲”一聲,“搞野戰去了?”
祝川伸手在她腦殼上敲了一把,“滿腦子廢料。”
沅沅眼睛都瞪大了,誇張地假哭,“老板娘他打我!”
薄行澤一臉縱容,沅沅痛心疾首:“昏君啊昏君,還有沒有王法了。”
兩人回了折梅岩,薄行澤說:“明天我要去A國一趟,你自己在平洲小心一些,如果案子有進展記得我跟你說的。”
祝川道:“我心裏有數。你去A國是有什麽新進展了?阮一卿不是說不讓咱們出平洲麽?”
“他跟我一起去。”薄行澤将他攬在懷裏,低頭擱在他肩膀上低聲說:“我把一切都押上了,如果這次失敗了,我可能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還養不起你了?十個你我都喂得飽。”祝川伸手在他那兒攥了下,弄得薄行澤倒抽了口涼氣,“掐壞了你餓死?”
“不管你是輸是贏,咱倆都在一塊兒。實在不行還有我媽呢,到時候我就回家繼承億萬家産,你來我家入贅吧,前段時間嚴弦不還給你發了本贅婿小說嗎?”
薄行澤:“贅婿不能碰老婆,我不當。”
祝川一擡下巴,驚了,“這麽斤斤計較?”
薄行澤坦然承認,“是啊。”
“……但凡你反駁一下我都當你是個霸道總裁。”
“我失業了,現在是個老色批。”
祝川:“……活學活用可以,但不要舉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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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嚴弦來接薄行澤去機場。
祝川被他折騰累了還沒起,醒來的時候都下午了,沅沅又在大堂嗑瓜子。
“小心上火。”
沅沅擺手叫人把粥端上來,“你男人留下的,趕緊吃。熱了好幾遍了也不起,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了啊,白居易太太誠不欺我。”
祝川盛了碗粥,“你白居易太太聽見他的詩被你這麽糟踐也要氣死。”
沅沅嗅了嗅鼻子,扔下瓜子拍拍手湊過來,“花兒。”
“想吃自己盛。”
沅沅盛了一碗粥跟祝川兩人一邊看電視劇一邊喝粥,暖熱的粥入口絲滑還帶着濃郁的鮮味,細品又隐約帶着一絲中藥和酒的香氣似的,但再琢磨好像又沒有。
“這粥也太好吃了,老板娘好厲害!”沅沅差點把舌頭咽下去。
祝川的眼神一直在電視上,“你用這麽大個屏看,你愛豆這胡茬都要紮你臉上了不難受嗎?”
“你懂什麽。”
“好好好我不懂。”祝川吃完粥讓她把碗勺收拾了,自己出去一趟,沅沅忙說:“老板娘說你出去的話讓我送你,不讓你一個人。”
祝川停住腳,“行吧那你快點。”
沅沅問他:“咱去哪兒啊?”
“去趟醫院看看易賢。”祝川靠在副駕将座椅往後調整閉目養神,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沅沅早就習慣了他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随口問:“易先生生病了啊?”
“嗯,算是。”
昨天他托人跟自己說了大概可能會判的刑,想見他一面,最後一面。
沅沅說:“他都好久沒來了。”
祝川含糊說了聲,“以後都不會去檐上月了。”
很快就到了醫院,沅沅在病房外面等,祝川進去看到了幾乎包成木乃伊的易賢,可見傷的有多嚴重。
病房裏冷冷清清,只有他一個人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案件調查方向越來越朝他傾斜,和付四的非法交易、這些年參與的違法項目一件件被揪出來,警方已經來過人,只等待他稍微康複一些就會進行詳細的審理。
易賢一看見他來立刻激動的想坐起來,“殊易!我不想坐牢!你救救我!”
“免談。”
祝川找了張椅子坐下,一如既往地懶散姿勢,卻不是以前那個和他毫無隔閡的周殊易。
“我來問問你,當年你找我做那些生意的時候,怎麽想的。”祝川不是那種喜歡追根究底的人,但對于易賢他始終不願意相信他會存心害自己。
“你的手……本來也不幹淨。”
祝川:“但我有一條,犯法的不做。”
易賢笑了笑,“犯法?存在即合理,那些生意既然別人能做,為什麽我們不能做?你不是也靠着它們賺了不少錢嗎。”
祝川被他這個理論驚了。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那些生意其實是有問題的,這個騙局裏只有我不知道真相,是這樣嗎?”
易賢肋骨斷了,渾身幾乎沒一塊好肉,一呼吸就疼,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
“這麽多年不是沒問題嗎?更何況如果有問題還有我陪你,你不要怕。”易賢癡癡笑起來,帶着一絲凄厲。
既然不能跟他一起同上天堂,那就有朝一日共下地獄。
祝川指尖掐緊,随即又松開。
“你大哥對你并不算差,他甚至給了你錢讓你開個小公司玩兒。”
“我又一次輸給了薄行澤,我不服。”易賢仿佛沒聽見他的話,喃喃說着,“不服又能怎麽樣,我還是輸了。”
祝川想知道的真相已經知道了,起身最後看了他一眼。
“你不罵我嗎?你為什麽不罵我!”易賢很激動地要爬起來,疼得直喘氣卻還是瘋了一般掙紮。
“你罵我吧,說你恨我,殊易說你恨我。”易賢凄厲地喊他,“你問我,我告訴你廖一成的事,他和薄行澤的事!我求你,你罵我吧罵我。”
祝川腳步未停,連一句“你不配”都沒留給他,真正的冷到了極致。
易賢從床上跌下來,疼極了發出低沉的哀嚎,沅沅被他吓到了,小聲問:“易先生沒事吧?要不要回去看看?你聽沒聽到慘叫聲啊?”
祝川道:“沒聽見。”
沅沅:“?”
走出醫院大門,祝川看着久違的陽光微微眯了下眼,沅沅以為他要感慨什麽,正醞釀怎麽安慰忽聽他說:“哎,才一個上午就想你嫂子了。”
沅沅:“……”
作者有話要說:沅沅:敲裏嗎聽見沒,敲裏嗎!狗男男,tui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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