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變天
元寶早慧,瞧着牧瑾精神頭不大好,瞅着牧瑾空閑的時候問:“額娘是不是很擔心?”
牧瑾摩挲着元寶的脊背:“怎麽能不擔心,你年紀這麽小就要離開額娘和阿瑪去宮裏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要知道你這一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嫉妒,有多少人又想害你。”
“不是有祖爺爺嗎?”
牧瑾深吸了一口氣:“你祖爺爺上了年紀,難免有對你照顧不上的時候,記着額娘的話,要是真瞧着有什麽大事發生了,就朝着貴妃娘娘那裏跑,貴妃娘娘會保你無事的。還有,除過阿瑪額娘還有你祖母祖父,其他的人都不能輕易相信,給的東西更不能吃,明白麽?”
她并不敢指望這樣小的孩子能記住這所有的話,但或者說過了孩子多少會留下印象,關鍵時候就能保命,有更多的話她會囑咐元寶身邊服侍的人。
胤禛将自己身邊一個得力的太監給了元寶,四福晉又給了兩個之前在宮裏待過的嬷嬷,牧瑾緊張元寶,胤禛和四福晉一點也不差,所有的下人都一一叮囑過,更加給元寶又上了好幾堂課,牧瑾瞧着心酸,才多小的孩子,就要背上這樣沉重的事情,可偏偏卻只能是元寶。
炎熱的盛夏,元寶進宮的時候合歡花開的正好,紅燦燦的一片仿佛是開在枝頭的雲,牧瑾立在門口瞧着元寶的馬車漸行漸遠,手都有些抖,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大哭出來,為了元寶她必須比現在更加堅強起來。
弘晖瞧着牧瑾專心致志的作畫,已經連續好幾天了,若問,牧瑾便道:“這是給皇上新畫的畫,過幾日就要送進去。”
弘晖知道牧瑾是為了進宮能瞧瞧元寶所以才會這樣賣命的畫畫,他嘆息着撫摸牧瑾柔軟的發頂:“傻子你要想去看元寶,不畫畫我也能帶你去,難道這點事我都辦不到。”
牧瑾便停下來,垂着眸道:“我是不是很沒出息,其實也許元寶正在宮裏如魚得水.......”
弘晖捏了捏牧瑾的面頰:“正才要跟你說這話,元寶進宮皇上喜歡的不行,日常裏總帶在身邊,就叫元寶住在乾清宮的暖隔裏跟自己作伴,祖孫兩同吃同睡,好的不得了,昨兒元寶去了貴妃娘娘宮裏玩,皇上看了會奏折一擡眼找不見元寶,急的不行,直問身邊的太監‘把朕的元寶放哪去了?’。”
說的牧瑾眼裏才有了笑意,擡眸道:“你沒騙我?”
“騙你做什麽?在說過兩日元寶也就回來了,你自己問問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有些事情一旦習慣了,漸漸的也就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無法忍受,元寶隔幾日就會回來,只瞧着一日比一日的成熟老練,有時候也想,總害怕孩子現在吃虧,想要叫他無憂無慮,只是又何曾想過他的将來,元寶這樣的孩子注定要經受千錘百煉,到不如現在就開始。
六十一年的到來叫牧瑾忽然緊張起來,如果歷史忽然改變,叫別人做了皇帝怎麽辦?如果皇上駕崩有人渾水摸魚想要害了元寶怎麽辦?
可她大抵忘了,胤禛是将來要做皇上的人,怎麽會叫他的孫子出了這樣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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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身子總是時好時壞,偶爾有精神的時候也叫牧瑾進宮作畫,常常也叫元寶陪伴在左右,也許是真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偶爾也說些感傷的話:“不知道朕百年之後是怎樣的情形?”
歷史上因為對胤禛即位的争議,叫胤禛後來非常辛苦,費了好大的力氣,也因此叫那些有想法有動作的兄弟們沒有好下場。
“皇上勵精圖治,天下太平,千百年後還是大清的盛世。”
康熙到笑了笑,回頭看了看牧瑾,又看一旁的元寶:“你說你額娘說的對不對?”
元寶皺眉想了想:“只要每個皇帝都像您這樣勤政愛民,千百年後當然還是盛世。”
康熙笑的嘴周圍的白胡子跟着微微顫抖:“那你能像朕一樣嗎?”
元寶回答的很堅定:“能!”
吓的牧瑾跪在地上:“童言無忌,求皇上寬恕!”
康熙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他還是個孩子,沒這麽多講究。”
康熙果真是意囑胤禛的,不然也不會當着個孩子的面說這樣的話,牧瑾想說的話此刻卻不大說的出口,便不得不沉默下來,康熙卻看的分明:“要說什麽就說吧,朕不會為難你的。”
說?怎麽開口?可是明明有機會改變一些事情,卻又沉默不語,是不是并不應該?
她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帕子,好似這樣才能給自己無限的力量一般:“皇上為以後的大清江山着想,這是皇上的本分,只是不知道皇上現在可還願意盡一個阿瑪的責任?”
康熙雖皺着眉頭,人卻還溫和:“這又是什麽意思?”
“皇上還有衆多皇子,雖說也許有諸多的不是,但畢竟是皇室血脈,皇子個個是人中龍鳳......”說到這牧瑾不得不停下來,怎麽好開口說新皇的事情,好似康熙就要死了一般,即使是事實,但還是不好說出口。
康熙聽到了其中的意思,到笑了笑:“你是想說,不知道朕願不願意為了這些兒子們提早做些安排,這樣即便在朕百年之後,也好叫皇室血脈不跟新皇起沖突,叫所有皇子都能善終?”
牧瑾便又跪下:“是孫媳魯莽了!”
“你到是個心善的人。”
诶?為什麽會說心善?牧瑾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她想的是叫康熙願意較早一步的确立新皇和其他皇子之間的關系,這樣以後胤禛即位名正言順,誰想做什麽至少在道義上不占理,康熙想到的卻是別的,明明已經暗示了牧瑾胤禛會是下一任皇帝,牧瑾此刻卻想到了為其他皇子求得一條生路,自然就是心善了,這叫牧瑾有些不自然,又不好作答只好露着惶恐。
康熙叫了牧瑾起,欣慰的道:“可見朕并沒有看錯人,你下去吧。”
康熙的話叫牧瑾越發的不安,彎腰緩緩退了下去。
在牧瑾的眼裏,康熙一直是個慈善和藹的長者,跟康熙最後一次說話,明明有些唐突,康熙卻還是選擇了包容,并且在六十一年的十月終于确立了胤禛為太子,昭告天下。
胤禛在康熙還在的時候成了太子,那麽等康熙百年之後即位自然名正言順,所有的阿哥只能俯首稱臣,也許歷史上的悲劇要少很多,至少傳說中隆科多幫着胤禛篡改了奏折的事情不會在出現,沒有參與到這種機密的大事中的隆科多是不是也可以保全性命?
宜妃幾個即使在不情願也來德妃的宮裏恭喜:“恭喜姐姐,雍親王做了太子,以後還要姐姐多照拂!”
德妃僵硬的坐在上首,不笑也不言語,誰都知道她跟老四這個不親厚,甚至她做的好些事情對胤禛是有着致命的傷害的,現在胤禛做了太子,她聽着是風光了,可要是等一日皇上駕崩,胤禛做了皇帝,她這個所謂的太後還有十四又能得什麽好處?
但是皇上親自下旨叫胤禛做了太子,她又能說什麽,于是便只要強撐着跟這一群前來看笑話的妃嫔們周旋着......
太子冊封大典,祭天祭祖,狠狠的忙了一天,夜裏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飯,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氣,胤禛卻獨獨賞了牧瑾一柄玉如意,叫牧瑾摸不着頭腦,也叫董鄂氏看的紅了眼,不知道這個牧瑾又做了什麽顯眼的事,叫太子這樣另眼相看。
四福晉和弘晖心裏卻清楚,胤禛說的話還在耳邊:
“皇上叫我到跟前說話,說我有個好兒媳婦,又将牧瑾的原話都說了一遍,說,若不是牧瑾這話提醒,他是不會想到提前叫胤禛做太子的,這輩子兩立兩廢太子叫他提起立太子都頭疼,但若不早早的确立了我的地位,只怕他百年之後又是一場風波,他叫我盡量善待廢太子和大阿哥,盡量對其他兄弟寬厚些,但也說什麽時候都要以國事為重.......皇上說的對,要不是牧瑾這些話,只怕将來登基還有說不盡的麻煩事.......”
這樣扶持起新君的功勞若是放在男子身上便是封侯拜相,只是放在牧瑾身上一時到不知該如何獎賞,但無論如何,牧瑾超然的地位已經顯了出來.......
還不及搬進搬進宮裏,十一月康熙帝駕崩,太子即位年號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