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拿着錢快給我滾

淩希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刺眼的陽光從未拉上窗簾的窗戶照射進來,刺激地淩希睜不開眼,他拿手臂橫在眼睛上,待适應了光線後,才坐起身來,微微一動就牽扯的後腰一陣酸軟,淩希不得不再次躺下,随後想起了昨晚的事。

昨天是他第一次下海,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他不會選擇這條路。

可做都做了,現在再來說這樣的話,未免太過矯情。

淩希翻了個身,聽到身邊傳來一聲不悅的輕哼,回過頭看到了仍在睡夢中的人,是他昨晚的恩客。

昨天來的時候房間沒有開燈,他并沒有看清楚恩客的模樣,緊張的心情也讓他顧不上這些,只記得此人身材不錯,肩寬腿長還有腹肌。此時細細打量,才發現此人看起來年紀尚小,半張臉埋在枕頭裏,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另外半邊英俊的眉眼。

他昨晚不知是喝了酒還是磕了藥,意識模糊,什麽寒暄都沒有,拉着淩希直接做了。

可憐淩希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到最後嗓子啞地叫都叫不出來,也不敢抱怨,對方開出的價錢十分可觀,他這個年紀還能接到這種價錢的生意算是個奇跡,淩希咬咬牙堅持忍了下來。

一想到那些場景,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又被劈成兩半,淩希拍拍臉,趕走臉上因為羞恥和情事浮上的潮紅,伸手輕輕推了推那個人。

推了三下後,那人終于不情不願地醒來,眼睛從枕頭裏掀開一條縫,之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睜大,他從床上猛地彈起,指着淩希質問道:“你誰啊!”

淩希被這一嗓子吼懵了,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小聲報了自己的化名,“我是傑西。”

“什麽傑西!你怎麽在我床上!”那人眉心都快擰到一起去了,看着淩希光裸的上身,眉頭擰地更緊了,“你怎麽沒穿衣服……不會吧!”

他一面問話,一面伸手掀開身上的被子,眼見自己也一絲未挂,頓時慌了,動作一大,就扯得頭昏昏地疼,他仿佛回想起了什麽,身體的不對勁讓他産生警覺,用力按着頭,“我靠!!你給我下藥?”

“沒有啊。”淩希茫然說,“我來的時候你已經吃過藥了。”

對方像看怪物一樣看了淩希一眼,不想跟他過多糾纏,以最快的速度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就要沖出門,淩希在床上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不能走,還沒給錢。”

因為動作很快,原本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來,将他整個上半身都曝光在外,胸膛上和脖頸上布滿的點點紅痕在淩希白淨的皮膚上顯得尤其惹眼,明目張膽地驗證了昨晚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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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一眼淩希,臉上露出些許懊惱,他一把甩開淩希的手,将淩希摔在床上,有些慌亂道:“我不管你和誰串通好了給我下藥仙人跳,識相就趕緊滾,再糾纏別怪我不客氣。”

罵完人後拉開房間門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淩希一個人保持着剛才的姿勢歪倒在床上。

淩希生的白,又消瘦,一絲不挂的他只有一頭黑色短發細碎落在床單上,看起來像是被暴風雨打濕的折翼蝶。

他的手慢慢緊握成拳,臉上的表情于羞恥中泛出陣陣委屈,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會出現在自己身上。這筆生意是他做這一行的朋友介紹的,說是聯系好了,直接給了房卡,他們沒資格知道恩客的信息,因為可觀的報酬,也因為相信這個朋友,他便來了。

不曾想又驚又怕伺候了一夜,到頭來一分錢都沒拿到。

淩希拉過被子蓋住自己,身上的疼痛和不适開始從四面八方擴散開來,淩希覺得很疼,他揉了揉眼睛,用被子蒙住頭,隔絕了窗外耀眼的陽光。

他是被房間電話吵醒的,前臺服務生很客氣地詢問是否需要替他續訂,淩希搖搖頭,啞着聲音說:“不用了。”

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時,淩希一眼看到了床頭櫃上遺落的黑色錢包,他驚喜地走過去翻開來,裏面卻空空如也,除了幾張銀行卡和一張身份證并沒有其他,這年頭少有人出門會帶現金了。

身份證上面寫着姓名周晨望,再看看年紀,才24歲。

淩希捏着身份證,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居然讓比他還小兩歲的人白嫖了。

淩希将錢包收好,退房後直接去了當地的派出所,上交錢包後就坐在派出所門口的石墩子上等着。

他沒辦法聯系到人,派出所總有辦法聯系到失主。

淩希一直等到下午五點,才看到疑似周晨望的身影,說是疑似,實在是他穿了衣服又戴着帽子,淩希不太确認。

直到眼看着民警同志拿着那個錢包親自送他出來,淩希才站起身緩緩跟上去,待走出派出所十幾米,周晨望走向路邊停着的一輛車之前,淩希快走幾步,上前攔住了他。

周晨望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吓了一跳,定睛細看,才發現是早上的人,他的臉瞬間拉下來。

淩希沒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朝他伸出手,“給錢。”

“什麽?”周晨望詫異。

淩希看他一眼,有些難以啓齒,卻還是開口道:“說好的一晚上一萬塊,你還沒給錢。”

周晨望差點氣笑了,他撥了撥頭上的棒球帽,仗着自己比淩希高半個頭,居高臨下看着他,像打量物品一樣将他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眼,“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就這種貨色還敢要一萬塊,怎麽,跟你串通一氣的人沒給你勞務費嗎?是梅雪蓮吧,這種事除了我那個便宜後媽沒人做得出來。”

淩希聽不懂周晨望的話,他只知道今天必須要拿到這筆錢,他一把拽住周晨望的衣擺,“看你的樣子應該也不差錢,怎麽連這種事都要賴賬,你還要不要臉。”

“你說什麽?”周晨望原本就被這事氣的不輕,回去後他那個便宜後媽又不在家,沒拿到證據,平白無故被人擺了一道,心裏頭憋屈,聽着淩希的話,越發生氣,口不擇言譏諷他,“你一個臭鴨子倒來問我要不要臉,行啊,不就是錢嗎?”

周晨望掀開淩希,拉開車門探進去在儲物格拿了另一個錢包出來,打開後裏面裝着整整齊齊的百元大鈔,他把錢在淩希面前晃了晃,而後抽出一把,迎面摔在了淩希臉上。

淩希被砸的後退一步,鼻腔瞬間充滿了紙幣的銅臭味。錢從淩希面前紛紛揚揚落下,散了一地,幾個過路人忍不住駐足朝這邊張望。

周晨望冷笑一聲,“這裏一共五千,你的服務只值這麽多,拿着錢快滾,別再煩我。”

說罷轉身上車,“砰”地一聲摔上了車門。

汽車的引擎聲在淩希身後響起,慢慢遠去,直到徹底消失,淩希忽覺胃裏一陣翻騰,從昨晚開始,他就沒有吃過東西。

他緩緩蹲下身來,一張張撿着地上的錢,認真在手中擺放整齊,錢是嶄新的,甚至有些鋒利,淩希的大拇指不留神就被劃了一道小口子,血珠子湧出來,沾在百元大鈔上,染上了小小的污點。

淩希用另一只手去擦,“啪嗒”一滴眼淚砸在了地上,緊接着,又是第二滴第三滴。

淩希的視線在眼淚中漸漸模糊,他一張不落地撿完了所有的錢,擦幹淨眼淚後才站起來。既然已經做了這種事,就該有被羞辱的覺悟,淩希拿着錢,忽然覺得自己不髒了,以勞動換取報酬,有什麽好哭的。

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并沒有注意到街對面那個拿着相機的陌生人正在瘋狂地朝他按動快門。

醫院無論何時都人滿為患,臨近下班時間,大廳還排着長長的繳費隊伍,淩希站在隊伍最後,擡頭看着牆上的時鐘一點點走動,心裏在琢磨,接下來該怎麽辦,短時間內他不想再接客了,若是回到從前服務生的崗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湊夠手術費。

輪到他的時候,他将剛剛得到的五千塊連同前幾天賣酒掙得兩千塊一起遞了進去,收費的姑娘早已眼熟他,見他長得好看又遇到這種難事,不免心生同情,關切問道:“外婆手術的錢還沒湊夠嗎?”

淩希苦笑搖頭,“在想辦法了。”

姑娘看他臉色不好,順手從窗口遞出來一個三明治,“心裏再怎麽着急,也要顧着自己的身體,白天要照顧外婆,晚上還出去工作那麽晚,哪兒吃得消,我看着你比最開始來的時候都瘦了一圈,沒吃晚飯吧,三明治給你。”

淩希擺着手不要,姑娘硬塞到他手裏,淩希不得已接下,不好意思地連連道謝。

外婆睡着了,淩希确認過輸液瓶後,拿着三明治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伸長腿,靠着椅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盡顯疲态。

他從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爸媽長什麽樣,是外婆獨自将他拉扯大的,他也一直發憤圖強,靠着獎學金一路考上大學,原以為大學畢業後終于能帶給外婆好一點的生活,可是他剛畢業,松了一口氣的外婆卻倒下了。

這麽多年的勞累,年邁的外婆早已累出了一身病,身體各個器官都出現了問題,有的地方已經癌變,有的地方即将癌變。

突如其來的變故将淩希的前路堵得一片黑暗,為了支付高昂的醫藥費,他不得不放棄安逸的辦公室,去找來錢更快的工作。

雖然過了黃金年紀,但是憑借尚算不錯的外貌和同行中偏高的學歷,在一間會員制的酒吧做起服務生,一年來,他用賣酒賺來的錢支撐外婆做了一些小手術,可是要想徹底治好,至少還需要三十萬。

前些日子,主治醫生委婉提醒他,再不進行下一次手術,恐怕情況會更糟,還說一遍遍的手術老人家也遭罪。

淩希何嘗不知道外婆是在遭罪,可是要他這樣放棄,他做不到,外婆是他唯一的親人,無論如何,他要堅持到最後。

夏末的晚上,秋風瑟瑟,夜風從醫院長廊穿堂而過,吹得淩希渾身泛起寒意,他拆開三明治咬了一口,空蕩蕩的胃終于得到些許慰藉。

摸出手機查看未站自動彈出的新聞吸引了眼球,新聞的社會和娛樂頻道頭版是一張尺度極大的照片,淩希一眼認出照片裏的人是周晨望,而背景恰好是他們昨晚交易的酒店房間。

旁邊還有個被被子遮住半邊身體的男人,依稀能看清楚面容,正是淩希,看畫面,應當是今天早上拍的。

報道圖文并茂,誇張地描寫了周氏集團二公子深夜買醉,和美少年共度良宵的經過,若淩希不是當事人,恐怕要以為這些人親眼所見了。

文章後面還有一張他們二人在街頭争執的照片,周晨望一把錢灑在淩希身上,旁邊配着一行碩大的紅體字:震驚!周氏二公子疑似嫖/娼!

不僅僅有照片,竟然還被拍了視頻,連在文章後面,自動播放。

淩希張着嘴,手裏剩下的另一半三明治随着視頻的聲音掉在地上,滾出去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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