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然而孟君淮卻顧不上被他絆了的事,一把把他拎起來:「玉引……玉引要生了!去叫大夫來,參湯提前熬上!」

「哎,是!」楊恩祿趕緊應下,孟君淮一松手,他連滾帶爬地就出去了。

夜色下,逸親王府逐漸變得燈火通明。

尤氏的東院、何氏的西院、蘇氏的晴芳閣、喬氏的燕語閣,還有北邊住着其他妾室的兩方三合院全都燃明了燈火,看上去熱鬧輝煌,實則聽不到什麽聲響。

不同的人懷着不同的心思等着,等着正妃的又一個孩子降生,說不清心裏是怎樣的滋味。

正院卧房裏,又疼又緊張的玉引在醫女與産婆的引導下心裏漸漸有了底兒。她安慰自己說,自己已是生過一回的人了,不必這樣緊張,平心靜氣地聽她們的就好。

可還是疼得眼前一陣陣發白。

孟君淮就坐在旁邊,她的手不知不覺地就攥到了他胳膊上,随着痛勁兒狠命一掐,掐得他登時額上也一層冷汗。

「……殿下。」醫女在旁邊看得驚的慌,孟君淮卻顧不上理,反手一握玉引的手:「玉引你撐住!我在這兒,你別害怕。」

「嗯……」玉引一邊應話一邊疼得淚都出來了,又一陣劇痛猛地襲來,她終于疼得一聲慘叫!

旁邊的廂房裏,和婧、阿祚阿佑連帶夕瑤、夕珍五個孩子一齊坐在榻上,相互攥着手,都被院子裏的動靜弄得緊張得夠嗆。

下人們端着帕子、清水之類的東西進進出出,兩個小的耐不住,回回都想擋個人下來問問母妃怎麽樣了,回回都被姐姐攔住。

後來和婧索性不讓他們再下榻亂跑了,直接把他們往榻上一擋:「你們別鬧,會耽誤事情的!」

「母妃……」阿佑鼻子抽抽的想哭,他還沒見母妃叫得這麽慘過,知道母妃現在一定很疼!

「不許哭!」和婧一喝,手上倒還是摸了帕子出來,溫溫柔柔的給弟弟擦眼淚,她說,「這個弟弟妹妹出來,你就也是哥哥了。不能随便哭了知道嗎?不然多丢人啊!」

這話果然是有用的,阿佑一聽,眼淚就在懸住了,在眼眶裏怎麽打轉也不留下來,淚眼汪汪的看着十分可憐。

「來,你跟阿貍玩。」和婧把阿貍抱給他,又氣定神閑地跟他們說,「你們別怕,我讓凝脂去收着啦,如果真有什麽事,凝脂會立刻過來告訴我們的!」

——話是這麽說,可實際上,她自己心裏也怕死了。

她隐隐約約有那麽點印象,記得母妃生阿祚阿佑的時候好像十分兇險,生完之後虛弱了許多天,而且阿佑一開始身子也特別弱……

這回會怎麽樣,她也不知道,但她就覺得,書上說「善有善報」,母妃那麽好的人,肯定會沒事的吧?

「不怕了不怕了!」和婧輕拍着阿佑的後背,夕珍咬着牙吸了口氣:「翁主……」

和婧聞聲偏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另一只手死掐在夕珍小臂上,掐得夕珍的手都充了血。

「……對不住!」她趕緊松開手,跟表姐陪個不是,夕珍活動活動手腕,瞧了瞧外頭:「我也膳房走一趟吧,讓他們提前備下些吃的,姑母生完孩子肯定累,得補補。」

「嗯,你快去!」和婧點了頭,夕珍随便一挽頭發就出去了,往膳房走的路上,她手腳也都是發抖的。

王妃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千萬不能!

膳房裏,值夜的幾個宦官一聽說王妃要生了,趕緊把掌勺的大師傅全叫了起來。幾個廚子迷迷瞪瞪的,剛開始還有所不滿,過了會兒一看這位表小姐親自過來叫膳,再有什麽不滿也都咽了。

「雞湯、粥、羹這類慢炖的先炖上,馄饨、面也都先做着。」夕珍吩咐得有條不紊,「煮過火了就換一鍋重來,浪費了不怕,不能一會兒讓姑母吃着不合口。」

「哎,是,您放心。」幾個人點頭哈腰地應,想趕緊把這尊小佛請走,沒想到她施施然地坐下了:「你們做吧,我在這兒瞧着。」

吓得幾人都一陣緊張。

然而事實證明,還好有夕珍在這裏瞧着,他們才不至于更為難。

——不過小一刻的工夫,正院的宦官梁廣風來了。

梁廣風銜着笑踱進來,左右看看:「喲,老幾位都忙着呢。」

「喲,梁爺。」資歷最老的廚子迎上去作作揖,心裏頭就嘀咕,心說您東院可別這會兒來叫板啊。

腹诽還沒完,梁廣風就開口了:「給我來碗面,有雞湯沒有?拿雞湯煮,再下幾個馄饨。王妃生着孩子,我們側妃候得餓了,吃點東西墊墊。」

幾個廚子一聽:得。

誰也沒料到王妃這會兒生,雞湯是夕珍交待之後現熬的,自然只殺了一只雞、炖了一鍋湯——畢竟王妃再餓也吃不了兩只雞啊?

現下側妃來要雞湯面,其實單舀點湯來煮不是不行,但幾個廚子都不傻,多少知道梁廣風這趟來或多或少是較着勁呢,這些年都是這樣。他們要真光弄點湯糊弄,東院非得削死他們;可他們要是擅自分了一部分過去,犯到王妃耳朵裏那是不至于,但正院那個趙成瑞也饒不了他們。

啧,做人難吶!

要說這一府的主子,誰缺這麽兩口雞肉?其實誰都不缺。可到了事兒上,這兩口雞肉就能讓他們裏外不是人。

一時間,幾個廚子都在琢磨給這位梁爺塞多少銀子能平這事兒了,一個女聲四平八穩地傳了過來:「梁公公,勞您去跟側妃回個話,今兒個對不住她,姑母生完孩子肯定累,喝口雞湯是好的,這雞她能吃多少、愛吃那塊兒我說不清楚,所以不能随随便便準您分出去。您要麽等等,等他們炖鍋新的,要麽就請回吧。」

「表小姐……」梁廣風一見着她,臉就白了。府裏都說正院這倆表小姐個頂個的不好惹,比他們東院倆表公子氣勢足多了。

梁廣風不想示弱,可夕珍也沒給他機會說話:「今兒這塊兒我做主,姑父姑母都不知道。側妃要是不高興了,明兒個我跟她請罪去,不讓您為難。」

這梁廣風還能說什麽?不甘心也得先忍着。他咬咬牙,向夕珍施了一禮,打道回去,路上自然忍不住要罵幾句。

「啧,橫什麽啊,不就沾了個謝字?不進王府誰知道你啊!」他邊念叨邊進東院,瞧瞧亮燈的卧房,心說這份惡心必須先扔給側妃,再讓側妃扔回給正院,不然他心裏太堵了。

他籲了口氣提腿要進去,然而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他:「梁廣風。」

梁廣風回頭一瞧,連忙作揖:「表公子。」

「我剛才跟着你去的,知道是怎麽回事。」尤則旭從陰影下踱出來,「你去給姑母添堵一個試試?我在府裏說不上什麽話,治你也還是能治的。」

梁廣風差點厥過去,他這不是倒黴麽?!

幾年前尤則昌、尤則明兩個表公子進府,後來尤則昌犯了事兒給送回去了,換了這個年長的尤則旭進來,他從那會兒就覺得這位真不好對付。

尤則昌是出門就要給東院撐場的,可這個尤則旭,他什麽事都不沾,一連幾年府裏都跟沒這號人似的。現下他也十六了,眼瞧着再過兩年就要回府娶親,近來卻突然抽風了似的突然愛管事,且還不是為了東院而管事,而是愛管東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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