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

淩希從樓上下來,迎面碰到了周宅的管家孫叔,孫叔手裏拿着水壺,應當是剛給後院的花澆完水,看到淩希下樓,禮貌朝他颔首,“淩先生早。”

“孫叔早。”淩希笑着回禮,打過招呼後就要朝着後門的方向走,孫叔叫住他,“淩先生不吃早餐嗎?”

淩希忙說:“我要去醫院看望外婆,在路上随便吃點就好。”

“早餐已經擺上桌了,淩先生吃了再走也不遲。”孫叔依舊笑着提醒他,“老爺喜歡大家坐在一起吃飯,并且淩先生出門前還是和長輩說一聲比較好。”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淩希要是堅持出門,反而顯得沒有禮數,便朝着孫叔道了聲謝,不太情願地往餐廳走,梅雪蓮和周晨沐已然坐在餐桌旁,梅雪蓮仍然吊着膀子,周晨沐在給她倒牛奶,兩人聽到動靜,齊齊擡頭看向淩希,周晨沐笑着開口打招呼,“早啊。”

淩希微笑點頭,“早。”

說罷坐在遠離他們母子的另一邊,梅雪蓮端着牛奶杯看他,故意開口問:“小望昨晚好像沒回來啊?”

淩希不語,梅雪蓮繼續挖苦道:“新婚頭一晚就不回家,啧,這婚結的。”

“吃個早飯這麽多話!”身後樓梯處突然傳來一聲渾厚的呵斥,周雄緩步走了過來,身後跟着打哈欠的晨悅。梅雪蓮頓時沒了聲音,像個被戳破的氣球,恹恹癟了下去,低眉順眼地喝牛奶,不敢再說一句話。

周雄入座,皺着眉道:“吃早飯,吃完該上班上班,該出門出門。”

淩希一勺子粥還沒喂進嘴裏,晨悅忽然将筷子猛地拍在桌上,吓得滿桌子人全都一哆嗦,她怒道:“二哥真是太不像話了!新婚之夜居然徹夜不歸,讓淩希哥一個人在家,爸你還管不管他了!”

周雄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哄着她,“管,當然管!”

“那你現在打電話叫他回來。”晨悅氣鼓鼓看着周雄。

周雄向來極其疼愛小女兒,此時更是拗不過她的撒嬌,當着全家人的面給周晨望打電話,把他狠狠罵了一頓。

周晨望是被人架着回來的,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人剛到門口,淩希就聞到了酒氣。

周家的其他人吃完早餐已經都出門了,剩下一個晨悅看到周晨望醉成那樣,嫌棄地捂着鼻子跑回了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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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霄拖着周晨望的胳膊,把他塞到淩希手裏,喘着氣說:“可算給弄回來了,叫他少喝點非要喝這麽多,交給你了。”

淩希沒辦法,只能将人扛着送回房間,周晨望個子高,肩寬體闊的,淩希費了好大得勁才将他放倒在床上,周晨望難受咕哝了一句,翻個身一把抱住了被子。

淩希無奈嘆氣,周家給了他三十萬,他不可能将一個醉鬼放置不管。于是他先給護工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晚些過去,之後走到樓下,想讓張媽煮一碗醒酒湯,可是叫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淩希只好自己去廚房做了一碗。

喝醉後的周晨望倒是安靜的很,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不吵也不鬧,淩希扶起他,一點點喂他喝醒酒湯。不省人事的周晨望臉色通紅,像是口渴般,在淩希端着碗湊到他嘴邊的一瞬,自己摸索着捧着碗大口喝起來。

喝完後把碗往淩希面前一伸,大叫道:“再來一杯!”

淩希接過碗,趁着他不清醒,順口罵道,“醉死你算了。”

“醉死我算了!”誰料周晨望竟接着他的話自顧自說了下去,“結什麽婚,我憑什麽和他結婚,嗝,長得好看了不起啊,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嗝,還對我放電,簡直是不知羞恥,嗝。”

淩希聽得直愣神,想破頭也沒想到自己什麽時候放電了,他站在床邊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周晨望,眼睜睜看着周晨望抱着被子翻個身然後滾下床,又嘆着氣将他扶起來躺好,給他解了領帶,用熱毛巾替他細細擦了一遍臉頰和脖子。

或許是醒酒湯發揮了作用,周晨望呼吸漸漸平穩下來,淩希一直到他睡熟後,才從周宅出來。

周晨望醒來時,已是下午,窗外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照進來,晃得周晨望睜不開眼,他揉了揉眼坐起身才意識到身上被人換上了睡衣,頭也不像從前宿醉那樣悶悶地疼,整個人像是睡了個飽滿的覺,精神十足。

模糊的意識中感覺有人抱着他的頭喂他喝水,用熱乎乎的東西替他擦臉,還和他說了幾句話,這是以往醉酒後從不曾有過的,他以前喝醉後被人送回來就一個人一覺睡到大天亮,然後頭疼一整天。

周晨望起身走到窗邊,後院的薔薇花開的旺盛,靠近花叢那邊的露臺上,晨悅歪在躺椅上,抱着筆記本在敲敲打打。

周晨望笑笑,到底是親妹妹回來了,他不再是孤家寡人。

端着杯咖啡走過去揉晨悅的頭發,剛要出聲道謝,就看到晨悅沖他翻了個白眼,周晨望一巴掌打在她的腦袋上,“你要造反啊?”

周晨悅坐直身子,難得的正色起來,“哥,你是不是因為貪圖淩希哥的顏才和他結婚的?”

“?”周晨望被問得莫名其妙。

“我私底下調查過淩希哥的背景,也看到了你們鬧出來的新聞,他家境不好,之前是星月會所的服務生,你要不是圖他長得好看,又怎麽會和他結婚。”晨悅皺着眉頭,“可是既然結婚了,不管你是圖他什麽,也不能新婚之夜把他一個人丢在家裏,讓所有人看他笑話吧。”

周晨望被妹妹教育,說得他還沒辦法還嘴,只能小聲嘟囔,“我沒有圖他長得好看。”

“那你就是饞他身子!”晨悅指着他。

“神經病啊!”周晨望罵道。

“無論如何,結婚和談戀愛是不一樣的,結婚了就要有責任,本來淩希哥和我們家差距這麽大,他心裏肯定也不好受,你如果不對他好,那就沒人對他好了。”

周晨望被自己妹妹怼的說不出話,想着昨晚的事,确實是有點理虧。他是個要面子的人,最見不得別人說他娶了媳婦就忘了兄弟,更何況這個媳婦還不是他自願娶的,被幾個人激了幾句,就跟他們續攤去了,一喝起來就更加不想回家。

周晨望也不清楚他在躲避什麽,只覺得心裏有股說不出來的煩躁,讓他今晚暫時不想再見到淩希。

“那我回來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嗎?”周晨望問。

晨悅又白他一眼,“醉的臭烘烘的,我才懶得理你,當然是淩希哥啊,他忙到快中午了才趕去醫院。”

周晨望聽得一愣,宿醉後模糊的記憶開始清晰起來,那個給他喂水和擦臉的人也有了具象,周晨望不禁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淩希為他做這些事的樣子,想到一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知為何,心中竟然産生了一絲不該有的愧疚。

“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混蛋?”晨悅搖頭看他,“我有一個神仙嫂子,卻有個混蛋哥哥,害,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

周晨望不高興了,“你才見過他幾次啊,就知道人家是神仙。”

“以我這雙看過無數漫畫的眼睛,這顆嗑過無數cp的心髒看來,淩希哥絕對是個好人,哥你現在不好好珍惜,等着追妻火葬場吧,別失去了才懂得後悔。”晨悅煞有介事地說。

“什麽亂七八糟的。”周晨望被她說的越發心煩,懶得再理她,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去公司。

臨出門時,鬼使神差地走到另一間卧室,推開門朝裏張望了一眼。

這間卧室從前是他的游戲室,因為淩希要搬進來所以改成了小卧室,裏面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個書桌。床上被子鋪得整整齊齊,連床單都沒有一絲褶皺,床頭櫃上放着一個臺燈和一本書,衣櫃門開了半扇,裏面除了昨天晚宴穿的那套禮服,只有三套衣服。

整個兒就透出一個寒酸,周晨望看着心裏略有些不是滋味,這可是他的家,怎麽能允許有這種房間出現。

下樓後他叫來孫叔,讓他抽空去禮服店拿了淩希的尺碼買幾套日常穿的衣服回來,再準備些綠植和擺件放到他們的房間。

孫叔依言照辦,雖然他還不太能接受從小看着長大的小望居然和一個男人結婚,心裏卻忍不住感慨,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看不懂了,明明是新婚的兩口子,還要搞兩個卧室,美其名曰私人空間。

淩希晚上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房間,衣櫃裏挂滿了不說,書桌架子上更是多了好幾樣精巧的擺件,甚至床上還擺着一個兔子玩偶形狀的抱枕,他差點以為走錯了,看着坐在沙發上玩游戲的周晨望,問他,“房間裏的東西是你布置的嗎?”

周晨望今天難得沒有出門應酬,他抻着腿斜靠在沙發上,手上連續操作,頭也不擡,回道:“不知道,好像是孫叔準備的,你去問他。”

淩希自然不可能去問,孫叔準備的那大約是周雄的意思,淩希只好默許下來,為了不掃老人家的心意,第二天還穿上了衣櫃裏的新衣服。

周晨望坐在早餐桌上,埋頭喝粥,心情莫名的好,他想這些東西就當是淩希照顧他的謝禮吧。

坐在他身邊的淩希率先吃完早餐,禮貌地對其他人說:“大家慢吃,我先去醫院了。”

他說完正要起身,周晨沐在他對面開口道:“小望今天不是要去集團旗下的制藥廠嗎,正好順路,不如送淩希去醫院吧,就當賠個罪。”

被點名的周晨望茫然擡頭,看到周晨沐藏在眼鏡後面帶着玩味的眼神。

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這段婚姻是因為什麽,卻還扮着這種老好人玩惡趣味。

“不用了。”淩希淡淡回應。

“那我順路捎你一段吧。”周晨沐仍笑着。

周晨望逆反心理作祟,本來不想送的,這時候偏要送了,立馬兩口喝完粥,瞪一眼周晨沐,和淩希一同起身,說:“走吧。”

淩希眨着眼,擡頭看他,弄不清楚兩兄弟在較哪門子的勁,只好不說話,當做默認。

在玄關處換鞋的空擋,才緩緩說了句,“那就麻煩了。”

早上的城市堵得厲害,車子提不起速度,走走停停,淩希一只手肘撐着車窗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機刷微博,車窗開了一條小縫,風吹進來,淩希的頭發被吹亂了點,順着風向,周晨望聞到了淡淡的薄荷清香,那是他們房間的浴室裏沐浴露的味道。

車上依舊放着那個樂隊的歌,周晨望調小音量,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你晚上幾點從醫院回來?”

“怎麽了?”淩希從手機屏幕中擡起頭。

“沒什麽。”周晨望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點着,“我今天可能一天都在那邊的工廠,晚上時間要是對的上,我順路可以帶上你。”

淩希鎖屏手機,對周晨望淡淡笑了笑,“不用了,我下午要去一個私立學校面試,可能會晚一點。”

“面試?”周晨望有些詫異,“你要找工作?”

淩希靠在椅背上,肩膀略放松下來,直視着前方的車流,道:“是啊,雖說外婆的手術費你們幫忙付了,可我也要工作賺錢啊。”淩希說着側頭看他,猶豫着問,“我出去找工作,是可以的吧?我找的是正經工作。”

周晨望不料他會這麽問,忙說:“當然可以,你要去當老師?教什麽啊?”

“去面試英語老師試試看。”淩希說,“大學學的商務英語,畢業後也沒用上,雖然荒廢了幾年,去教教小學生應該沒問題。”

前方的車流出現松動,周晨望一腳油門跟上,還想再問些什麽,餘光一瞥,看到淩希頭靠在車窗上閉着眼睛,清晨的陽光從擋風玻璃照進來,投在他的臉上,晨光下的淩希,有一種沉靜易碎的美,周晨望看了半晌,沒留神前面又開始堵車,險些追尾,猛地一腳剎住了車,淩希的頭在車窗上輕輕碰了下。

他揉着額頭睜開眼,什麽也沒說,周晨望不敢再分神,專心致志地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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